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嘎吱。”溪边的小树荫下一把长长的竹椅发出响声。
一片大荷叶覆盖着一坨肉团子,只露出一对藕色的小肥脚。荷叶耸动了一下,噗咚一声,“喵呜喵噢”,只见一只斜躺地上被摔迷糊的小黑猫,半眯着眼冲着竹椅骂骂咧咧的叫了两声。
见竹椅上毫无动静,小黑猫自顾地盘成一团,用爪子捂着小脸趴地上睡了过去。
蝉鸣阵阵暑气正盛,刺眼的阳光循着缝隙,恨不得拨开树荫把地上绿草烤出绿烟来。竹椅又是一阵咯吱咯吱,似是被树荫间穿过的阳光照的热燥了,又是噗通一声,这回是一坨肉团子跌落砸在了小黑猫脚边,吓得小黑猫一个炸毛,喵的原地起跳。
“嘶,我去...这肉怎么一点不减震,硌死我了。”小肉团子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边站起来一边一把捞过来那只小黑猫。
“月牙儿,你怎么趴地上去了。哇,你晒得好烫!就这一身毛茸茸的黑胎毛,在那吸光不怕成一盘热菜吗?”奶猫咕噜着黄绿色大圆眼睛无声地看着小主人,似在怀疑猫生。小主人把它从竹椅上一屁股挤下去的时候可没顾及它晒不晒。
小肉团子抱着月牙儿扭身往旁边的小院走去,一边还嘀咕着:“我得去找吴叔说说,这躺椅还得改良,没有扶手真是个隐患。”
回了家小肉团子奶声奶气地喊:“爹~娘!我睡醒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小潭瀑搬螃蟹。”嚼着刚刚在院子里扯得薄荷叶,小肉团子一步跳过门槛兴奋地问里屋休憩的爹娘。
阿娘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外面正辣的日头,起身无奈的说,“囡囡,现在还很热,我们等日头落一落再出发,让你爹再盹一会儿,咱娘俩先去外面摘点果子去准备准备。”
“啧啧”,小丫头看了帐子里连身都没翻的爹,知道他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晃悠着小萝卜腿往院子走去。她那辛勤的娘已经拿布条子束好了长发,利落的开始摘院子里长势喜人的果子和蔬菜。
小丫头踩在菜垄上,跟个小螃蟹似的横着挪了过去,问:“娘,这种的是什么?”
妇人揶揄地笑道,“这是某只小馋猫最喜欢凉拌着吃,却永远认不得的地瓜叶。”
“哦,那这个呢?”
“那是小野韭。”
“哦呀,不是葱啊,那韭菜包进扁食里最好吃。那个呢?那是什么来着?”
“那是葵菜。再过阵子就能结头茬了。种的时候是你自己要的,长出来的是什么又一问三不知。”
妇人无奈笑着。说来也是挺奇怪,她过目不忘的女儿随了她的爹,记忆超群。偏偏就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这将来真不知道自己宠出来的宝贝闺女能干什么。
“我知道啊,爹不是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嘛。可是他们没长瓜,也不结豆,密密麻麻全是绿叶子,我才分不出来的嘛。好在舌头都认得。嘿嘿。”
吃货之心觉醒,她吸口气拱起胸脯,对自家菜的长势点头表达肯定。在美妇眼里,她家囡囡只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圆子在点着头数菜。
“囡囡,这一篦子满了,来给娘搭把手拿过去放在桌子上,待会娘捆一捆放进小背篓里让你爹背上去。”
“背去哪?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吗?”一边接过小篦子,一边惊奇地问。
“对呀,今天我们去小潭瀑搬螃蟹。到时候你和娘先下山回家来烧饭,让你爹自己把东西送去给寺里的师傅们。等他下山回来,正好赶上吃饭。”
“唉?山上的草堂寺吗?我也想去。”
“那可不行,你还没过6岁生辰,你忘了娘跟你说的了吗。等你过生辰娘保准带你去。”
“那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爹,我保证离门槛十步远,恩……二十步!”
“没得商量。今天太热了,我们上山就不早,带上你的话,你们爷儿俩脚程都慢,到时候摸黑下山危险。你不急着吃你的蒸螃蟹了?”
小丫头一脸沮丧。不过佛系如她,好奇心也就那么一下子,不让去那也不急于一时。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草堂寺也长不了腿,她之后总有机会去。
不过说起那个毫无根据的6岁之限倒也奇了,娘也不知道在忧心忡忡些什么,还编故事跟她说为什么不能六岁前去寺里。
其实她记得是怎么回事,有次她听娘和吴婶唠家常说起来过。
原来自己出生前爹娘就在山上的寺里为她祈福。寺里的方丈亲自告诫她的爹娘,说:“傅施主,切记不可让这孩子在6岁之前出入寺庙道场,免得被收了去了断今生亲缘。”方丈深叹一口气,似是说给自己听:“唉,真是难得如此有佛缘……”
当时夫妻俩都以为怀了个儿子,怕是小家伙要入了空门不成,谁成想生出了粉嫩玉雕的小女娃。
彼时不足三岁的她就在旁边捉蝴蝶边听着大人讲话,她娘倒也不避她,大概是觉得小女娃子听不懂又不会记得,说完一脸温柔却又心有郁郁地看着自己的肉团子闺女。
这个“有慧根”的小丫头馋肉的很,食素对她来说就是与佛性之间的一条鸿沟。
她自然不知道娘亲的忧虑里竟然还有她的无肉不欢!她冲娘甜甜一笑,挂着小肚兜一把捏住眼前大蝴蝶的翅膀,一度又陷入沉思。收……收了自己?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佛缘深的灵童,倒像是罪业重的妖孽?
