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指间流沙，悄然划过两年。
文茜已经上了小学四年级，那些与表哥初见的记忆，在繁重的课业与日渐增多的家庭争吵中，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虽然现在和王默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她实际的心态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对于某些存在而言，两年的光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燕家宅邸，顶层的书房内，卿琰正静静地看着窗外。他身旁，娃娃大小的火燎耶阖着眼，靠在他的肩头，气息平稳，似在假寐。
突然，城市上空的天际线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一股庞大而驳杂的魔法波动，如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扩散开来。
那股力量的中心，有一道卿琰无比熟悉的气息。
“辛灵……”他轻声呢喃。
靠在他肩头的火燎耶也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那双赤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他坐直身体，与卿琰一同望向城市中那个仙力最浓郁的地点。
“她终于带着仙子们来了。”火燎耶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了然。
卿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这意味着那场由曼多拉引起的旷日持久的仙境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而真正的剧情，即将开始。
“嗯？”火燎耶眉头一皱，他感觉到一股阴冷恶毒的诅咒之力穿透了空间的壁垒，紧接着，另一道温和却坚韧的力量扩散开来，试图与之抗衡。
变故只在瞬间。
火燎耶只觉得浑身的力量如同被看不见的大手抽走，身体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坠去。
“小心！”
卿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才避免了火燎耶与冰冷地砖亲密接触的命运。
怀中的男人身体并没有更多变化，神态也还是原来的模样，幸好没有彻底变成无法说话的娃娃。卿琰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的仙力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几乎与普通木偶无异。他的四肢关节处，原本颜色很淡的、属于人偶的球形关节纹路越发明显，如果火燎耶呆坐不动，几乎没人能看出来他拥有生命。
“是曼多拉的诅咒。”火燎耶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并不慌乱，“凡是去往人类世界的仙子，都会变成没有生命的木偶。”
“还好，这具身体虽然是我的分身，但本质上还连接着被封印的本体。”他动了动手脚，关节发出一阵细微的“咔咔”声，像许久未上油的机械，“只是仙力被大幅削弱，行动受限，还不至于完全变成死物。”
卿琰检查着他的身体，确认他除了仙力虚弱外没有别的损伤，这才松了口气。
“辛灵也设下了法术，用于抵抗曼多拉的诅咒。”卿琰的指尖拂过火燎耶脸颊，将一缕垂落的黑发拨到耳后，“只可惜，我们并不在现场，不知道她设下的解除桎梏的具体要求是什么。”
这几年来，他们并未虚度光阴。卿琰时常带着火燎耶去往人类世界那些灵气充沛的深山老林，汲取自然之力修炼。如今火燎耶的仙力储备，即便被诅咒大幅削弱，也足以媲美仙境中的大仙子。
这点力量，足够他们应对眼下的局面。
“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观察一下了。”火燎耶在卿琰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赤红的眸子闪烁着计谋的光。
不久之后，在一条不起眼的商业街上，一家名为“叶罗丽娃娃店”的店铺悄然开张。
而在娃娃店斜对面的屋顶上，一簇微不可查的火苗静静燃烧着，将店内的一切景象，分毫不差地映入火燎耶的眼中。
他没有将火种直接放在店内，辛灵的感知力极为敏锐，还是代表空间的仙子，任何一丝不属于她领域的力量都会被立刻察觉。
他只需要等待，等待第一个解除诅咒的仙子走出那扇大门，火燎耶就能知道解除诅咒的办法。
时间一天天过去，娃娃店里始终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
直到某天下午，一个戴着红色眼镜框、留着麻花辫的女孩出现在火种的视野里。
“是她……”
混沌轮回的主体。
在卿琰借火种视线看见她时，连带着混沌轮回中的种种记忆也一同浮现。
火燎耶也认出了她。在过去被修正的记忆里，这个女孩本该在飞机失事后变得沉默寡言，性情大变，可眼前的她，虽然眉宇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神态却很正常。
她的父母，在这个世界线，还活着。
可她依旧来到了这里。
火燎耶看着她走进娃娃店，用一套拙劣的说辞骗过了辛灵，然后如愿以偿地抱走了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娃娃。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当成年的齐娜带着菲灵的娃娃之身，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时，火燎耶看到那漂浮在女子身边的娃娃身上，玩偶的关节纹路依然在，但一股微弱但精纯的仙力正在缓缓复苏。
缔结契约，与人类谛结契约是解除诅咒的唯一方法。
谜底揭晓，火燎耶立刻撤回了火种中的视线，转身看向身旁的卿琰。
“看来，我们也要试试了。”
燕家宅邸，卿琰看着火燎耶，眼中流露出一丝迟疑。
“我这具人类的身体，真的可以吗？”
他的本体来自叶罗丽仙境，“燕卿琰”这个身份，是否真正获得了世界法则与命运的认可，能够作为承载解除诅咒法术的躯体？
