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珠光宝气阁,两人都默契地散去轻功,缓步走在融融的月夜里。
星月疏朗,足可视物。凉风舒缓,两袭白衫并列。
没有人说话。
沉默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很尴尬的。可放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身上,却是那么自然。
叶孤城是将西门吹雪当作自己唯一的知己,命定的宿敌,他已经在逝去的岁月里足够了解西门吹雪,所以现在能够安然享受无声的静谧。
西门吹雪呢?
叶孤城突然对年轻时的“剑神”产生了好奇。
他转头打量着身侧的年轻人,西门吹雪的容貌犹带着青涩的锐气,很是清俊。他身上剑气极盛,还不是日后剑道已至臻境的剑神,他有一双绝世剑客的手,白皙纤长,干燥有力,骨节分明。容颜俊美,气质清冷,兼之剑法极高,怪不得孙秀青会执意不顾师仇嫁给他。
叶孤城不知怎么想到了当初的江湖传言,不由失笑。
“城主为何发笑?”
“今夜月色很好。”叶孤城看向前方的小溪,银色的月光落到上面,波光粼粼。
西门吹雪顿足,顺着叶孤城的视线看着溪水,沉吟不语。
叶孤城也停下脚步,遥望着远方夜色。
清风舒缓,月色流银,四处寂静。
溪水急湍处,青石作响。
身边的人斟酌许久,还是出声了。
“城主的剑意已至臻境。”
“是,”叶孤城侧首示意道,“西门可直唤我名。”
“叶孤城,你我之间终有一战。”
“不错,但不是现在。”
年轻的剑客知道自己的剑还未圆满,可是在一个完美的对手面前,他实在难以按耐自己的渴望。
“我的剑,出鞘就要见血。所以,折枝代剑。”年轻的剑客目光灼灼,满怀战意地发起切磋请求,“正如你所说,月色正好。”
谁能拒绝一个虔诚纯粹的剑客想要的对决呢?
叶孤城可以。
“我今天刚到珠光宝气阁,客院还未安置妥当,就先应阎老板之请,看了一场好戏。可惜,阎老板看来是无心顾及我这客人了。”
所谓的金鹏王朝公主,再加上陆小凤,还有霍天青的背叛,阎铁珊怕是今夜要忙得不可开交。作为客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主人家添麻烦了。
至于今晚的住处,叶孤城看向西门吹雪,暗想,堂堂万梅山庄庄主总有地方下脚吧。
——————
叶孤城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是老老实实地住客栈,他一时倒是犹豫要不要回自己的别院去了。
两人走进客栈,大堂里稀稀落落的摆着几张桌子,只有店小二一人百无聊赖的守着门。
西门吹雪来到靠墙边的那一张桌子旁坐下,淡定从容的喊来店小二,点了一碟水煮蛋和一壶白开水,然后看向叶孤城。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拨,已知,阎铁珊谈完和白云城的生意,才去赴了邀请陆小凤的那场宴席。自然,叶孤城也没吃晚饭。
叶孤城沉默着,点了一份“同上”。
店小二左右打量着两位客人,嘴上喊着“两碟儿白水煮蛋,客官稍等”,跑进了后厨。
一把乌鞘剑被放在桌子上,叶孤城的目光移了过去。
“不是普通人。”西门吹雪道。
确实,这个店小二外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神色也很正常。
可是,神色正常,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一个普通的店小二,看到两个剑客,不会是这种平淡的表现。
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故意掩饰。
叶孤城肯定着西门吹雪的推断,道:“是易容。”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西门吹雪已经得到了答案,“是司空摘星。”
“哦?”叶孤城想听听西门吹雪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虽然他也认为这个店小二是司空摘星。
西门吹雪沉思了一小会儿,店小二已经从后厨端着两碟水煮蛋出来了,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拖着嗓子喊道:“客官,您的鸡蛋。”
西门吹雪恍若未闻,从怀中取了帕子出来,用桌上水壶里剩的冷水湿了帕子,认认真真的擦着手,对叶孤城说道:“他的易容术很高超,我没有看出来破绽,而且他的态度完全没有掩饰。你知道,陆小凤是一个大麻烦,一个易容术高妙、态度友好的陌生人,肯定是冲着陆小凤这个麻烦来的。很巧,我知道陆小凤的朋友里正好有一个这样的人,‘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说完,西门吹雪这才看向店小二,“司空摘星,还有一壶白开水。”
店小二——司空摘星叉着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行行行,这就去给您打水,西门大官人!”他一把拽下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转身走向后厨。
叶孤城没想到西门吹雪会这样促狭的直接在司空摘星面前点出来,而且推断逻辑还是这么的简单直白,看起来有点耿直,也有点,呃,可爱?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心中冒出来的诡异情绪,沉默的看着西门吹雪叠好帕子,拿起一枚鸡蛋开始剥壳。
——————视角转换——————
一个人的目光,有时候会很有存在感,特别是对西门吹雪这种剑客来说。叶孤城那沉默的注视,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错觉,难道有哪里表现的不对吗?是话说太多了?可是和知己多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吧。还是用帕子净手太过分了?但就算他不是洁癖,吃饭前洗手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西门吹雪神情淡然地剥着鸡蛋,内里却心思急转。他手指拨动着,鸡蛋在他手中不停转着圈,一串儿蛋壳落在桌面上,一枚完美无瑕的白水蛋剥好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阵突如其来的沉默属实有些奇怪。
西门吹雪微叹了口气,迎着叶孤城的目光,举着那枚鸡蛋伸到他面前,问:“要吃吗?”
