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风裹挟着夏末的余温,拂过操场上一片蓝白相间的方阵。
升旗仪式前的骚动如同低沉的蜂鸣,而在高二(一)班队伍末尾,这骚动有了一个具体的中心。
江烬站在那里,身高186公分的他即使微微倚靠着后面班级的班牌,也显得格外挺拔出众。
校服拉链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纯黑T恤,额前碎发下,一双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周围几个男生正低声说着什么,他只偶尔扯一下嘴角,笑意浅淡,未达眼底。
主席台上麦克风骤然响起,学生处主任严肃的声音压下了一片嘈杂:
“……尤其要批评高二(一)班的江烬同学!昨天放学后,在校外与职高学生发生争执,聚众斗殴,情节恶劣,给予通报批评处分!”
“嗡——”的一声,操场上几乎所有目光,明里暗里,都聚焦到了那个身影上。
有好奇,有崇拜,有畏惧,也有鄙夷。
江烬却连姿态都没变一下,他甚至微微侧头,目光追随着操场边一棵梧桐树上旋落的枯叶,仿佛那个被全校点名批评的对象与自己毫无关系。
沈未晞站在班级队伍的前列,身为学生会干部,她身姿挺拔,如一棵安静的小白杨。
她怀里抱着记录本,目光平静地巡视着本班队伍,对于身后那道成为焦点的目光以及引发的骚动,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头张望。
出旗,奏唱国歌。国旗在晨曦中缓缓攀升。
江烬终于站直了身体,视线却越过前方无数个后脑勺,精准地落在了沈未晞的背影上。
他看到她在国歌声中微微仰头,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柔和而专注。
风拂过,吹动她颊边的碎发,她只是自然地抬手别到耳后,整个过程,没有丝毫被打扰的痕迹。
那种彻底的、被无视的平静,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江烬惯常的漫不经心。
仪式结束,人流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教学楼。
江烬被几个男生簇拥着,走在人群自动分开的空隙里。他身高的优势让他能轻易地睥睨周遭。
“烬哥,职高那帮孙子先动的手,凭什么就处分你?”
“就是,太不公平了!”
江烬没接话,目光在攒动的人头中随意扫视,然后,定格在不远处。
沈未晞正和同班女生边走边聊,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她似乎感应到那道过于直接的注视,下意识地侧过头。
两人的视线,在喧闹的人潮中,短暂交汇。
仅仅一瞬。
沈未晞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没有停顿,没有好奇,更没有常见的羞涩或闪躲,如同掠过路边的树木或建筑,然后自然地转回头,汇入前行的人流。
江烬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啧。”他扯了扯嘴角。这个好学生,不是好像,她是真的不怕他。
旁边的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沈未晞啊?我们班学委,老师的心头肉,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
江烬眼底那点散漫沉淀下去,升起一丝极淡的、近乎狩猎般的兴味。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铃响,教室瞬间活跃起来。
江烬拎着几乎空着的书包甩在肩上,迈开长腿走向后门。
刚至门口,一道身影也恰好抱着一摞高高的英语作业本过来,是沈未晞。
门口空间逼仄,两人几乎同时抵达。
江烬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极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与他周遭常萦绕的烟味和汗味截然不同。
沈未晞脚步微顿,侧身想让他先过。动作间,最上面一本边缘卷翘的作业本滑落,“啪”地掉在两人之间。
封面上,是沈未晞清秀工整的名字。
江烬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弯腰,动作利落地捡起本子。他没有立刻归还,而是拿在手里,指尖在那名字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然后才抬起眼,看向她。
他带着惯有的、略显玩味的笑意,身高差让他需要微微垂眸才能对上她的视线。
“好学生,”他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又糅杂着懒洋洋的磁性,“也喜欢看坏学生被通报批评?”
他把“好学生”和“坏学生”这几个字咬得略重,带着明显的调侃和试探。
沈未晞安静地回望他,那双眸子清澈得像能倒映出他此刻所有的不羁。她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情,也没有因他帮忙而显露感激。
她只是用一种平静的、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回答:
“我不喜欢‘坏’学生。”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确认某种判断,然后清晰地补充道:
“我只对‘人’感兴趣。”
说完,她伸出手,不是从他手里拿,而是轻轻捏住了作业本的另一端。
江烬下意识松了力道。
作业本被她抽走,平稳地放回那摞本子最上方。她朝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完成了交接,随即抱着作业本,从他身侧走了过去,裙摆带起一阵微小的、带着清新气息的空气流动。
江烬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走廊的光线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愈发纤细挺拔。
他脸上那点玩味的笑意彻底淡去,舌尖轻轻顶了顶腮帮,那里还残留着昨天斗殴留下的细微肿痛感。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捡起作业本的手指。
“我不喜欢‘坏’学生。”
“我只对‘人’感兴趣。”
这两句话,在他脑海里清晰地回响。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给他贴上简单粗暴的标签。她看的,是标签之下的……“人”?
江烬扯了扯嘴角,一个近乎无声的音节从喉咙里溢出。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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