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知倦像是没听清楚，问：“什么？”
“没，没什么。”
回去的路上，林栖抠着手指头，有点想问宋知倦微信名字的由来。
是不是，他就是她小时候碰见的那个转转哥哥。
罕见的，宋知倦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怎么说话。而林栖的心思也都在琢磨这件事儿，习惯性地没人说话，她也就保持沉默。
就在她犹豫间，车子已经停在了小院门口。
宋知倦从后备箱提出那两篮猕猴桃：“走吧，帮你拿进去。”
林栖开了院门，见他要把两篮猕猴桃都留下，问：“宋，宋老师，你不吃吗？”
“我就不吃了。”宋知倦对她笑笑，忽而拍了拍她的脑袋：“栖栖喜欢，那就多吃点。”
又听到他叫自己栖栖，林栖心里多了点儿之前没有过的异样。
只是这股异样一直持续到宋知倦离开，最后她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怕万一认错了人，宋知倦会生她气。就像微信没先加他一样，林栖知道，他是有点生气的。
-
宋知倦回到学校宿舍后，直接就抱起脸盆，要去澡堂里洗澡。
之前摘猕猴桃的时候，他为了拍图，架摄像机没注意，裤腿沾上了些泥巴。
洗完澡，宋知倦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碎发，回了宿舍。
他没吹头发，只用干毛巾垫在枕头上，整个人就这么大咧咧躺进了床上。
打开从他洗澡开始就一直在响的手机，是大学时的室友群。
赵钊在群里艾特他。
罩罩：【@宋转转，倦哥，你在乡下待的怎么样啊？你说要找的那个小女孩找到没有啊？】
宋知倦没先回他，而是往前滑，看聊天记录。
大多是秀肌肉，秀美食，这种没营养的内容。
直到群里另一个室友，在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发了一张和女朋友的合照官宣。
赵钊这个不嫌事大的人，知道他来南渡支教的目的不纯，就把他艾特了出来。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赵钊又艾特了他两遍。
罩罩：【@宋转转，快回我，快回我。我知道你在看，别躲在屏幕不出来。】
宋知倦本来不想理这个戏精上身的人，但转念一想，回：【刚加上微信。】
罩罩很快发来嘲笑：【倦哥怎么回事，在咱们学校你不是一呼百应吗？怎么这都快两个月了，连个乡下小妹妹都拿不下啊。】
宋知倦挑了挑眉：【小姑娘胆子小，我得慢慢来啊。总不能跟某人一样，刚见面就拉着人表白，把人家吓跑。】
罩罩：【你在点我？艹，那不是老子喝醉了吗？还不是你们不拦着点我，让我痛失一个女神。】
宋知倦无语：【一个？】
罩罩：【唯一一个，嘿嘿嘿。猥琐猫猫ipg.】
宋知倦：......
不再去回群里的消息。
他放下手机，两只手背到后面，把头枕上去，望着天花板出神。
认识林栖的时候，他读五年级。
因为总在家里吃不到饭，在食堂吃的午饭就成了他一天里唯一能吃到的一顿饭。
那天他照常取了餐盘，打了满满一盆饭，却在找餐位的时候，眼神无意间扫到了被拽到半空的林栖。
一瞬间，宋知倦想起了他的妹妹。
那个总是被父亲吊着打的，他很乖的妹妹。
他发了狠，扑到小胖子，咬住他肉的不行的脸。
直到老师来了，两人才被用力拉开了距离。
小胖子脸上的牙齿印深可见骨，丝丝往外冒着血。他痛得哇哇大哭，俨然没了刚才欺负女孩时的神气。
宋知倦也没好到哪去，他吐出一口血水，最后一颗还没来得及换的乳牙，就这么战损，跟着掉到了地上。
站在办公室里面壁，三个小孩都听到了班主任说要打电话叫家长。
小女孩不懂叫家长的涵义，还背着手，乖乖对着墙面站好。
小胖子显然是懂的，已经害怕到整个人打起了哆嗦，嘴里念叨着：“完蛋了，我爸爸会打死我的。”
宋知倦也是心一紧，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太冲动。明明去找老师就好了，为什么要上去干架。
如果一会儿来的人不是妈妈，而是爸爸。
他应该......真的会被打死......吧。
幸而那天的最后，来的人是他的妈妈。
妈妈着急忙慌地赶来办公室，在知道自家孩子是见义勇为以后，又检查了一边宋知倦，见他没有受伤，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妈妈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语气温柔：“我家转转真棒，不过下回不得冲动了哈。”
妈妈是远嫁到这边的，在她的方言里，“倦”这个字念起来，发的是“转”字的读音。
宋知倦乖巧点头，他知道的，在还没能力保护妈妈和妹妹之前，他不能再冲动了。
十五分钟后，林栖的外婆和小胖子的爸妈一起来了学校。
她的外婆见又是这个小胖子在欺负她家栖栖的时候，朝小胖子爸妈撒起了泼，非要他们给个说法。
这个“说法”，他们给了，于是，班主任老师拦都拦不住，小胖子当场又吃到了一顿竹笋炒肉丝。
小胖子被打了一顿，她的外婆嫌不够，还想要小胖子做退学处理。没成功，只因为他们这属于义务教育，轻易不会要娃娃退学。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小胖子被教育了一顿，又调了个班，换到了离林栖的一班很远的四班。
