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置气

早起沈尧便见到言无痕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他一时兴起,在言无痕望向他时,春水剑已握在手中。

“傻大个,来过几招。”

言无痕当然喜不自胜,立即举着剑朝他的方向而去。

两人在晨光中忽上忽下,木剑虽无锋,却刚劲有力,沈尧的软剑亦是韧而毅,剑声铿然,一时间难解难分,难分胜负。

沐轻岚下了早朝便回了相府,又穿过一整个相府过来看沈尧,到了门口却站住,没有进去。

只见沈尧灵巧地躲过言无痕的木剑,不急着进攻,反倒卖了个破绽,言无痕是个实心眼的果然中招,木剑被沈尧软剑缠中,甩飞出去直插到院墙处的竹丛中。言无痕恼怒,以掌为剑,沈尧左挡右闪,最后一拳打在言无痕秀挺的鼻梁上。

言无痕呆愣了片刻,眼中水汽逐渐聚集,沈尧喝了一声:“不许哭!明天继续打!”

沐轻岚微微一笑,举步返回了前厅。

沈尧并不知沐轻岚来过,他和言无痕又各自占据了院子的一个角落练了会儿剑,司琴过来给他们送早饭,这才打断了他们。

“师兄呢?”沈尧一问完方知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沐轻岚是当朝丞相,自然是忙着处理政事。他昨晚睡觉前想了很多,不管他偏执也好极端也罢,沐轻岚始终还是把他放在心上的,那么,如果他再继续示好的话,他就顺水推舟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想得过于投入,睡梦中还又见沐轻岚亲他……

司琴看沈尧耳尖微微发红,笑着说:“大人多日未处理公务,积压的事情多了些,午间会过来和尧公子一同用膳。”

沈尧嘴上说着谁要他来,心里却似蜜一般的甜,如果他没有一直躲着沐轻岚,可能朝夕相处的日子会比现在提前好久。

司琴不仅送来饭菜,还有一些剑谱秘籍:“不是名家名谱,两位公子权当消遣解闷。”

这自然不是司琴自己的意思,沈尧随意翻阅了下,尽数收入囊中,言无痕连一张纸片都没摸到。

“大侠师父!”司琴前脚刚离开,虞墨就和心灵一起过来了。虞墨想往尧身上扑,被他轻巧闪开,虞墨又像只八爪鱼似的扒住言无痕,“言哥哥!”

一名少女牵着心灵的手,心灵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梳着两个小髻,精致的珠花和丝带无一不衬托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的烂漫灵动。

沈尧喜欢乖巧的小孩,遂问心灵:“你们怎么过来了?”

虞墨抢话道:“学武功呀,大侠师父,教我们学武吧。”

心灵仰着头:“是呀,师父,你不会忘了吧?”

沈尧想到自己收起来的剑谱确实有很入门的,于是只好拿出来,根据上面写的初级心法和动作,指导虞墨和心灵。两个孩子初时劲头十足,互相攀比着谁更好学,随着阳光越来越烈,渐渐发蔫。心灵是个女孩一声不吭,虞墨浑身虚脱直冒汗,却也坚持着不肯在她面前掉面子。

眼见虞墨双膝颤抖,沈尧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赶紧让他停下来休息。虞墨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师兄说你体弱多病,疗养那么久,没有一点效果吗?”沈尧握着虞墨的手腕,从他的脉象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奇怪地问。

虞墨摇摇头,不太精神地说:“我不想吃药,趁我娘不注意有些都扔了倒了。”

“讳疾忌医你懂不懂?没有好底子,你怎么能练好武?”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沈尧更责怪他不爱惜身体在,这小小年纪,脑袋瓜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反正也不会长命百岁。”虞墨很小声嘟哝,沈尧耳尖,瞪他一眼,他连忙说:“我娘和她的皇帝哥哥是双生子,我也遗传了他俩都有的顽疾,吃再多的丹药也于事无补。”

沈尧曲起手指给了他一栗子:“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之前沐轻岚不让他提的话题,沈尧想了想,觉得当今皇帝把虞墨放到沐轻岚名下养着,也许也不一定是为了将来能让虞墨继承大统,只是想让他无忧无虑地生活。他不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操作的,只知道这种皇家秘辛越少人知道越好,心里也打消了去问沐轻岚的念头。

虞墨捂着脑袋嘻嘻笑着:“知道了,大侠师父,我以后会按时吃药。”又休息了一会儿,他看心灵仍旧在一板一眼练习,于是说:“我感觉好了,可以继续了。”

沈尧没答应,让心灵也停了下来,打算让他俩都去屋里休息:“不必急于求成,以后有的是机会。”

虞墨正无限憧憬着未来,司琴过来告诉他们:“莲华公主到了,大人让小公子去前厅。”

“我不要去!大侠师父,你跟我爹关系好,你让我爹跟我娘说,让我留在这里。”虞墨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熊抱住沈尧,不肯脱手。沈尧领教过他缠人的功夫,挣脱不开,也很无奈。

“公主毕竟是你娘亲,师兄说的话未必有用。”

“你说了要教我武功的,我不管,我不要和我娘一起走。”

虞墨耍赖皮也没用,沈尧抱着他开始往院外走,小孩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这时候反而逃不掉沈尧的魔爪。

“沈大侠,你说话不算话!我讨厌你!”虞墨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他捶打着沈尧的肩膀胸膛,双脚也不断乱踢。沈尧见他这样子,不免也想起以前的自己,他小时候不喜欢沈殷接近他,极少数月祈晏特意制造的让父子俩温情相处的机会都以沈尧的又抓又咬而宣告失败。

