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感受
院子里平日搓麻将的石桌，现在摆满了丰富的早餐。
四人围坐在桌前，三个人吃着，常乐看着。
常乐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块空空的桌面，和许平章手边几样明显是自己爱吃的东西，咽了咽口水。
“呃……说完了。”常乐把对许诗瑶用傀儡术的事从头到尾说了。
“嗯，”许平章喝口汤，动作和口吻都慢条斯理的，“完了吗？还有吧。”
“……”常乐去拿包子的手缩了一下，但还是坚持继续往前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有吗？没了吧。”
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另一只手挡在了他手指跟白胖胖的包子中间。
细瘦的手指在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许平章顿了一下，捏住指节然后一把推开。
把那个包子捡到自己碗里，许平章继续问：“许诗瑶的说完了，我的呢？”
看常乐还盯着包子，许平章两手轻轻一掰，混着红油的肉汤顺着裂口流了出来，浓郁的肉香随着蒸腾的热气直冲鼻间。
他故意吸了一口气，就听到旁边常乐跟着他一起吸了一下。
把半个包子送到嘴边，见常乐的眼神果然随着包子移动，许平章没有着急吃，而是就那么等着。
“你不吃吗？”常乐眼巴巴地盯着他问。
“你不说吗？”许平章反问。
常乐咬着嘴，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许平章盯着常乐，而常乐却不看他，只死盯着包子。
旁边传来一连串吸溜溜喝汤的声音。
“你俩还不走吗？”张天师听完了自己想听的，就开始觉得这俩人碍眼了。
一大早的，吃个饭都不消停。
倒是黄半仙，一边喝汤一边看得特别投入，圆眼睛在许平章和常乐之间滴溜溜来回转。
许平章见见常乐无论如何不肯说的样子，无奈叹口气，“吃吧，”把手边几样常乐爱吃的推到他面前，“吃完跟我走。”
不等常乐开口拒绝，他直接堵回去，“要么说清楚，要么跟我走，自己选。”
他这句话一出，常乐立刻抬头看黄半仙，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黄半仙见他看过来，把自己手边装包子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吃吧，别挺着了。”
常乐听出来了，他说的不只是早饭。
其实，事到如今，他倒也不是非要挺着觉得不能说。只是那些话由他自己说出来，莫名觉得很羞耻。
他还在纠结的功夫，一碗汤已经被放在他面前。
“先喝汤。”许平章说。
然后也不再逼常乐说清楚，而是一会儿帮他夹菜，一会儿帮他盛汤的，用行动催促常乐快点吃完。
显然已经笃定他要跟自己走了，甚至在常乐再次想要开口的时候，许平章直接塞了个包子进他嘴里。
常乐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点勇气就这么被怼了回去。
结果到吃完了，常乐也没找到机会再提起那个话头。
许平章就像故意跟他对着干似的，只要常乐想说话，就给他塞东西吃，或者跟张天师搭话，装没看见。
岳钧先送二人去医院看了程老爷子，虽然老爷子还没醒，但是许平章还是想要去看看情况。
恰巧碰到了一脸疲惫的程松。
“舅舅。”许平章上前打招呼。
程松点头回应，眼睛还看着icu里昏迷不醒的程老爷子。
虽说程家反应很快，但是程老爷子病危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昨天就已经有股东们在旁敲侧击，探程松的口风。
程松已经预估到了股价必然会有变动，一会儿马上就要去公司开会。
他拍拍许平章的肩，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许平章只低声跟程松说了句注意身体，便没有多余的话。他从来不参与程氏集团的任何事务，这个时候更需要闭嘴。
常乐在他身边，从头到尾没有吱一声，像个隐形人一样，把平日里岳钧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现在见程松离开了，他才开口：“许诗瑶……”他指了指程老爷子，继续说，“……的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他不太懂程松和许平章的操作，从抓住下药的人却不报警，到明知是许诗瑶做的却不处理，甚至还任由程凯泽和程夫人继续与她“交往”。
常乐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许平章叹了口气，低声说，“要看股价的情况。”
“啊？”
常乐眨了几下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也被禁制给封住了，怎么完全没理解许平章话中的意思，这事跟股价有什么关系？
许平章笑了一下，面上苦涩的神情略微褪去了一点，他揉了揉常乐的头发，勾住他肩膀往外走，“走吧。”
“你什么意思？”常乐不满。
“什么什么意思？”
“我虽然没理解你说的话，但我读懂了你的肢体语言。”
“哦？你读懂什么了？”
“你那个笑加揉我头，就是在说：傻缺，没脑子就别勉强自己思考……”
“……”
“……你转开脸也没用，我知道你在笑，你浑身都在抖，我有震感。”
许平章的笑声果然压抑不住地漏了出来，脚下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常乐看着他这个样子，小小翻了个白眼，没说什么，也没甩开勾着自己手臂，跟着他一路快步走回车里。
刚上车许平章就接到了卢佳来的电话。
“许总，合作项目出问题了。”
“哪一个？”许平章脸上还带着笑意，声音听起来格外轻松，可下一瞬间，卢佳的回答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三个。”
常乐见到好不容易露出点笑模样的许平章脸色再度阴沉起来，他扭开脸看向车窗，觉得这些有钱人之间争来斗去的真的是烦死人了。
