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江准脚步一顿,突然转身问周氤:“能带我去看下沈熙的座位吗?”
周氤缓慢掀起眼皮,视线和江准相触,只一瞬,又刻意挪开。
“跟我过来吧。”和江准说话时,周氤尽量做到语气如常,眉眼里也带着疏离。
她说完抬腿往九班教室走去。
江准并未着急跟上,他单手插进裤兜,默默凝视周氤的背影。
只不过,她看不到。
片刻后,身边的穆野才小声提醒:“江教授,你怎么不走?”
江准敛去眸中的隐忍与炙热,低头,声音有些喑哑:“现在走。”
周氤到门口时还听到教室里有人在窃窃私语,刚一露面那群孩子便立刻噤了声。
周氤昂头环视了一眼教室,除了沈熙和何露华不在外,一切与往常无异。
没多久,穆野和江准也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十五六岁,正是闲不住的年纪,学生们见两陌生人出现在门口自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紧接着教室里又传出些细碎的讲话声。
周氤清了下嗓子,声音不大语气也很舒缓:“保持安静。”
她话音一落,教室里又没了声,只有齐刷刷的目光投向江准和穆野。
江准看着讲台上的周氤,微微怔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两人一同参加记忆大赛时的场景。
周氤那时才十六岁,模样秀美笑如暖阳,浑身都是傲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睥睨一世的模样,和他一起从市赛打到全国赛,最后打败自己站在领奖台上拿到冠军,在后台时还一脸得意地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说好我赢你你就做我男朋友的,现在抵赖不掉了吧!”
往事种种皆历历在目。
江准低头,唇角勾起弧度,很快,又恢复如常。
思绪回暖,他迈开长腿走了进来。
周氤也走下讲台轻声对他说道:“沈熙座位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
江准轻轻“嗯”声,往沈熙座位走去,然后站定,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开。
扉页赫然是“FUCK”这个英文单词,江准又往后翻了翻,书很新,里面什么笔记都没有。
翻书时,周氤也到了江准身侧,淡淡清香萦绕在他鼻尖,江准眸光幽深。
翻完一本又拿一本,书本依旧干净,江准神色淡漠,继续翻找,在书的最后一页发现了几行大字。
字迹潦草,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可以明显辨认其内容。
周氤皱起眉头念出声来,声音很轻:“沈弘亮何淑慧沈炀死死死死……”
周氤昨日简单了解过沈熙的基本家庭情况,她父亲沈弘亮做建材出口生意,非常有钱,有钱到给致一捐栋实验楼都不带眨眼的,而这个何淑慧是沈熙继母,沈炀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只比沈熙小上几天,之前也在致一中学读书,成绩很好,去年高考考了省重点大学,而沈熙则留级三年,现在还在念高一。
江准将这本页拍了照,又侧过脸问:“何露华坐在哪里?”
周氤指了指沈熙不远处那个空位:“这里。”
江准走过去又翻了起来。
何露华与沈熙不同,她书上满满当当都是笔记,字迹也娟秀端正,看起来是个态度认真的学生。
看完沈熙和何露华的座位,三人一同出了教室门。
穆野脸上带着笑,微微昂起头颅:“车停在学校门口,还得麻烦周老师和我们一起走过去。”
“麻烦什么,又不远。”周氤也报以笑容。
雨虽已停,可天边依旧翻涌着无际黑云。
三人也没磨蹭,下楼穿过校道很快走到了学校门口。
穆野率先走到驾驶位上坐了进去,而江准则拉开后座座位用眼神示意周氤。
周氤稍显犹豫,深吸一口气,还是躬身进了车。
江准垂首目视周氤坐好了,这才关门绕到另一边开门坐了进去。
然后拉上车门,动作一气呵成。
周氤没料到江准会坐她旁边,狭小/逼仄的车内空间里,他轻缓的呼吸声就在耳边,然后,车内温度都好像飚高了几度。
周氤不自在,她觉得喘不过气,封闭不流通的车内空气让她头昏脑涨。
她很刻意地远离了江准一些,然后摇下车窗透气,冷风吹进,周氤这才感觉好受些。
江准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脸上浅淡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阴鸷,他故意侧过脸看着周氤,目光轻佻且放肆。
驾驶位上的穆野早已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车后座两人的波云诡谲,他凭借之前的几次对话大胆猜测:“周老师和江教授认识挺多年了吧?”
