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温芒的心情无比忐忑。
和刘洋陈韵分开的感觉确实很不好受,但她之前已经放话不会再去打扰她们,现在又去找她们干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怎么稀里糊涂就跟着宋迪坐上这趟车了。
温芒嘟着嘴后悔地看向车窗外,思考着要不要在下一站下车及时止损。
“你怎么了?”坐在她旁边的宋迪看着她的侧脸问。
“没事。”温芒正郁闷,却从车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了宋迪此时的表情——这位新朋友正三分疑惑三分犹豫四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这边。
联想到在眼球里画饼状图的画面,温芒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宋迪更疑惑了,温芒转过头,想象他脑门上应该飘着的无数个问号。
她笑得更大声:“我在笑饼状图和问号。”
“?”
也没有那么好笑,但也许是这段时间她神经绷的太紧,情绪一直低落的原因,一笑起来竟然停不下来。
宋迪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我很好笑?”
温芒又看他一眼,依旧停不下来。
正是下班下学高峰期,车上人不少,听见温芒止不住的笑,不少人往这边看来。
温芒自知影响到了别人,只好捂着嘴憋气,强迫自己忍着,好半天,温芒才捧着酸痛的肚皮,擦了眼角溢出来的泪,跟宋迪说:“谢谢你愿意陪我。”
让她一个人来她肯定不来,但是现在有人陪着她,温芒顿时生出一股底气。
是呀,就像宋迪说的,她和刘洋陈韵之间还有话没能说开,她一个人纠结拧巴没什么用,难过的情绪不会因为她的念念不忘消散。
再次来到附小门口,温芒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孤单,以前总是她一个人穿着难看的红色体操服站在这堆小西装里,现在有宋迪陪她一起了。
他们两个站在了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能让陈韵刘洋第一时间能看见她。
放学期间,周围人很多,有以前的同学认出了温芒,跟她打招呼。
宋迪看着身边跟别人微笑招手的温芒,说:“你好像很受欢迎,朋友很多。”
“是的,我朋友很多。”温芒点头间又送走一个同学,很骄傲地说:“一年级的时候,整个年级的同学我基本都认识,”她话锋一转:“但是陈韵和刘洋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宋迪问:“她们陪你时间最久吗?”
“不。”温芒很坚定地否认:“朋友和朋友不一样。比如有的朋友是学校里的朋友,可以一起学习、互相抄作业、聊同学老师的八卦,这些是同学朋友,我大部分朋友都是这个分类。还有住在同一个小区,放学之后也可以一起玩、互相串门的朋友,就像你,你就是我的邻居朋友。”
“那陈韵和刘洋是什么朋友?”宋迪想了想:“她们已经不是你的同学朋友了,也不是邻居朋友。”
温芒对于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是长在一起的朋友。”
她很难找到一个确定的词语去形容她们的关系。她们三个从记事起就在一起,她们可以是同学朋友,也可以是邻居朋友,但用这两个词来形容又很肤浅。
前几年温芒刚被送到姥姥家之后,陈韵送过她一包葵花种子。她找了个废弃花盆种了下去,没几天就发了一堆芽。
那些绿油油的嫩芽挤在一起,一起被浇水,一起晒太阳,一起抽枝长叶。
后来姥姥说芽太密会影响生长就拔了一半出来移到另一个花盆里,那些芽被拔出来之后根还连在一起,温芒帮着梳理很久才彻底拔除。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她和陈韵刘洋之间的关系,那她们大概就是长在同一个花盆里的芽,即使分开,根也早就连在了一起。
温芒说:“她们很重要。”
宋迪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然后问:“那我也可以成为你长在一起的朋友吗?”