岳钧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公司，而这一路上，许平章已经基本从卢佳那里了解了情况。
今早刚开始上班，三个正在推进的项目同时接到了合作方那边的推迟项目进度的借口和托词，其中之一就是宝坻集团。
虽然理由不甚一致，但是时间这么巧合必定是有问题的。
“许总，您跟梁总谈得不顺利吗？”
刚到公司，许平章迎面就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卢佳。
他想起梁茵的提议，和自己拒绝的原因，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常乐。
这时卢佳也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常乐，一瞬间，她突然意会了！明明什么都没看到没听说，但是卢佳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好家伙，梁总原来看上了许总！而许总明显是不乐意，这才让梁总“因爱生恨”啊！
下一瞬间，卢佳看着许平章又有点憋气。许总就不能为了公司业务牺牲一下色相吗？
哪怕先别太直接拒绝，说考虑一下留点缓冲的时间也好啊。
随即，她又立刻在心里鄙夷自己，利欲熏心了吗，居然想让许总欺骗人家感情？
人家梁总那么优秀，凭什么？
然而，卢佳想到三个同时面临搁置的项目，又心疼到滴血……良心好贵啊！
许平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示意她进办公室说。
“先不管宝坻集团，其他两个怎么回事？”
许平章对于梁茵的反应有一点意外，以之前二人的交流，他以为对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但在拒绝她提议的时候许平章也算有心理准备，想过可能会因此而造成项目合作方面的麻烦，所以也不算措手不及。
可是，另外两个项目原本都处在顺利推进的状态下，却突然一起中断了，原因总不会也是因为这个。
卢佳说着两个项目合作方给出的理由，但是许平章却知道这都不过是借口，至于真正的原因……
“是不是有传言许家跟程家要联姻了？”许平章等她说完，直接问出关键。
看到卢佳的表情，即使她没回答，许平章也知道答案了。
就像梁茵说的，程凯泽的“恋情”让程家的立场不再明确，进而也影响了其他人的站队。
只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快。
“我知道了。”许平章说，面上神情不急不躁，语气里也有安抚的意思，“小卢你先跟各部门说一下项目搁置的事，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卢佳答应着，走出办公室。
回身关门的时候却注意到许总靠在椅背里，露出了疲惫的神态，而常助则站在他身后，帮他揉着肩膀。
她尽量小声地关上门。
看到门被带上，常乐手上使了点力。
“嘶……”许平章嘶了一声。
“忍着。”常乐手劲不减反增，推着僵硬的肌肉，“你肩膀跟石头一样。”
见许平章不出声，常乐问：“头疼是吧，因为程凯泽的事？”
许平章突然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疑问还有若有所思。常乐知道程凯泽咒术的事只要一天没解决，许平章就一天也不能安心。
“程凯泽的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他正要继续说，就听许平章问：
“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常乐没想到他关注的重点居然是这个，手顿了一下，将许平章仰着的头推回去，“说正事呢，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然后不等许平章说话，他继续说起了那个办法。
虽然不能解决，但是却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眼前的局面。
但是许平章拒绝采纳。
“我这个改良版傀儡术对身体基本没伤害的，只是被操控时候的记忆会缺失一部分而已。”常乐一边给许平章揉肩，一边解释着傀儡术的好处，而许平章始终不为所动。
“不行。”许平章态度坚决。
“真的是安全无害，要不找人给你演示一下？”常乐继续推销，“比如那个护工，活蹦乱……”
常乐的手突然被握住，他话语一顿，动作停了下来。
许平章握着他手腕，把身体整个转过来面对他，“安全无害？”
被许平章盯着，常乐点了点头，这个傀儡术当初他是特意研究出来对付劳拉和珩哥的，中咒者连头疼都不会有，更别说其他副作用了。
“半边颤抖半边僵硬叫安全无害？”
“唉，那是术法半路撤回才会这样的，正常情况下……”常乐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住了口。
他惊讶地看着许平章，“你……”他这是猜到的还是？
常乐条件反射想要往后退，可被许平章握着的手臂却抽不回来，让他只能站在原地，近距离承受许平章带着责备审视和更多其他情绪的眼神。
他咽了下口水，最近他面对许平章的时候经常会莫名感到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可细究起来，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对许平章有好处呢？
当然了，可能会带有一点不可避免的后遗症，但是，总体结果是好的啊。
常乐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让自己要把态度放得堂堂正正的。
于是，他把略低着的头抬起来，深吸口气挺胸抬头地迎上许平章的眼神。
却见许平章突然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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