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胡同口微风和煦,这场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雨不甘心地憋回去了。
三楼的灯亮着。
客厅不足十平米,摆了一张矮沙发,一张小饭桌,空间就显得很逼仄了。
刘应淼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旁边放着几瓶二锅头,许文曳数了数,空了两瓶。
还行,尚且还在控制中。
“曳姐,快来坐。陪妈妈喝几杯。”刘应淼伸手招呼,捏了颗辣花生米吃,眼下泪痕犹在,“他真这么管教儿子?”
“可不是。”许文曳把空酒瓶子扶起来,面不改色道,“西装革履,开好车,瞧着是个体面人吧?”
刘应淼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膝盖一动顶到了桌腿儿,桌上的一些物件儿稀里哗啦一气儿全都掉到了地上。
原本这些物件儿就被她乱七八糟堆着,此刻更乱了,她看都懒待看一眼,只眼泪珠子扑簌簌掉,娇声埋怨:“他怎么这样啊!?”
“周向阳说他的口头禅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许文曳递给她一张纸巾,又把掉了一地的言情小说捡起来放好。
她从书堆里抽出刘应淼的手机放在她面前,语气像说今天饭菜可口似的:“要不是他无意中说漏了嘴,我也不能知道,瞒得可好了。”
刘应淼指尖戳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目光定格在照片中男生背部的疤痕上,一瞧就常年遭受暴力殴打。
她手捂着胸口,感觉像是不能承受。
纤细的手指上,钻戒在白炽灯下一闪一闪。
按照往常的经验,让双方儿女见面,这其实已经是领证前的最后一道程序了。
抛却对方和自家这种极其不匹配,甚至可以说云泥之别的家庭条件,以及对方儿子的强烈抵触情绪,从许文曳自己来说,她也不支持刘应淼的这段婚姻。
这几年以来,刘应淼统共结了五次婚。
每一回都开始得相当迅速,当然,结束得也很迅速。
每次,刘应淼都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重组家庭,对方一般都会带儿女,搞事的就是继父的孩子们。而许文曳,则每回都会被刘应淼给派出去,提前跟这些同龄人打好交道,稳住他们,让他们别搞事。
简言之,该刘应淼做的事儿,全她做了。
且,她做得还很不错。
现在,许文曳觉得,她应该要适当地阻止一下刘应淼,不能再无限制顺着她了。
刘应淼每次离婚都会因情伤消沉一段日子,严重程度仅次于当年许刘昌去世。
这样的情绪消耗,次数多了容易让人生病。
趁着感情还不深的时候给折断了,好过到时候被周向阳和他妈妈搞到再次离婚,遭受更严重的情伤。
眼下瞧刘应淼这伤心欲绝的模样,许文曳知道这事一准儿黄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要再添把火:“倘若你们结婚了,叔叔用同样的手段教育我——”
她话还没说完,刘应淼就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一个劲儿摆手:“不不不。天霹个雷下来,妈妈这婚都肯定不能结。”
话虽如此,刘应淼仍旧伤心,摸过二锅头瓶子,往酒杯里倒了一杯,递给许文曳:“来,陪妈妈喝一杯。”
每次情伤,刘应淼就借酒精麻痹自己,有时候会让许文曳陪她喝一口。
许文曳受不了二锅头的辛辣味儿,手里推拒着,嘴角微微上扬,带了几丝浅浅的笑,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了:“他管我我倒是无所谓,可万一他家暴呢?”
别说家暴了,一想到周向阳背上的伤痕有可能出现在许文曳身上,刘应淼彻底哭了起来,一张小脸惨白。
她相貌美艳,皮肤白皙,身段保持得很好。四十一二的年纪,瞧上去顶多二十出头。和许文曳站在一起,跟姐俩儿似的。
刘应淼哭得妆容都花了,就着花生米喝着酒嘴里念念有词:“我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啊?”
许文曳也随着她难过,唇畔却偷偷含了笑,这婚不结才对了,结了那就是个巨坑,处处都是问题。
哪承想刘应淼前一秒还在哭,后一秒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扬起泪花花的一张脸:“不过没关系,妈妈看上你周叔叔的朋友了。”
……
什么玩意儿?
许文曳嘴角那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下子是真的不易察觉了。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呆滞了,缓缓道:“朋……友!?”
刘应淼抹一把哭花的眼线,眉梢眼角即刻便染上了几许笑意,用力点头:“嗯!你周叔叔最好的朋友!”
……
许文曳咬着牙齿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周叔叔是两个月前认识的,那他朋友呢?”
关于谈恋爱结婚这事儿,许文曳曾提过许多次,让刘应淼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那么快。
彼时刘应淼掠她一眼,打趣道:“你以为成年人跟你们小年轻似的,一个喜欢大半年说不出口呢?”
她这可不是大半年说不出口的事儿,这速度堪比火箭发射了。
许文曳惊道:“你这会儿难受成这样,怎么着也得配个真爱的名头吧?怎么中间还有时间认识别人?”
这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刘应淼脸色酡红,怪有些不好意思:“就前段时间你周叔叔领着咱们和向阳见面那会儿,妈妈同时也去见了他的朋友。既然你周叔叔这个样儿,难受也难受过了,总不能一直难受下去吧?得赶紧换个目标。”
话到这里,刘应淼立时陷入了陶醉中:“你这个易叔叔啊真的很帅,一表人才。而且最有缘的是我们两个的名字,承焱、应淼,多般配啊。曳姐,咱们马上就要去住大房子了……哎曳姐你慢慢喝,你别瞧二锅头便宜,这个酒它后劲儿大,容易醉……”
……
许刘昌去世后,曾经有一段时间,许文曳经常听到邻居们背地里闲聊。
“刘应淼这么娇,有点儿心思的男人都要踏破房门了。”
“可教授们最是精打细算,谁也不会要一个拖油瓶啊。”
“女儿也漂亮啊,好好养大了也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哎呦,瞧这话说的,有那闲钱再生一个不好吗?”
“是啊,刘应淼基因在那儿摆着呢,还怕不漂亮?投资自己的孩子不是更划算?”
……
这样的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听多了,那段时间许文曳特别恐慌。生怕刘应淼丢下她独自嫁人,那样她就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那时刘应淼自顾不暇,整日里以泪洗面,一度不能自理。
许文曳在极短的时间里学得一手好菜,把刘应淼照顾得妥妥帖帖,还没耽误上学。
事后刘应淼拉着她的手说:“曳姐,你是妈妈的精神支柱。没有你,妈妈当时差点儿就随你爸爸去了。”
好朋友姚问爸妈离婚时,姚问妈妈放弃了她的抚养权。许文曳和刘应淼聊起这件事,刘应淼当时反应很激烈:“为什么放弃啊?姚问那么可爱,换做妈妈,打死都不会放弃你的抚养权。除了我,谁都不能养我的宝贝女儿。”
那一晚,许文曳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
距离许刘昌去世六年后,她终于彻底放下了刘应淼有可能会丢下她的恐慌。
只要刘应淼不丢下她,她就会永远爱她。
这几年,刘应淼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经济实力强。
周叔叔就已经算是蹦了个大台阶了,而现在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易叔叔”,更是一众男人中的佼佼者。
女主朋友姚问的故事见隔壁《恶犬与盔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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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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