“不可以。”温芒拒绝了他,“能跟我长在一起的只有陈韵和刘洋。而且你是男生,男生和女生不能长在一起,姥姥说,这样会发芽。”
“好吧。”宋迪并没有多么失落,反而振作起来:“那我可以变成你其他种类的朋友。”
“是的。”温芒说:“虽然你现在只是我的邻居朋友兼同学朋友,但如果你以后也变得重要,我会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朋友”话题结束的很愉快,温芒继续趴在大门上看着校园里面。
“她们什么时候会出来?”宋迪跟她一起趴在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上往校园里张望。
“马上了。”
远远的,温芒就看见了挽着手一起从校园里走出来的陈韵和刘洋,几个月没见,温芒很是激动。
她不顾门口保安的阻拦,快步跑过去,跟刘洋她们抱在一起。
“我想你们。”温芒说。
陈韵和刘洋也不似之前那样冷淡和绝情,回抱着她。
“我们也好想你。”陈韵说。
老友相见分外眼红,怀念了半天后,她们找了学校附近一家避风塘店,在里面坐了下来。
宋迪给三姐妹点了奶茶和小吃,懂事地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写作业,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我们绝交了吗?”温芒问。
“没有。”刘洋很小口地喝着奶茶,也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说话很小心:“我们只是觉得,你每次跑这么远过来,很累。”
“没错没错,我们是体谅你。”陈韵也赶紧解释道。
“我们很认真地想过了,你转学很好。”刘洋认真地说:“离你姥姥家很近,你可以早上可以赖床,我们也很羡慕你不需要天天学英语。之前是我们不好,没有为你考虑,对不起。”
即使温芒之前表演得多么洒脱放得下,她内心依旧是敏感脆弱的。
她害怕友情离自己而去,就像父母不要她一样,所以她不可避免地陷入焦虑之中,想拼命留住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所以当温芒听见刘洋的道歉,终于还是没绷住,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流,她把脑袋埋在刘洋肩膀处:“我还以为你们不再想跟我做朋友了。”
“怎么会?”陈韵过来跟她们抱在一起:“即使不在一起,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一起聊天,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朋友的理解和宽慰让温芒心里堵着的棉花终于被掏了个干净。
她可以不用再纠结分开学校会不会让她们之间的友情消失了,因为她得到了朋友的承诺。
“去了新学校你会有更多朋友。”陈韵边跟温芒说边往宋迪那里挤眉弄眼:“而且跟你步伐一致,他可以陪你做更多事情。”
温芒听完朝宋迪看了一眼。
宋迪似乎没听见她们的对话,依旧埋头写作业,当温芒盯了他三秒后,宋迪福至心灵地抬头跟温芒对上视线。
然后宋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红了。
“哈哈哈哈。”温芒笑出了声。
宋迪瞬间扔下了手里的笔,从座位上站起身,还碰倒了身后的椅子,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还想吃什么吗?我去买。”
“不用。”温芒笑着拉住了宋迪的手腕:“我们回家吧。”
眨眼间,面前的景象在左右上下扭曲。
像是大夏天中午被太阳炙烤,平整的地面被热浪卷起,翻涌后又落下。
温芒被卷得头晕,看见宋迪摇晃后不由出声提醒:“宋迪,你不要动。”
“我没有动,你醒醒。”
他的声音像从虚空中来,模糊的,隔着一层厚厚的膜,她听不太清楚。
温芒头更晕了。
“温芒。”
“醒一醒。”
“温芒。”
温芒睁开了眼睛。
她坐在剧院里,四周是漆黑的,只有远处的舞台上打着一束光。
站在里面的穿着大裙摆礼服的主持人正在报幕。
标准正式的普通话从剧院四面八方的喇叭中传出。
温芒知道,那是刘洋她们的节目。
她回到了最开始的梦中,她找到了避着她学习舞蹈的陈韵和刘洋,并接受了邀请,来看她们的演出节目。
“Cheese。”系统喊她:“回到过去的感觉怎么样?”
“你使用了我的道具?”温芒问。
“没有哦。”系统说。
“是我的道具。”在温芒身侧,隐在黑夜中的人说。
是温芒很熟悉的声音:“宋迪。”
“嗯。”宋迪说:“知道你舍不得用自己的,所以我的给你用。回到过去,你的遗憾弥补了吗?结局改变了吗?”
温芒想到刚才经历的几年时光,在现在看来也不过一眨眼,她摇头:“没有弥补,也没什么改变。”
宋迪毫不意外:“那有收获吗?”
温芒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她回到过去没有带着记忆,小时候的她思想很纯粹,好哄,却也比长大后的她透彻很多。
我们是长在一起的朋友。
温芒说:“因为生长环境受限而不得不分开的幼苗,直到分开的前一刻根还是连在一起的。但是分开也很好,我会很快适应新的土壤,她们也会慢慢影响周围环境,变得跟以前不一样,我会再也无法融入。”
“不可否认的是,她们确实陪过你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无论分开之前还是分开之后,你们都是一起生长的。”宋迪说。
“是的。”温芒松快地呼出一口气:“她们也赋予了我某个阶段性的生命力,至少在我需要的时候,她们是陪着我的,我很感谢她们。”
“你……”宋迪的话没说完。
温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精彩炫目。
直到结束,帷幕落下,所有灯光消失,宋迪才听见温芒很轻地“嗯”了一声:“我接受她们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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