“一定可以。”火燎耶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握住卿琰的手，那双眼眸里燃着炽热的火焰，也映照出卿琰的身影。
“别忘了，这具身体虽是礼物，但也囚住了你真正的身体。这道契约，说不定正是打破桎梏的钥匙，能让你……变回原本的模样。”
卿琰看着他，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他所有的未尽之言。
他不再犹豫。
两人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月光如水银泻地，洒满整个房间。
轮椅上的少年和浮空的娃娃伸出手，食指在空中轻轻相触。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暖流涌遍全身。那是属于彼此的、最本源的力量，在时隔多年后，再次毫无保留地交融。
“叶罗丽魔法，我燕卿琰——”
“叶罗丽魔法，我火燎耶——”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如同最和谐的和弦。
“——愿意与火燎耶缔结叶罗丽契约。”
“——愿意与燕卿琰缔结叶罗丽契约。”
咒语落下的刹那，耀眼的红光与温暖的金光交织着将两人完全吞噬。
光芒散去。
站在原地的，不再是黑发黑眸的人类少年，而是一位白衣红袍、白发如雪的仙子。他的面容精致绝伦，一双红眸如最上等的宝石，温润而璀璨。
而在他对面，那个行动受限的削弱版火领主，也恢复了他分身全部的力量，连外观都一如从前。
火燎耶身上的球形关节纹路仍在，却只是虚假的表象，强大的火焰之力重新充盈着他的四肢百骸。
时隔多年，他们终于以最接近自我的真实模样再次相见。
火燎耶一步上前，将卿琰紧紧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阿琰……”他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
“我们好久没像这样拥抱了。”卿琰回抱住他，感受着那熟悉而炽热的温度，灵魂都要彼此相连。
他们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许久，两人才分开。
他们发现，缔结契约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却又超越了寻常的契约规则。
普通的叶罗丽仙子一旦远离主人，仙力便会大幅衰减。可火燎耶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他们的心意本就相通，力量的传递与共鸣，早已超越了主仆契约的限制。
世界的齿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但距离命运的正式开幕，显然还有一段时间。
恢复了全盛时期力量的火燎耶，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敛自己的所有气息。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影子，哪怕站在曼多拉面前，只要他不愿意，对方也绝对无法察觉。
他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化出火种，静静地观察着叶罗丽娃娃店里的动静。看着辛灵如何与那些找到娃娃店的孩子们交流，看着她一次次地将娃娃交到那些孩子手中，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被带回娃娃店，长此以来，竟然只有那名为齐娜的怪异女孩成功。
有时，他也会跟着卿琰一同出门，化去异常的样貌，像一对最寻常的伴侣那样，在人类世界繁华的街道上闲逛。
两人非凡的气质引得无数路人侧头顾盼，起初还会觉得有趣，多了就让火燎耶烦不胜烦，还有那么多上前向卿琰讨要联系方式的男女，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仙力掩盖了两人的气息，卿琰笑了笑，任由他做。
人类世界的很多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新奇有趣。卿琰很喜欢去书店，他能从那些记载着人类历史与文化的书籍中，窥见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仙境的时光漫长而悠远，人类的生命明明短暂得如夏花，但他们却能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创造出如此璀璨的文明。
这天，两人逛到一个路边的旧书摊。
火燎耶的目光被一本封面花里胡哨、标题大胆露骨的书吸引了。他饶有兴致地拿起来翻了翻，书页间蔓延旖旎的氛围，火燎耶都还没来得及理解，直到看到后面**的文字，这才让他这个活了上万年的火领主耳朵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热度。
居然还有这种……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卿琰，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历史图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火燎耶不动声色地将那本书正经地翻完，最后塞回了书堆里，纯当作无事发生。
他拉起卿琰的手，故作平静地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卿琰抬起头，幻色的黑眸中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不多看一会儿吗？”
“不了。”火燎耶的视线从他微张的唇上滑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有些东西，似乎比仙境大战和命运博弈，更让人感兴趣。
欠更1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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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娃娃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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