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卓曼在人大上学时,连续三年拿了国家奖学金,她有着成绩优异的姐姐,也喜欢过永远第一的黎越洋,她要强的性子不允许自己落后于她们,是以读书时十分勤奋认真,不懂的、不会的知识点,白天在学校死要面子不吭声,晚上回家挑灯夜战也要搞懂、学会。

除了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外,她在物质上、在亲情友情里却是被宠着长大的,妈妈温柔、姐姐包容,又因着姓氏的特殊,父亲也常有关心照拂。

几年前卓曼刚刚回国在孙有仪身边工作时,其实什么都不会,她没有实战的经验,也缺乏行业的知识,但却有着不服输的性子,那时她与孙有仪还没有十分熟悉,每日表面上故作淡定,晚上回去又是一点点从头学习。

最开始的半年里,她每天睡眠的时间不到五小时,完全没有娱乐生活,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后来孙有仪渐渐摸清楚了她的水平,知道她在暗中使劲,也不拆穿,只利用她这胜负欲故意给她出难题,逼着她晚上回去疯狂用功,之后再熟练输出。

卓曼慢慢意识到了孙有仪的故意为之,只是明白孙有仪在帮助她提升,便也默认了这样的模式。

几年过去,卓曼已经成长为成熟冷静的卓总,但面对远舶时,她仿佛又回到了初初入行的时候,晚间十一点仍在紧皱眉头。

孙有仪盘腿坐在卓曼家昂贵的沙发上喝酒,而卓曼则坐在地毯上,抿着唇紧盯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孙有仪在一旁有点无聊,她今日被鸽了个夜宵局,突然想起关心卓曼来,毕竟她如今正处于决定是否能进驻海盛集团的关键时期。

卓曼新房子的地理位置十分便捷,孙有仪二话不说,找了家餐厅打包点吃的喝的后立刻大摇大摆来了,哪知道卓曼根本没空理她。

这新房子有三室两厅,一间主卧,一间大衣帽间,一间小书房,另有一个集合用餐与休闲的大横厅,卓大小姐挑剔爱买,衣帽间自是必需品,但书房却极少使用,更多时候喜欢在沙发边办公。

孙有仪来时,卓曼正在开线上会,只让孙有仪自便,会议结束后,又非常讲情义地陪着孙有仪倒了杯酒,一会儿在远舶收购材料上写意见批注,一会儿提起桌上的酒杯回头和孙有仪碰杯。

看她这架势,孙有仪觉得人是会被工作惹疯的。

孙有仪抚了抚沙发的软皮,叹道:“曼啊,你刚回来那会儿不会就是这样过的吧?”

卓曼头也不回,云淡风轻:“不然呢,天赋异禀,商业奇才?”

如果没有见识过黎越洋那样所谓天才人物背后的付出与努力,卓曼或许也会相信这世上不同人之间存在着难以跨越的天赋差异,即使这段喜欢无疾而终,卓曼依旧感谢自己喜欢过黎越洋,黎越洋让她在不知敬畏的年纪懂得了踏实与沉着。

或许一开始卓曼对黎越洋的喜欢与所有人一样,喜欢的是她的光鲜亮丽、是她耀眼的一切,然而洞察到黎越洋无力的脆弱、窥探过她笨拙的练习,卓曼并没有产生巨大的落差感,反而觉得心疼。

那时候卓曼刚刚升入高一,她有限的年纪里其实无忧无虑,拥有了“心疼”这样新鲜的感受后,她在自己的日记里谨慎地写了一句:我喜欢她。或许,我有点爱她。

十几岁时,稚嫩的卓曼试探着写下了“爱”这个动词。

但爱是什么?

如今三十岁的卓曼,已经不再思考,也给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卓曼难得在严肃紧张的工作里出神,在这个出神的深夜,她想起白天刚加回微信的黎越洋,她依旧不清楚黎越洋需要远舶的目的,可是她能感知到黎越洋非常需要远舶,卓曼得承认,她无法真的无动于衷。

卓曼突然停下手头的工作,将电脑合上,又拿起一旁的高脚杯默默喝酒,孙有仪正半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见卓曼关上电脑,用膝盖碰了碰她靠在沙发边的肩膀:“忙完了?”

孙有仪并不会帮卓曼判断资料的细节,她也从不关心细节,这也只是随口一问。

卓曼不为所动,摇了摇头:“没有,不想弄了。”

孙有仪笑了:“怎么,没信心了?”

