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衡说到做到,隔天晚上又去,穿着一身黑,头上戴鸭舌帽,走路时微微低着头,行色匆匆,面色冷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跑路,旁人见了,莫名被吓到。
早餐店晚上不做生意,张志武经常去打麻将,或和狐朋狗友吃酒,也是见了鬼了,明明刻意等到十一十二点才回家,却还能碰到这臭小子。
瞥见他在家楼下,单手插兜,嘴里咬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黑夜中尤为瞩目,张志武做贼心虚,慌里慌张地往家里跑,屁股还没坐热,他老婆就神神叨叨地跑过来,“你看见没,楼下那个,站了大半天了……”
她洗完澡到阳台吹风,冷不防瞥见楼下一个黑影,有些眼熟,后面仔细辨别,才认出是周启衡,她心里咯噔一跳,正在这时,周启衡还抬头冲她笑,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缩回去,半个小时过后一看,人还在那里。
这是要干嘛?都快找到家门口了。
“看见了。”张志武不耐烦,又看向四周在找什么,“儿子呢?”
“在屋里和他姐姐下象棋呢,他今天想跑到外面玩,我都不敢让他下楼。”
女人脸上全是后怕和担忧,还朝阳台的方向望去,想起近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听说烤鸭店老刘的孙子,在学校和同学起了争执,小孩子之间拌两句嘴也正常,谁知道对方家长趁着放学的时候,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把那个小孩狠狠踹了一脚,听说还带了把刀,要不是旁边有大人拦着,估计得当场出人命。”
说到这里,女人眼泪哗啦啦往下流,“你说周启衡不会拿我们家儿子撒气吧,我真的怕……”
剩下不详的话,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
张志武也沉不住气,联想到现在的小年轻,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开干,晚上回家就经常撞见在路边飙车的小混混,摩托车轰鸣声震天响,恨不得整条街都知道,还拉帮结派打群架、抢劫、吸粉,碰到都得跑二里地远,周启衡要是去做这种事,他一点都不奇怪。
“这几天看好儿子,别让他到处瞎跑。”张志武沉思片刻,还是不想松口,三万块,哪能说还就还,这相当于要了老命。
女人点点连头,“我会的,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
坐了没两分钟,张志武又鬼使神差地跑到阳台,下面光秃秃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仿佛刚才回来看见的是幻觉。
张志武心事重重睡不着,夜里三点就要起床去早餐店忙活,五点多一到,门一开,又恰巧对上一张英俊硬朗的面容,大概是心里有鬼,说不吓人是假的,他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张口就道:“启衡啊,你也看见了,我这个就是小本生意,还要付租金、水电、要进货,实在是挣不了几个钱,叔一大把年纪了,每天早起贪黑地忙活,你也可怜可怜叔,叔挣钱实在是不容易一一”
先前还冥顽不灵,现在倒卖起惨来。
话没说完,就被周启衡冷声打断,“你可怜,我不可怜?我爸妈都不在了,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到底谁可怜?”
“就你挣钱不容易,我爸挣钱就容易?”周启衡倏然靠近,眼神狠戾锋芒,说话毫不客气,“赶紧把三万块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不然我就把你们家用死猪肉做包子的事给抖出去,到时候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做生意了,蹲号子得了,还管饭,有吃有喝。”
张志武身上直冒冷汗,先前进货成本太贵,他就打了歪主意,得知某个渠道出售死猪肉,也不管是死猪还是病猪二话不说就买了一大批,自家人从来不吃,都是做给顾客吃,卖了两个月的包子,也不见出事,想来这死猪肉吃不死人,还能节约不少成本,张志武眼红,放心大胆起来,隔几天就去进货,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发现了。
卖死猪肉犯法。
即便如此,张志武还强装镇定,“出门在外管好自己的嘴,省得被打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周启衡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冲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大喊,“大家千万别吃这家店的包子,老板是个黑心的王八蛋一一”
眼看着快要泄密,张志武没嚣张够三秒,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好在大早上的,街上人不多,臭名昭著不要紧,吃牢饭那真是要了老命,赶紧死命把周启衡往旁边的小巷子拉,嘴上不停,“别叫了别叫了,钱还你。”
“赶紧的!”周启衡冷哼,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这几天都在忙,严昼川叫了两个兄弟盯梢,总算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张志武身上没多少现金,又回店里取钱,才凑了三万多,周启衡就知道他有钱,“早这样不就得了,害得我白费那么多功夫。”
钱还完,人还不忘叮嘱,“你可要遵守约定,千万别四处嚷嚷。”
“好说。”他笑意很浓。
周启衡转身就走,走了大概十几步,就拨打食品监督管理局的举报电话,笑话,欠债还钱,本来就天经地义,这是张志武欠他的。