周氤紧抿红唇不发一言,江准则神色疏离笑了下,语气带讽:“是!我和周老师认识很多年了。”
“多久了?”
“七岁到现在,应该快二十年了。”
穆野心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好奇追问:“你们不止是同学吧?”
江准轻轻说了四个字:“当然不止……”
没讲完,下面的话被周氤快速打断:“我们还是邻居,仅此而已。”
话毕,江准很不客气地否认了,他声音里尽是嘲弄,“不止是邻居,读书的时候,我还和周老师谈过恋爱,放学路上牵过手,小树林里亲过嘴,”说着还冷笑一声,“看来周老师是全忘了。”
周氤面无表情却如坐针毡。
话说到这份上,穆野才终于明白这两人为何从见面之初就处处弥漫着硝烟味,感情这是老情人见面啊!
他又小心翼翼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两人。
看这架势,估计当年分手的时候应该闹得挺不愉快的。
穆野很识相,没继续问下去,而是发动了车辆。
车窗没关,冷风肆意朝她袭来,周氤感冒未好,突然不受控制猛烈咳嗽起来。
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周氤身前过来果断关上了车窗。
做完这一切,江准坐正身体目不斜视,散漫语气中似乎有些关切意味,他问:“感冒了?”
周氤抿唇,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江准皱起眉,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周氤并不想知道。
她将身体朝自己车窗这边侧了些,然后偏头靠上椅背,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刚闭眼便有困意席卷而来。
周氤开始做梦。
梦里的她还在读高中,那件事没发生,周世英在人世,她还是风光无二的天才少女,拿了记忆大赛冠军后,采访她的人从教室排到了校门口。她得意洋洋接受众人夸赞,甚至有同学高声叫喊着让周氤给他签名。
周氤拿过纸笔郑重其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看向那人时,那同学熟悉的脸孔在瞬间变幻,紧接着黑影袭上,一只男人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颈。
周氤瞬间惊醒。
她额上覆着细密汗珠,抬眸望上旁边看去,自己正靠在江准肩上。
周氤不知晓自己睡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靠在江准肩上,她只觉得窘迫,连忙坐正身体,刚准备说些什么时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张纸巾。
江准提醒:“你额头上全是汗,擦擦。”
“谢谢。”她非常客气。
周氤接过纸巾,擦汗擦得很是心不在焉,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噩梦里。
然后车速渐缓,穆野喊了句:“到了。”
月华小区处于老城区中,修成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筑老旧但树木繁茂,进入其中,颇有静谧复古之感。
找到六栋,三人进了楼道。
楼梯扶手锈迹斑驳,墙壁上还有雨水渗入的大片黑色污渍,周氤轻戳上去,墙皮掉了一地,楼道里阴暗潮湿,似乎还弥漫着一股霉味。
周氤下意识捂了下鼻子。
何露华家在七楼,又没电梯,三人只能爬楼上去。
到了703室,门是紧闭着的,周氤上前敲了几下门,没人应。
按理说何露华请了病假,此时应该正休息着,家里肯定有人。
周氤加大手中力道又敲了好几下,依旧没人应。
穆野上前来:“是不是睡着了没听到啊?”
他说完狠拍了几下门,与此同时,周氤也高声问道:“何露华,你在家吗?我是周老师。”
里面鸦雀无声。
周氤只能拿出手机拨打了何露华母亲邱云凤的电话,可伴随着电流入耳的是一个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不死心,又拨了一遍,可结果依旧。
隔壁702室的住户听到了声响开门探出个头,问道:“你们找谁?”
周氤循声望过去,问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开口:“您好,我找邱云凤,我是露华的老师,她生病了没去上课,我来问问情况。”
那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看上去年逾古稀,声音却很洪亮有力:“搬走啦。”
“搬走,什么时候搬走的?”穆野问。
“是的呀,搬走啦!”老太太点头,“你们来得真不巧,昨天晚上搬走的,母女俩大包小包的忙活到好晚呢,吵得我睡也睡不着。”
昨晚突然搬家,时间上看太耐人寻味了。
周氤又问:“阿姨,你知不知道她们搬去哪里了?”
“那我怎么晓得?”老太太摆摆手,然后退回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震耳欲聋。
下一秒,穆野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忙接起“喂”了一声。
那边人开始说话,手机漏音,听筒里有细碎的说话声传进周氤耳朵里。
一旁的穆野听着电话眉一皱,语气惊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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