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沉重的自白

樊星这时看大家情绪都有些不稳定,听南更是在这时不置一词。她暗暗在内心计较着该如何做才能缓解这一刻的僵持。

几次欲言又止,樊星终于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壮着胆子对着众人说:“我……我想在阿龙哥接下来解释之前,也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小慧看樊星小心斟酌的表情,面色稍缓。此时也不想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让阿龙和娟子对质。小慧温声道:“星星,有什么想说的别担心,你坦然说出来。”虽然早预想到这个场景不好应对,但小慧万万没料想会为了自家弟弟,连累大家做到这个地步,脸上不由挂上了对樊星的微微歉意。

“其实,无论从我自身的感受,还是这些日子的了解,当然加上刚才的所有参与也好,旁观也罢,即便我才知道阿龙哥,但这不妨碍我从一开始就感受得到你们一家人之间的互相关怀。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陪伴,爹娘管教又严,很难有很贴心的朋友。每次看到你们,我都会觉得那种无条件的关怀和信任很让人羡慕。”

听南闻言,惊讶于樊星的心思玲珑,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同。在樊星说完看向自己时,不自觉报以微笑鼓励她说下去。

樊星接着道:“小慧姐那段时间借宿我家,她对弟弟病情的担忧不曾有一日中断,自己食寝不香,每日加倍做工只为家里多贴补些。虎子来与我商量时,对兄弟的那种信任和义气深深触动了我。即便是比我还年幼的娟妹,与兄长的手足之情也素来是咱们盘水村的美谈,谁家长辈教训我们这群小的,不拿娟子的体贴早慧来说教?如此这般的羁绊与重视,我相信小勇自不会放弃,不会不顾忌所有人的担忧,不会任由不好的事发生。”

樊星说完认真与大家对视,发现大家闻言都面色稍霁。她放缓补充道:“我知道我在咱们这几人中是所知最少,常言道,未知始末怎可诳语?可如我这般从外围视角去感受,也是重要的。正如出发之前慧姐和听南与我所言,一件事情的全貌,合该是第一、第二视角加上佛祖视角相加,缺一不可。听南说自己要站在诸相之相外向内证得因果,所以我要站在众情之情处顺藤觅得繁花。”

其实出发前,樊星对自己所承担的角色心存迟疑。她担心自己既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会让大家分心。而听南觉得,自己和樊星其实要在关系外围合力为当局者引导交流。自己做理性分析,樊星来感性疏导,互相补充再合适不过,事实证明樊星是足以胜任的。

刚刚三人终于将阿龙从固有的对小勇的信任中剥离,随之理性难免被各自的情绪冲击,是樊星站出来,将人性的温情与对小勇的信任重新链接,让大家看到了质疑与恐惧背后那个有一瞬间被忽略的小勇。

听南本打算出声,却见刚才垂头不发一言的阿龙听到这时,突然抬头看向小娟。听南忙噤了声,先听阿龙想要说什么。

“唉……娟子,你怪错人了。”

“哥……哥……我”娟子听到是哥哥对自己独有的宠爱语气,一时也弄不清面前之人何时发生了调换,委屈悲伤交加,半天解释不出一个字。

小虎听到自己好兄弟的声音,那嘴里终于不再发出陌生的青年男声,虽然大家还未等到阿龙的解释,但小虎还是激动地几步跨到小勇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憨憨地只知道唤着小勇的名字:“勇子!勇子!好勇子!”

勇子拍了拍肩膀上小虎的手,环视在场的所有人,目光落到此时眼眶和鼻头都通红的亲姐姐身上,竟然未发一言先流下了两行清泪。

“樊星的话我刚才都听到了。其实刚刚阿龙在说话时我也能听到大家的交谈,只是听得很不真切,恍恍惚惚无力作答。刚刚小娟质问阿龙时我一时着急,突然感到耳朵似乎清明了一些,身体有了一丝力气,才感觉自己能发声了。”

小勇回复了平日少年神态看着大姐,顾不得抹掉自己的眼泪,赶紧和大家交代着:“我……我不是存心瞒着所有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也很担心自己的病情会给家人朋友雪上加霜,我……我只是想尽力让自己能强壮起来,像阿龙一样能担起责任。”

“你说的哪里的傻话,我的阿弟,你才多大?更何况你大病未愈,正是需要家人照顾的时候,全家齐心面对,又能是多严重的雪上加霜?我和爹娘、娟子怎会在这时要求你担什么责任呢?姐这话说了多少遍,你怎么就是硬要逼自己?”