至于约定,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帮忙保密了,这种人渣、社会败类,就应该受到制裁,免得祸害人。
这段时间下来,总算是有一件舒心的事。
他的工作稳定,日常就是搬运,其实习惯了也没觉得多累,反正他有一身力气,晚上收工,还接到那几个发小的电话,说是请他吃饭唱歌,大家都知道他的遭遇,总想着救济,周启衡不需要帮助,他有手有脚,四肢健全,还不至于吃不上饭。
他也好面子,总不能一身脏去吃喝玩乐,想了想,还是算了。
晚上收完工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晚风拂过,也有几分惬意。
经过一家生意火爆的大排档,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人声鼎沸嘈杂,周启衡穿过绿化带想直接走人,忽然瞥见一个清丽纤细的身影,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扎着高马尾,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能一眼分辨出是个中学生,手上拿着一支笔在记来记去,动作看起来还蛮熟练,周启衡啧了一声,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倒是不知道这丫头在干嘛。
他没走,正好有一桌空着,服务员在收拾碗筷,周启衡直接占座,一手搭在另一张椅子后背上,陈然正好帮一桌客人点完菜,余光瞥见有新到的顾客,转身就朝那个方向走去,没出几步,脚步有些僵住,这点变化正好落在周启衡眼里,他唇角一扯,“怎么,不认识了?”
不知为何,陈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但她没做亏心事,是在帮家里分担,想到这些,又从容不迫地走过去,“哥哥……”
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来这里吃饭的。
待走近,周启衡才发现陈然手上贴有创口贴,八成是割到手了,额头上冒着细汗,想来是大热天走来走去的缘故,大排档还不舍得开空调,十来台落地扇呼呼作响,她身上的衣服有油渍,服务员少不了要接触客人吃剩的饭菜,她倒是不嫌脏。
“来这干几天了?”
陈然顿了顿,“五天。”
她本来是想去酒店,但是那里不招她,后面在街上找到了这家大排档,老板看她年纪太小本来是不想用的,可能是见她足够真诚又可怜,就让她负责端盘子,从上午十一点干到晚上七点,不过今天不一样,变成了点单,顺便给客人上酒上茶,比端盘子轻松点,就是要从早忙到晚,晚上十二点才能回去。
她还没想好到时候晚回家要怎么跟周启衡说,现在被发现,正好不用解释了。
周启衡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你说你,跟你妈回去多好,不说吃香喝辣的,总不至于做这些。”
“……”陈然佯装记菜的手一停,一双漂亮的清眸定定地注视着他,这是,又要赶她走?
她鼻子酸涩,想了想,轻声道:“哥哥,我暑假正好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找点兼职做,能挣多少是多少。”
“累不累?”
“……不累,这些跟你做的工作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你可以吃苦,我也可以吃苦。”
以前跟着许雯秀在北方四处奔波,就没少做这些杂活,她可以在冰天雪地的寒冬里洗衣服,也可以在炎炎夏日挑水扛米,生活窘迫,没办法避免,好在她的心态还算乐观,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也不会羡慕班上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
“你妈快生了吧。”
陈然点头,不知他为何会扯到这个话题,只见周启衡不声不响地用指关节敲击桌面,“到时候给你添了弟弟或妹妹,你不想见见?”
陈然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几秒后,她慢慢摇头。
不是她不想见,她还要兼职,有更重要的事做,再说了,她就算去青城,也很难融入林家。
人似乎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也无法避免,总想逃脱困境。
周启衡愣了下,倒不算意外,因为许雯秀这些年很少回来探望陈然,距离远了,联系又不多,母女之间的情分不知还剩多少,后面要是再生个儿子,指不定就把陈然遗忘了。
“走走走,别干了,赶紧跟我回家。”周启衡站起来催促。
陈然都有些惊讶他的转变,“先等会儿好不好,不然我今天的工钱就没了。”
这里一个小时十一块钱,她都干了十个小时,有上百块钱呢,可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周启衡等得不耐烦,也不想再劝,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陈然情急之下补充道:“不行,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班,而且……家里也没钱了。”
“谁告诉你家里没钱的?你今天挣的能有我挣的一半多吗?再不回家,我就把门反锁。”
作者:不是,你小子真喊啊。
周启衡:不然呢,反正我不要脸。
陈然:我总感觉你在试探我。
周启衡:是你自己不想跟你妈走,我可没赶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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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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