卓曼回头瞪了她一眼:“别说不吉利的话。”又转过头继续喝酒,“就是突然觉得,人生没有事事如意。”

孙有仪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闻言彻底躺倒在沙发上,学着她的话回道:“不然呢,天选之人,事事如意?”

卓曼不说话了,食指在高脚杯的底座上慢慢转圈。

半晌,她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又打开了电脑,一言不发地继续投入工作。

-

卓曼能知道远舶负责此次中国区资产出让项目的负责人行程,黎越洋自然也能知道,只是她这么多年尝试过很多次私下接洽都无功而返,甚至很可能已经上了对方的黑名单,此时不敢贸然行动。

黎越洋确实非常忙,早上来上海,下午开了会,晚上和第二天又安排了许多不同的会面、饭局,第二天晚上立刻赶回北京,因为北京也有很多安排好的行程。

她日常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只每周六会抽半天时间回郊区的家看望奶奶,再陪老人吃顿午饭,一般吃完饭坐不到半小时就要离开。

她对抚养自己长大的爷爷奶奶感情非常复杂,黎越洋在想清楚这种复杂的情感时便明白,这世上最难的不是爱,是他们有一点爱你,又有一点恨你。

因为有一点爱,所以没办法恨他们,因为有一点恨,所以很难放下芥蒂爱他们。

黎越洋心里清楚,她的爷爷奶奶真正爱的只是她已过世的父亲,她们对自己好仅仅是因为她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延续,不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

黎越洋在年幼时还会纠结与争取,以为懂事优秀就能得到长辈真心的爱,也曾在年纪渐长后在爱情里寻找,以为贴心付出就能获得伴侣对等的爱,她以商人等价交换的思维去解读感情,兜兜转转,到了而立之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让她迷茫与逃避的是,直到现在,直到此时此刻,她已不知道该如何做。

黎越洋坐在餐桌前,低头看了眼白色的信封,又看了眼对面的老人,保持得体笑容:“这是什么?”

她的奶奶从两年前身体就已不大好,做过大大小小不少场手术,现如今都需要坐在轮椅上,在餐桌前与黎越洋对比,更是显得矮了一截,然而气势不减:“杜沛的那个小女儿要结婚了,昨天杜沛亲自来送的请柬。”

说完也不管黎越洋的心情,讽刺道:“人家说了,要谢谢你,请你一定要去。”

早在看到信封上的花体印泥时,黎越洋便猜到了大概,却没想到是杜沛家的小女儿。

杜沛的小女儿杜瑜,天真洋溢,善良细心,陪伴黎越洋度过了生命中美好的两个月,那时候黎越洋刚刚毕业开始工作不久,在新的角色里忙碌而受挫,杜瑜刚刚大一,情窦初开,对黎越洋一见钟情,她给予了黎越洋所有青春的热烈与真诚。

直到杜沛发现。

杜沛自东北起家,手里捏着东北的无数资源,投资不过山海关,但若要过山海关,连接资源则是必需项。

杜沛亲自跑到黎越洋的爷爷面前交涉,和所有狗血的故事一样,黎越洋主动放弃了这一段感情,杜家的利益考量只是一方面原因,最重要的是黎越洋那时也觉得自己需要专注事业,她在那个阶段并不能给杜瑜对等的关心与感情。

许多年后,黎越洋才明白,最是真心不可辜负,最是感情不可计量,花有重开日,而人的心,一旦寒凉,便再也弥补不了了。

黎越洋面不改色,平静地揭开信封,认真地看完邀请函,随后又慢慢折起,放回信封里,接着抬头微笑道:“婚礼的日子我不在北京,回头我请人备份礼,给沛叔打个电话道歉。”

见黎越洋像往日一样油盐不进,对面的老人脸色铁青,什么话都不再说,饭也不吃了,示意陪护的人推自己回房。

餐厅里只剩下黎越洋一个人,她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淡定地提起筷子,安静吃起饭来。

爱是什么?爱在人的一生中应当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黎越洋见过许多对婚姻失望的女性,她们悲观地总结,爱情是一场骗局,是男人为女人编织的美丽牢笼。

黎越洋想,她喜欢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有谁为谁编织的牢笼吗。

黎越洋曾很好地安慰过自己,拥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能肯定100%的爱,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爱另一个陌生人呢?

她平静地接受这残酷而现实的真理,更为轻盈洒脱地生活与工作,不再寻求,不再迷茫。

爱什么都不是,只是文学影视作品赋予碌碌无为平凡人的一个遥远的美梦与虚空的幻觉。

而人不能在一场场梦里醒来,仍愚蠢地继续沉睡。

祝积极乐观的小读者们发财(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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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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