小慧这会儿再顾不上别的,心里的委屈、怨怪、心疼随着眼泪涌出。她今天一直在说服自己不是放任情绪的时候,她压着喉咙的酸涩,问道:“阿弟,今天大家一起出招,一起面对,你就坦白是不是暗自下了什么决定?你知道自己让小香和阿龙替代你和我们生活吗?而且你每日恍恍惚惚,这些你都记得多少?你独自艰难,每每问及就岔开话题,你在隐瞒我们什么?”

“姐,我没有……”小勇被姐姐当众质问,低下头看着交叉摩挲的双手,紧张的小动作透露了内心的挣扎与退缩。大家都默契地等着他。

小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坦白道:“我只是……我只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变强保护我的家人。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大半夜站在咱家院子不远处,在村子的空地上就我一个人站着,浑身大汗就像爹之前带我练武之后一样。我当时也是怕极了,根本记不得怎么半夜跑出来的。我最怕别是头里的怪病加重了,就想先瞒着你们,自己再观察观察。”小勇还是低头看着地面,第一次这样袒露心声,却没有半点卸下心中重担的轻松。

“后来我确实不曾再夜游,但总会觉得自己很累,头有时昏昏沉沉疼痛难忍,身上莫名其妙会酸痛,连小虎哥头天跟我交代的事我也转头就忘。我自己心里明白,这身体……定是大事不好,去开药时,我……我还对闵神医撒了谎。”

小勇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双臂抽泣着说:“我甚至有时候想,就这样不吃药加重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这副身体,也不要再拖累家人。”小勇艰难地倾诉着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心里话,这些话对亲友的伤害何其大,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残忍。

这时樊星突然听到极压抑的一声低低的哽咽从旁边传来,只见小虎突然转身跑开几步背对着大家,弓着腰用小臂抵在眼前。樊星转回了脸,给这个伤心却倔强的少年一个独自空间。刚刚小勇提到的细节像钢针般扎进小虎的心里,小虎想起自己为些小事对小勇撒的气话该多伤人。

那时二人约着河边捞虾米,小虎打起了小勇家新竹篓子的主意,本来说好第二天小虎从家里偷鸡骨架子出来,小勇带篓子和绳。谁知一等再等,别说竹篓,连小勇也没出现。小虎气冲冲去当面质问,谁知好兄弟一副不可能、你没有、你瞎说的模样。这让小虎以为对方临场了舍不得自家东西故意赖皮,当即也不饶人,把“小气、没胆、撒谎”之类的损话乱说了一通。

小虎攥紧拳头懊悔不已,但凡他知道是这样……但凡他知道……

小勇像是陷入了深深回忆,丝毫没注意到小虎这边,他接着缓慢地陈述:“可是那一天,有一个声音给了我一个新希望。那天抗醉酒的爹回家,可恨那霍黑阴魂不散。眼看着不怀好意的家奴要逼过来,我就隐约听见自己的声音都不似自己的了,身体似是隔了云雾,又似是在发力搏斗,但很快就累的不记得了。”

小勇说及此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那种模糊的、无法回忆起细节的感受,一开始会让人彷徨焦躁,但其实经历一段时间后我也就慢慢适应了。可这次不同。第二天醒来后得知自己干了什么,我一整天都在努力回忆,逼自己复现那时的状态,可又忍不住在内心质疑自己不可能有那般力量。直到阿龙在呼唤和自问下,第一次出声跟我说不要小瞧了自己。”这时小勇说着竟是有些难得的轻快。

听南将小勇说的细节一一快速标记着,任眼角的濡湿兀自被晒干。少年的自白这般沉重苦涩,饶是有着成熟灵魂的听南都感到心口被压的透不过气。她无法想象这种极端痛苦的身心折磨下,本就敏感的孩子是如何做到自己所说的慢慢适应。

这时小勇终于面对着早就两眼肿得像小桃核一样的妹妹,心疼地柔声道:“娟子,对不起我没有说明白,但你确实是错怪阿龙了。是我,是我自己央他夜里训练,这样在必要之时才能保护好我们的家人。这就是我的决定,怪不了任何人。”

娟子那天晚上偶然发现,偷偷跟在哥哥身后,见他没走多远停下来开始扎马步出拳,那时阿龙控制着身体,不一会儿开始出声喊着招式,勇子当然在身体里默默跟着学。这落在娟子眼里就是自己哥哥突然发出成熟声音,那练武的气道和架势如此有力而陌生,在寂静夜色中犹如鬼魅,只剩诡异和恐惧。可娟子是决计不会相信村里曾经那些风言风语的,她要听哥哥亲口解释。

小勇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面对小娟的疑问一通敷衍,最后要娟子保证绝对不对他人提起,包括大姐。得到小娟的承诺后小勇才放下心来,他知道这丫头虽小,嘴还是挺严的。不过这种敷衍也为今日娟子的猜疑埋下了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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