他心里暗暗想:“如果你真是师兄的儿子……”没想完他就觉得更不能行,毕竟要是那样的话他现在不可能会在颍都。

“你别闹了,我并没有说不再教你,只是现在你娘来了,你起码要先去见见她,她担心你,你离开她这么久,难道就不想她吗?等你和她一起养好身体,总还是会回来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娘!我讨厌我娘,我讨厌我舅舅,我讨厌我爹……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虞墨的眼泪汹涌而下,小小的脸很快被泪水沾湿,他看着沈尧,眼中居然开始聚集恨意。相处也有些时日,虞墨是顽劣了些,但终究小孩心性,过往他没皮没脸的样子让沈尧当真以为他心大如海,这时虽然有些不理解虞墨突然而起的怨怪,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司琴带着他们到了莲华公主所在的厅堂,沈尧还没站定,便听见一道柔美的女声唤道:“墨儿!”

虞墨身体一抖,更加抱紧沈尧的脖子,没有回应。

沈尧头发衣服被虞墨扯得十分凌乱,面对着锦衣华服端庄秀美的莲华公主,没来由的,他有些胆怯。

莲华公主保养得极好,皮肤吹弹可破,看起来和二八少女无异。沈尧闯荡江湖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莲华公主并非是排在前列的,让沈尧胆怯的也不是她贵为公主的身份,而是她和沐轻岚拜过天地和高堂,是沐轻岚明媒正娶的妻子。

沈尧不愿意来颍都的首要原因就在于这里。

即使沐轻岚说他们没有感情,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沐轻岚身边,只要她愿意,无论何时何地。

沈尧放下虞墨,把他推向莲华公主。不管虞墨多么不情愿,他还是被莲华公主一把抱进怀里。

转身打算离开,沐轻岚出现在了门口。

“为何这种表情?”沐轻岚着一身深色官服,锦绶环佩雍容典雅,比之白衣不加装饰的样子更多了几分高不可攀的威严。

沈尧忽然决定不给他台阶下了,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大踏步迅速离开。

沐轻岚的笑容随着他的离开而凝固,眼底浮现一抹哀愁,却只能低叹着让司琴跟上沈尧。

沈尧回到院子,头脑一热就去解腰带,解了一半,想起当年他在沐轻岚走后把春水剑丢进寒潭,不多时又自己下水去捞,就像他对沐轻岚的情意,割舍不掉,忘却不了。

颓然坐在桌前,灌了一大口茶水,苦涩无比。

不到一天时间,心情起起伏伏,一时云端,一时万丈深渊。他开始后悔答应沐轻岚来到颍都,被安排在偏僻的后院,是作为一个师弟,还是上不得台面的……满腹委屈顿时化作泪水,大颗滚落。

他忽然特别想念不知身在何处的双亲。

沈殷无论做什么、去到哪里,月祈晏都静默相随着,他们之间不用言语,只需要眼神就能知晓彼此的心意,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互相是对方的唯一。

沈尧解下腰带,连带着春水剑一同丢到桌面上,暂时他不想看到和沐轻岚有任何关联的东西。

“傻大个,别练剑了,哥哥带你游颍都,请你喝酒去。”沈尧出了房门,强迫言无痕放下木剑,搭着他的肩膀,半拉半拽地带着他离开了相府。

司琴本来想跟着,但她是和沐轻岚有关联的人,所以沈尧让她留在相府陪着心灵。

俩人出了门,沈尧找路人问了沅水河街有哪些比较有好的酒楼,挑了一个距离最远的,风风火火赶过去,寻了个二楼的风水宝地,大喇喇坐下。

伙计见他们衣着不凡,料想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态度十分热情诚恳:“二位贵客,请问需要点什么,本店——”

沈尧大手一挥:“不用介绍,直需上最好的酒!”自从认识沐轻岚之后,沈尧从未受过金钱之苦,吃穿用度皆是上等,即便是沐轻岚离开的那十年,银子也没断过,只是在沈殷和月祈晏出海后,沈尧没人管束,将所有钱财全捐给枫叶镇了,是以沈尧在枫叶镇吃穿住行少有人会收他银两,他偶尔捉捉扒手帮人收拾下调戏闺女的恶霸,自然不少人给他送吃的用的。

钱财在沈尧眼里,是身外之物,加之他现在心烦郁闷,只管挥霍,根本不考虑身上有没有银两。

伙计道:“最好的酒说不上,好酒却有很多种,公子的口音不似颍都人,英雄不问出处,好好酒自然也是酒中之高鉴者,何不多上几样,也好让公子将本店最好的酒择选出来?”

沈尧还未出声,便听得一声轻笑,晚于沈尧他们一些上楼的邻座两人其中一人肩膀抖动,用白衣的袖子掩饰般捂住嘴。

沈尧这才注意到,那居然是徐陈烈,而正背对着他的蓝衣男子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司徒鸿。下意识摸向腰间,空空荡荡。他暗道一声晦气,索性也不理会徐陈烈不知所谓的嘲笑,让伙计把所有好酒都上一遍。心里却想,徐陈烈这被禁军追杀的正主居然还敢舞到颍都,胆子忒大。

徐陈烈笑得更夸张了,引得司徒鸿不满道:“你想去和沈大侠叙旧,无须经过我同意。”徐陈烈连忙恭敬表示不敢。

伙计上酒的速度很快,除了酒,还把店里最贵的好菜也上了几盘,沈尧面前的三尺多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饶是沈尧刚刚被伙计吹捧得飘飘然,他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当做冤大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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