【四】
……
“空气真好，阳光真好，这就是我爱这个世界的缘由。”
边云在阳台上伸懒腰，面对着向南的山景房，
他们昨日晚上到了这里，是在是天上地上的票太难订，又没有多提前，放假当晚坐了凌晨的飞机过来的。
凌晨三点到住处，所以二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上午11点，两人醒来，边云走出去，赞美世界和生命。
向妍感觉头脑昏沉，身子下坠，心里空得难受，她翻身在床上坐起来，她目光悠悠，看着阳台上享受着阳光的边云，明艳极了。
“分手是这样的，熬过去就好。”
正式分手的后劲是巨大的，向妍的后脑都感觉浸在酸苦的水中，还有一根绳子在拧，拧着拧着，她的眼泪就从眼眶中被挤了出来。
边云下楼去，脸都没洗，她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古镇里的客栈，前面临江，后面迎山，交通并不方便，外卖已经看十多分钟了，看得边云直叹不愧是冷门偏僻之地，干脆不求外人靠自己，简单收拾了自己，边云下楼觅食觅到一大碗米粉，和向妍分食了。
两人到了紫外线稍微不强之后才出门，此刻太阳已经不坐正中，别在这座古镇的檐角之上。天的颜色逐渐饱和成蓝色，闲云淡淡，因和多朝漕运相关，古镇处处见水，倒影中，有古镇和蓝天白云，还有沉淀的阴翳。
这不免让两人的心情好上几分。
古镇上遥远的地方那个，传来嘹亮的唱词。
边云向妍对视一眼，这也是二人此次的一个目的地。
“……
提起当年泪不干
夫妻们寒窑受尽了熬煎！
自从降了红鬃马
唐王驾前去讨官。
官封我后军都督府
你父上殿把本参。
……”
台上呜咽哀怨，台下的零星几个观众，年纪大的将泪拭，坐在后面的边云和向妍不太懂戏，但是也被浓墨重彩又感情充沛的唱段一惊。
有人在身旁说：“这是我听的所有《红鬃烈马》中最好的，想不到竟然是在这里听到，就是可惜了没听到《武家坡》那一折。”
他身旁有个女声便道：“《武家坡》莫听的好，就算他们唱的再好，也是我最讨厌的一折。”
边云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被说话的阿姨看到，阿姨气质优雅打扮精致，对她们善意一笑。
很多人都不知道，张爱玲的小说《半生缘》的原名其实是叫《十八春》，取用之处，正是京剧《红鬃烈马》。
许多年后，很多影视剧将目光转到古代的大ip《红鬃烈马》上，戏说胡说，魔改二创之后，成了大众能够接受而且今年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电视电影。
今天的边云和向妍也是有意在这部已经被翻拍多次的古ip上，找到一个自己二创的立足点，别出心裁一番期待博人眼球或是脱颖而出。
“张爱玲曾经评价过《红鬃烈马》，说它'这出戏无微不至地描写了一个男人的自私'，文坛长久以来都是男性居多的，女性则很少有能这么审视和批判一个人物。”
还说得如此直□□准。
边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上面的演员已经谢幕离台卸妆去了，奏乐和幕后是台下戏完之后的紧锣密鼓。
“我也有同感，再看薛仁贵和王宝钏的故事，其实他们当中藏着的言不由衷实在是太多了……很长一段时间，王宝钏的形象都是要被当成典范去教化百姓用的，说她的坚守忠贞，说她的痴心不虞。”
“《武家坡》为什么成为华彩剧情之一，其实主要是它能演得很热闹，大众爱看，同为女性，设身处地想想，我也觉得此恨绵绵，这薛仁贵十八年缺失的关爱和责任，就被他试探调戏王宝钏这段给掩盖了……”
“对，《武家坡》那折，《红高粱》开头巩俐被姜文故意颠轿子戏耍那段剧情，给我带来的恶感，是一样的，轻视而玩弄。”
在一同准备剧本，研究薛平贵和王宝钏故事的原ip《红鬃烈马》前，两人还一同对戏剧当代传唱了解了一下，结果也很有意思。
边云找到的是更显得男人自私凉薄的《探清水河》，而向妍则是找到的则是男女主角都有英雄气的《帝女花》，这部分充其量是给他们找到了更多研究《红鬃烈马》的兴趣。
边云和向妍对视，都找到了最终的方向。
“女性视角”。
当用女性视角去看《红鬃烈马》，仿佛前人也有些未尽之语藏在故事里。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边云呢喃，而向妍仿佛备被什么激起一样，又翻出古代那些著名的爱情故事来仔细琢磨。
而后边云和向妍，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男人无爱。
或者说，他们要的爱情，和女人并不相同。
中国男人尤为如此，因为从小被教导的便是立志奋斗，而娶妻生子只是一个辅助完成这个终极目标的基本盘，是他们生理的需要。他们需要一个女性，为他操持家务，成为助力，免除后顾之忧，为他的个人抱负和家族使命进行二代生命的延续，顺便解决生理需求。
所以，他们大多数在传统教育下，是缺乏爱人能力的，但是责任感强又耐心温柔的男性，才显得有一点爱人的样子，但是看到最后，所有的出发点，其实还是他自己。
……
“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古代的男权社会制度之下，女性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利他主义的，包括到今天，都是如此。”
一聊聊不完，两人心中都有些震撼和对某种东西渴望的消解。
两人默然无语地走回住处，各自消化着今晚得到的东西，女性前辈说的很多话，都一一在向妍的脑中滚动。
“原来我们的以为的爱情，真的只有我们女性自己才有。”
“央视的《白蛇传》你还记得那个最好的许仙吗？他这个角色的出彩，是因为他是从一位女编剧笔下诞生的。”
“我们又和同性'精神恋爱'了，很多我们说喜欢的男性角色，言情小说电视剧的男女主爱情都是我们在和女性作者精神恋爱。”
“现在女性向的小说、动漫、包括娱乐圈造星的人设、公司里那些有些小女生玩的乙游……为什么里面的男性角色都那么迷人，那就是女性对男人的最终幻想，是对爱情的向往啊。”
“男性也是的，男性向的各种女性角色，也是在满足他们的对最好的女性的幻想。”
“然后双方都被冒犯到。”
“哈哈哈，是的。”
“所以话说回来，我们的女性视角《红鬃烈马》需要将薛平贵进行魔改吗？”
“魔改？用得好，但是我目前的想法是撕掉薛平贵的好人面纱，虽然仅仅用王宝钏视角去写就够了。”
“王宝钏视角？”
“对，还有现成的，徐佳莹那首《身骑白马》。”
“《身骑白马》初闻是薛平贵的痴心不悔，再听仅仅是王宝钏的幻想，她想要薛平贵这样做。”
“我不要红鬃烈马离去的只影，我要你在地平线看见你向我回转，踏着尘沙，身骑白马。”
我比“觅封侯”还重要，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高于追寻功名利禄本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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