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肖牧野那话应声落下,几乎没给屋内其他人反应机会。在场的人无不傻眼,连听惯这些荤话的赵鹊炎都没忍住,到嘴边的白开水瞬间喷了出来。

“噗!我靠?咳咳咳...咳咳...”

“封鹤你...你真行!”

“你这恶趣味啊我靠!!”

好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封鹤瞪大眼睛,胸口某处热得厉害,扑通扑通狂乱跳个不停。空气中,两人安静对视,肖牧野愣愣地回望着眼前人,连抓她领口的手都不自觉地紧了紧。

一股奇怪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

他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那话有什么别的意思,也自然不知道封鹤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感觉指尖好像被什么烫了下,他脑中闪过那天车内两人胸口相贴的画面,于是不自觉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试图将乱掉的呼吸平稳下来。

退步,再退后。

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彼此呼吸可闻。封鹤眼底闪烁,她迅速转过身,嗓音发哑道:“好,帮你。”

“那,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肖牧野迟疑问道。

“差不多得了啊,少得寸进尺。”封鹤刚被这人的一句话弄得心情乱七八糟,烟雾从鼻腔中钻出,她目色闪烁,重重将烟掐灭。

肖牧野忽然攥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道:“在这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先想着保全自己。”

肌肤相贴,那人手心发烫,她几乎动弹不得,也挣脱不了。而他那模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封鹤嘴唇一张一合,应声答道:“行。”

“答应你。”她说。

那不是封鹤对肖牧野撒下第一句谎,但却是她生活的二十几年,唯一一次感觉良心发痛的谎言。面对这人,她似乎有点不像自己,说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年的夏日草长蓬勃茂盛,天边盛开大片大片赤红色花朵。

天的尽头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明月皎洁,积雪终究融化,风会吹绿草地。春夏交替,万物更替,日夜变换。只要存在,你与他终将有关。

那个少年也明白,自己在十七岁时候遇见的那个人。

是他一生甘愿的梦。

“据悉,我省高考各中学成绩优异,文理科状元分别由东阳市和淮滨市两所中学脱颖而出...作为来自于淮滨市第十中学的肖牧野同学,以708的高分,成为全省的理科状元...”

别墅角落的人掐断了那段兴致勃勃的省新闻号播报,女主持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停在了“热烈祝贺”上,似乎显得屋里的人更加刻意,中年男子将手机随意一扔,东西在空中划出了道弧线,直直摔在了皮质沙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像被猫挠了似的。

大概察觉到了主人情绪不高,角落里叼起玩具球的大只金毛扬起的头怏怏垂下,看起来丧气极了,在原地来回踱步,几经思考后,还是绕上了二楼,它在最里面的房间门前转了几圈,抬起爪子拨弄房门,试图发出细碎声音,试图吸引人的注意。

忽然,房门从里面被人轻轻推开,里面的人四周看了看,冲着大狗伸手示意着,“快进来!大福!”

大福听见小主人喊自己的名字,嘴巴瞬间咧开,它笑得开心,舌头跟着伸了出来。它毛茸茸的脑袋在小主人手上蹭了蹭,之后“蹭”一下钻进了房间。

男孩房间各种零食包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果冻,泡面,面包,薯片…垃圾遍布。大福这里嗅一嗅那里闻一下,绕了好大一圈又回到小主人手边,小心翼翼蹭了蹭,前脚抬起,用力将小主人向门口一拽,似是在疯狂示意着什么。

这动作...男孩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他轻叹着,身体重重砸在床上,“不能出去,他说要关我紧闭半个月,不想见到我,这才一周...算了,反正我出去也没事做,无非也就打打游戏。”在床上翻滚了一圈,男孩把脑袋蒙进被子里,空出一只手摸着大福的脑袋,似做安慰道:“没事儿,我又死不了,家里的吃的够我吃半个月的,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跟肖牧野他们...”

说到这里,床上的人话音猛地一滞。

他神色黯淡,忍不住自嘲道:“我当初用他的一张数学卷和一次欺骗换来的机会,应该开心才对啊...怎么还是这样,看来他说的没错。”

阖上眼,曾经那些画面瞬间闪过,就如同放电影般,幕布拉下,王燚好像又做梦了,几年来如同梦魇似的那些话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久久挥散不去。

“方燚,我东西落教室了,帮我...”

“我这就去!”即使这样说,男孩的脚步还是在门前不自觉地停住,他捏着衣角,隔着薄薄的窗户,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我就没想过,和他成为交心的朋友。”他额前渗出冷汗,脊背不自觉地发僵,听着那一向冷静无比的人用着最普通不过的语气说着,“...我可以在这个社会上好好生存。所以,让给有需要的人。”

一柄柄尖刀仿佛寸寸剜着男孩心窝,血瞬间流下,那痛楚钳制着他,躯体完全不听使唤般,他双目赤红,魔怔般喃喃自语着,“我自知不如你们...可我就没有渴望更优渥生活的权利吗?是吗,竟然是这样...你们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你们的,朋友...”