说起佛缘她不陌生。
这辈子之前在那一世里,她也是从小被各方大佬们拍着小脑瓜子,众口一词的评价为慧根深种。要说特别的也没什么,不过就记得小时候看到过自家供奉的神像在屋里闪现又神隐了。
长大以后接受西方知识体系的熏陶,她跨科转系的苦苦漂浮在现代科学的西洋苦海里,每日倒腾实验器材帮导师收集被试的脑部数据,编算法洗数据写报告,熬夜肝博士论文到进了医院。
自家祖祖赶忙把平日抄的经叠着塞进她手心,让平日揣在身上,没事读上一读。老人家一片慈爱,无奈她不认那些生僻字,平日就是搜来诵经的音频听上几遍。别的不说每次听着心里倒是平静许多。
回想尘封记忆里的这些片段,她叹了口气。这五年多安逸躺平,当然算上襁褓里她不得不躺的那些时光,她也思考过如何解释自己的现状。
说重生吧,她一条咸鱼也没执念,况且怎么到她这里从母胎开始?
说轮回吧,这孟婆汤掺水也太多了。
“系统说”什么的就算了,她是不怎么信。那一世她就天天和神经网络打交道,黑客帝国那种异世界脑洞真就是范特西。
妖魔鬼怪的那些就更不可能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短短两世皆为人。佛缘并不等于迷信。更何况,有那神通何至于人生这么苦!
思来想去也是无解,她又躺平了。
意识、灵魂、轮回这种宇宙终极大秘密不是她能参悟的。这一波离奇经历下来,她连“记忆”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能躺平、能不求甚解就是赚了啊。
唉……
午睡醒来,神清气爽的老爹刚抬脚还没迈出屋门,就听见一声稚嫩的叹息仿佛藏着无限的心酸。才发现门口石墩上的自家闺女斜倚着门框在叹气。
“看我家胖丫头,小小年纪的你怎么比你爹这一家之主还似是心有千斤担啊。”男人看向自家妇人二人均是揶揄一笑,二人都错过了小丫头翻上天的白眼。
这个“一家之主”的爹,比她自己那一世还废柴。自家姑娘都五岁大了,除了一手好字和偶尔诗兴大发,真没让人看出什么一家之主的糊口才能,天天就在这山根根儿的小院里和她娘亲过田园生活。
当然,因为劳作肯定是比一般文人的身子骨要结实一点。
难道自诩清高、文人风骨是这一世的高级活法?果然初来乍到,是她人生地不熟没摸透这里的门道。
“阿苓,准备出发。让咱们家小丫头去山里疏解一下那化不开的愁滋味。”
“尚齐你就逗她,等会儿又一路给你翻一对儿大白眼。让人家以为咱家有个眼睛不好的小傻妞儿。”
年轻的美妇拍了拍裙角的浮土站起身来,一边把菜收拾进小竹篓,一边配合夫妻档相声打趣小丫头。
小丫头倒没理会,说起来傻,她想起来午睡时憨兮兮摔的个屁股蹲,“爹,咱家竹椅还在树下呢,你快去拎回来吧。今天我和月牙儿都从上面摔下来了,这个竹椅子得再改改。”
“行,赶明儿拎一袋子果子去拜托你吴叔再摆置一下。你这个懒丫头,就在家门口还得你爹去给你搬回来。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尾巴丢在外面。”
终于磨磨蹭蹭收拾完,把月牙儿关进屋里,拉上自家小院柴门,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顺着村边的小道往山上走去。穿过村户,碰上平日村里一起玩耍的孩童看着囡囡一家,那眼神别提有多羡慕了。
囡囡一跳一跳得意地在前面领路。
有亲人的陪伴宠溺,有清泉美景小潭瀑,还有天然又肥美的大螃蟹吃。啊~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这哪里是金色,简直是梦幻的彩色。
娘亲在身后喊她慢点,当娘的最清楚自己闺女多容易得意忘形,每次都高兴到要起飞的时候先趴地上。她当然不知道,这不能全归于顽皮,很大部分原因是女儿没法很好协调意识和身体之间的发育鸿沟。
不过好在她皮实,从小磕破了哪里也不哭,每次自己跑去泼点水清洗干净了再来找她涂点药汁,看得她又气又心疼。孩子爹倒是不以为意,两口子私下说起这茬,他还甚是得意,觉得自家小野花自然不同凡响,真是伶俐可人。
当爹的就用这种默许助长囡囡的野劲,她为人母又能说什么呢。撒了缰的野马难不成要靠她一人驯服?她可不想当恶人!
囡囡平安快乐就好,开朗调皮的孩子脑子更灵光。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架空穿越,加一些科幻元素。希望大家阅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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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午后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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