叶孤城明显有些惊讶,他迟疑地回道:“呃,多谢西门,我自己来吧。”
两个人开始吃起了迟来的晚饭,西门吹雪终于感到自在了起来。
一盏茶过后,司空摘星左手摞着三个茶碗,右手拎着一壶热水走过来了。他把碗放在桌上一字摆开,挨个倒满了热水,然后哐的一声把茶壶拍桌上,拉过一条凳子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这动静可不算小,西门吹雪一边想着,一边把一碗水推到叶孤城面前,他注意到叶孤城刚才不太明显的皱了下眉。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西门吹雪端起自己那碗白水,向司空摘星说。
“那当然,”偷王脸上的烦躁简直都快溢出来了,“要是你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有人威胁你要拆了你家,你还不得不从东南跑到西北来干活儿,你也会心情不好。”
“陆小凤又惹了什么麻烦?”说话的是对面的叶孤城。
很好,看来叶孤城已经深刻了解陆小凤这个麻烦精的本质了,西门吹雪喝了口水,暗自评价。
“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司空摘星收敛了表情,严肃的说,“我的雇主让我做一件事,其实我不想做,但是我不能说。所以我需要陆小鸡去做另一件事。”
西门吹雪听懂了,“所以我们不在你的计划里。”
司空摘星道:“没错,我打探好了,峨眉四秀会经过这里,陆小鸡那里我给他留的有消息,他也会过来。但是,你们不应该在这儿,确切地说,”他瞧了瞧叶孤城,“白云城主不应该在这里。”
西门吹雪听见这句话,条件反射的看向对面,叶孤城正垂着眸盯着茶碗上升腾的水汽,他连忙接过话头,“我明白了,我们在这里会影响你安排的戏上演。”
“差不多吧。”司空摘星又恢复了店小二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叶城主,万梅山庄在附近有所别院,不知道城主是否有雅兴屈尊同行?”西门吹雪放下手中的茶碗,问着对面的剑客。
“白云城虽远居海外,在这里暂时落脚的地方还是有的。”叶孤城沉声说着,他的神色隐在水汽后,一时看不分明。
西门吹雪往桌上放了锭碎银,拿起乌鞘剑站了起来,再次邀请道:“管家说前阵子刚买了套晋派的院子,我还未曾去过,还请孤城和我一起去瞧瞧。”
“西门之邀,固所愿也,岂敢言请。”白云城主说着,也提剑起身,走向客栈外。
西门吹雪向司空摘星点头示意,然后追上等在门口的剑客,并肩走了出去。
出得门来,明月当空,经过在客栈的一番耽搁,夜色更深了,四下里显得更加静谧。西门吹雪想到新买的院子,就不由得想到那碟令人胃疼的白水煮蛋,早知道最后还是要睡自己的别院,就不去客栈凹人设了。想到人设,西门吹雪偏头瞧了瞧自己的知己,白云城的城主,月色下容貌端庄秀丽,神色淡然,倒也瞧不出有没有生气。
叶孤城似有所觉道:“西门想说什么?”
西门吹雪正色回道:“刚才司空摘星言语有些不妥,不知道城主是否不悦?”
叶孤城似有些无奈,“我与西门一见如故,颇有伯牙子期之感,西门为我知己,不必拘泥,可直呼我名。”
“好,”果然是命定的知己,叶孤城看样子很好说话,是个好人,西门吹雪想着,声调都和缓了起来,“我想知道孤城有没有不开心?”
“那倒没有。”叶孤城沉吟着说,“倒是有一件事,西门和司空摘星很熟吗?”
西门吹雪思索着回答:“第一次见,不过他是陆小凤的朋友,关系很好的那种,大概能交付一些信任。”
“原来如此,那陆小凤是西门的好朋友了。”
好朋友吗?应该是吧,剧情设定好像是。西门吹雪斟酌着,说:“他不仅是个朋友,也是个大麻烦,和他带来的有趣故事相比,这点麻烦倒也能忍受了。”
“那西门是怎么评价我的?”
“知己。”西门吹雪斩钉截铁的说,这道题是开卷题,“孤城是我唯一的知己,在剑道这条路上,没有人能比肩你我二人。”
叶孤城突然轻笑出声:“这样,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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