“别怪我,别怪我!”数次梦中惊醒,背后冷汗遍布,沾湿床单被褥。

王燚捂住眼睛,那一幕幕如同银针,他眼前刺痛无比,他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他想起对自己无数次露出不屑的父亲,想起漂亮又绝情的赵鹊炎...想起,肖牧野。

他说,“我们还不是朋友,王燚。”

可当王燚闭上眼,似乎又看见,满身是血的他,在人群中将自己拉起,赶往医院的途中,仿佛真的慌了神。

呼吸困在被褥里面,水雾渐起,男孩匆匆抹去眼角的湿润,“肖牧野,傻逼吧你。”他只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说出这些话,在被窝里,在暗处。

而那天暗得彻底。全市电路抢修,晚上八点所有小区都准时拉了电闸,据说要持续到第二天一早才给供电。

太阳落山,树影晃动,月亮半悬在天空,路灯下的蚊虫聚集成群,没有光的别墅如同被笼罩进一片鬼影拼凑的黑暗里。

安静中,王燚推开了房门。还好大福在他身边蹭了蹭,它呼吸声重,摸着黑也能找到哪儿是哪儿。王彦东明天早上要去东阳市谈生意,下午就已经收好了全部东西和秘书一起离开了别墅,这会儿人影都寻不见了。

落地窗,月光沿着一层别墅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拉伸过的横竖长条形状的阴影。他在客厅电视柜下面翻了好久,最后还是大福晃着尾巴手电筒叼了出来。

借着这束幽暗的光,他隐隐约约望见别墅停车场上停着王彦东的车。

他不是走了吗?

王燚手心不由得渗出一层汗,他缓缓靠近别墅正门,在手按向门把的瞬间,还是没忍住一哆嗦。他深呼吸,俯下身子摸了摸大福的脑袋,冲它比划了个嘘声动作,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有种莫名的预感从心脏中钻出,直冲着王燚的大脑皮层。

他关掉手电筒,眸色一暗,绕过客厅,轻松摸到书房后的另一出口,悄无声息地将侧门推开了。

忽然,狂风诡谲,有种暴雨将落的阵势。园中灌木被吹得沙沙作响,如同一阵疯魔的交响乐,节律,音调皆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王燚的心脏也跟着上下震颤,但也许那些声音掩盖掉了他内心的慌乱。银色闪电顺着夜空劈下,彻底照亮了那辆熄火的黑色林肯。

就在彻底瞧见车内那两人身体纠缠在一起的瞬间,男孩双目陡然睁大,几乎控制不住地跌落在地,他的四肢颤抖,指尖死死抠着湿润的草地,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心脏如同遭受雷击。

王燚收起手机,甚至是落荒而逃。也许出于躯体本能反应,他跌跌撞撞跑回二楼房间,根本不记得自己在那楼梯上摔倒过多少次,他只是一直在提醒自己,跑,快跑。

但刚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不是。王燚颤抖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相册,拼命按住发抖的右手,指尖在屏幕上点击。

白光乍起,照片上那两人的侧脸与刚才自己亲眼所见的那画面重合。

他顿时失去力气,猛然跌落在地。

闪电划破天空,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似乎要把整个城市彻底击碎。短暂的光照亮了风中摇摆的灌木,街道上的人逃也似的往家中赶。

肖牧野在黑暗中摸索探向被自己丢在角落的手机,好巧不巧,这时候电量耗光直接关机,这下倒好,他连一点照明设施都没了。

找不到,索性也就作罢。

门是那时候被敲响的。“咚咚咚...”外头风声和礼貌的敲门声形成强烈对比,轻得让肖牧野几乎以为那是幻觉,他仔细听了听,最后将刚才确定为幻觉。

因此几声过后,屋内仍然没任何动静。门外的人大概失了耐心,她迟疑几秒,直接抬手,重锤几声,不由吼道:“呆头小孩儿!开门!我!”

“?!”肖牧野心猛地一滞,瞬间从床上弹起,借着那仅有的月光摸到了门把,迅速打开了锁。

但大概是刚才那几步走得过于着急,他一个平衡不稳,直接向前栽倒了过去。而当下这停电之后乌漆嘛黑的环境,实在对救人没一丁点帮助,所以即使对方动作反应再迅速,还是被肖牧野一起带到了地上。

顺带做了肉垫,封鹤闷哼一声,刚才她的手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护住了对方腰间。所以,这会儿两人离得不是一般,近。具体近到什么程度,哦,只要身上这小孩一动,两个人的嘴唇就能贴上的程度。

如此尴尬的偶像剧情节,封鹤攥着手电筒的手紧了紧,紧接着翻了个白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懒道:“哎,我刚才手都敲烂了,你硬是不给我开门。别说,安全意识真高。”

肖牧野脸颊一红,他睁大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对方,他现在一点反应也不敢做,半句话也不敢说。因为,那天在车上两个人在一起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不行,不行不行,要出事。

肖牧野终于回过神,试图从这人身上爬起,结果腿还没挪,一阵从脚底蔓延过小腿的麻意瞬间袭来,将他的打算彻底击了个粉碎,“我的腿,封…”

一个力道不支,他脱了力,又再次重新跌回那人的怀抱中。

封鹤扔掉手电筒,几乎是本能般将他压在身下。

“...”

四目相对。

肖牧野瞪大眼睛,强忍着小腿的渗来的丝丝麻意,轻喘道:“封鹤!”

封鹤呼吸一停,她不自觉用力握住他那双慌乱的手,眼睫垂下,漆黑如一汪深潭的眼底对上身下人的视线,眸间潋滟,流动着幽幽暗光。

她的声线发沉,出口那话也意味不明,“肖牧野,你知道你那天,说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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