宋知倦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他与其他两个小娃娃之间应该不会再有联系。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他端着餐盘在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才刚坐下，小娃娃林栖就跟着坐到了他旁边。
林栖小嗓音奶呼呼的，叫他：“转转哥哥。”
宋知倦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叫转转。”
“昨，昨天。我听到你妈妈，叫，叫你了。”
“哦。”宋知倦点点头，“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我，我奶奶，让我给你，这个。”林栖说完，小手在校服口袋了掏了掏，掏出了一颗红鸡蛋。
宋知倦没跟她客气，立即接了过来，想带回去给妹妹吃。
他身上藏了一个塑料袋，每天中午都会打很多饭，然后趁着没人看见，装进塑料袋里，带回家给妹妹吃。
这个红鸡蛋他也要带回去给妹妹吃。
林栖小手还在掏，她掏啊掏，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颗牛奶奶糖：“转，转哥哥，这个，这个也给你吃。”
宋知倦眼睛亮了一下，生怕林栖后悔，赶忙拿过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颗牛奶糖也要带回家给妹妹吃。
林栖见他全部收下，很开心：“转转哥，哥，我外，外婆说，你接了我的糖，就要保，保护我。”
宋知倦：“......”
他眼皮一跳，还有这事？
宋知倦的手隔着口袋，摸上了兜里那颗红鸡蛋。
昨天才下了决定，告诫自己不能再冲动了，他根本没有可以试错的机会。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或许就会打死妹妹，所以他要尽量表现的好一点，让爸爸看到他的价值，以此换取妹妹生存的机会。
如果连他都让爸爸生气厌烦了，或许他和妈妈妹妹都会被爸爸给打死的吧。
这样想着，他掏出红鸡蛋，还给林栖手里。
脑子卡壳了一下，不知道林栖叫什么，索性不叫她名字：“还给你，我不要了。”
林栖握着一只手都拿不下的红鸡蛋，急了：“是给哥，哥哥的，我不要的。”
宋知倦怔了一下，被这个很像他妹妹的小娃娃弄得有些心软。
转念却想起爸爸喝了酒后，拿着皮带要抽妹妹的场景。他试图去挡住爸爸的手，可没用，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给一把甩了出去。
那种无力感......
他还太弱小了。
宋知倦眼神落寞了几分，声音低落：“我保护不了你的。”
两人说话间，昨天互拥着小胖子的一行人，吃完了饭正要走出食堂。
有人注意到了林栖，他们互相撞撞彼此的胳膊，示意往林栖这边看。
有个小男孩带头，在路过林栖的时候朝她喊了一句：“林栖是个神经病。”然后飞快跑走。
后头的人有样学样，一人一句骂林栖，然后往食堂外跑。
轮到最后的小男孩，还没开骂，就被宋知倦揪住了校服领：“你再要骂一句试试！”
小男孩见到比他高出很多的宋知倦顿时偃旗息鼓，他小腿都在打颤：“我不，不敢了。”
宋知倦这才松开手：“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不然......”
来自高年级的威压，差点让小男孩吓出尿，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知道不然后面是什么内容，哆哆嗦嗦地往逃。
眼见着最后那个男孩的背影越走越远，林栖高兴极了，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奶糖，连带着红鸡蛋一同递给宋知倦。
“转，转转哥哥真厉害。一定会保护好，林，林栖。”
居然还有一颗糖，宋知倦咽了咽口水。他实在受不住诱惑，说：“如果我以后都保护你，你能每天给我带糖吗？”
“一颗，每天一颗就好了。”
“好呀。”林栖憨笑起来，她家里还有很多这种糖呢，都是外婆给她买的哩。
谈成了交易，宋知倦故作成熟地握了握林栖的手，上下摆摆：“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妹妹很爱吃糖，可他没有零花钱，如果能这样每天换来一颗糖，好像也很不错。
林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拉着她的手来回摆，纠正他：“不，不是这样子的。我们要拉，拉钩，才对。”
宋知倦无所谓：“那就拉钩。”
两个小拇指勾在一起，按住对方的大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想到这，宋知倦低低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宋知倦，你可真够没出息的。”
居然能被一颗糖就给骗到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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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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