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无花果,未花开,却硕果累累。夹竹桃,未结果,却花开遍枝。如果非要用一种树来形容兄长,那么他在我心中既非无花果,也非夹竹桃,而是湖前桃李。花开遍地且硕果丰收,繁华一片。

正月的清晨格外的明媚,我带着刚睡醒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迈出了门廊,兄长晒衣服的样子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沉浸在这如湖前桃李般的容貌中,直到被一声呼喊叫醒:“小叶快来!”

哥哥看到我站在空地上四处张望,他向我挥了挥手,我看到后迈着坚定且有力的脚步立马跑了过去。今天虽风很大,但天气还算不错。太阳也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懈怠,反而依旧在卖力地站着岗。

哥哥将我叫来并非安排我做事情,因为家里总共就那么些人,衣服也就这几件。而是问我中午想吃什么,等会儿会去农贸市场买些菜。其实我想吃的东西有很多,别看我不算胖,但嘴却馋得很。尤其是在学校里每天不要命地读书,这更让我下定决心要好好补一顿。

但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哥哥听到后轻点了头,随后就去房里收拾了一下。

等他出来的时候,仪表相较于刚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仅仅是多戴了一个口罩,手里拎着一个放菜的篮子。

我有些疑惑,明明正月的气温已经逐渐回升,哥哥为什么还戴着口罩。但我没有多想什么,也许是害怕冻伤。

就这样,我们骑着爷爷每天折返于路上的脚踏车,一起去了镇上。

本该在家团聚的节日,街上却还是热闹得很。我还依稀记得,以往小时候,每到新年就会有一帮人到镇上来表演,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民间艺术团。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时候时间多,我们经常会徒步上街去凑热闹。

尽管很早出发,但路途毕竟还是有些远。再加上又没有代步工具,所以到镇上的时候,舞台前的空地已经站了好几排人。但有时也有好心的大人会主动把前面的位置让给我们,还亲切地说:“小娃们也来看戏啦!快,快到前面去,站在这里可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我们便领了这份好意,哥哥牵着我一起走到了最前面。兄长的手总是冰凉的,我本想着我这因兴奋而热到出汗的手能够给他些温暖,但事实却是被兄长冷到入骨的手给中和了温度。等到了最前面,我才明白戏台下面的前几排都被让给了我们这些孩子,有本就住在镇上的,也有像我们一样特意从各个村里赶过来的。

戏台上表演的节目也都各式各样。有独唱的,也有男女对唱的,还有老小合唱的。除了唱歌外,还有武戏。当时什么都不懂,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这是北方的民间艺术。可能是我还太过年幼的缘故,只能感受这场热闹,却无法理解真正的乐趣。但站在后面年长的大人,却笑得乐此不疲。

其中我最喜欢的还是杂技表演,我觉得会杂技的人很了不起。这可不比会武功的人要差,至少我没有这个本事。况且让我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我可能会吓尿裤子,仅仅是闪过这个念头,我的身体就被害怕所裹挟。

但哥哥像是对这些节日并不感兴趣,也许是他天生就对热闹不敏感。他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偶尔会鼓掌以示尊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神情和举止。

但直到最后舞狮出来的时候,他才像是真正打起精神。我从他的眼里能够看出那份渴望。是那种对生的希望以及对祈福安康的期盼。他每次在舞狮表演快结束的时候总会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放在胸前,然后低下头,像是在内心许愿些什么。许完愿后又重新睁开眼睛,而后又恢复往常的平静。

有一次我也试着学哥哥那样,一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愿。我的愿望很简单,想要我们全家都能够平安健康。还有,想和兄长一直在一起。

但现在很多旧时候的庆祝方式正在逐渐淡出,很难再感受到记忆里的年味,镇上很多地方的旧房子也都被推倒重建,那些昔日里的瓦房早已成为回忆,取而代之的却是新建的大大小小一个样式风格的商铺,而后人们三五成群的里进外出。

尽管是在乡下,但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那些常年在外务工的人们总会回到这个小镇。在兄长还未出远门前,我从未尝过离别的滋味。但随着我们不断成长,各自迎接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现在就连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都成了奢侈。一想到新年过后,我们一家人又要分别,一股悲凉感便悄然袭来。兄长像是看穿了我的失落,轻轻搂了一下我:“怎么了?突然不开心起来。”

“没什么,一想到再过不久,哥哥又要去远门,我也要去学校,只留下爷爷一人在家,心里就不自觉的落寞起来。”

兄长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俯身说道:“没关系呀,离别就是为了更好地重聚。小叶不用想太多,我们就算不在一起生活,想到彼此也可以通电话,你说是不是?”

兄长的温柔总能吹散我的烦恼,将阳光通过百叶窗映射于我。

我们在街上兜兜转转,冬天冷,不怕菜坏,就多备了一些。也去肉铺打了几斤肉,特意让师傅把肉给绞开,又和人家又要了一些葱,想着今天晚上全家人一起包水饺吃。

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直到天快黑,才终于满载而归,又回到了那个有一大片松柏树罩着的房子里。

新年里闲来无事,爷爷正坐在门口空地的石桩上遥望着早已休耕的田野。他看到我们回来,立马上前迎接,把我们手里的东西都一并过到自己怀里。他看到篮子里有打好的肉,还有新鲜的鸡蛋,瞬间就明白今天晚上会吃什么,笑着说:“看来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哥哥虽看上去瘦弱无力,但他做事可是利索得很。他那双白净的手如果用在弹钢琴上,或者是拿笔写书法,我想这才是与之相匹配的。但奈何,他现在却做着与优雅相违背的事。他手里拿着斧子,脚上踩着木条。准备把木条砍成两半,好放在炉子里烧火。

忙活完一切后,我们一家人就围着方桌坐下来开始包水饺。如果说谁包得又好又多,就理应当吃得更多。那一定非兄长莫属,而我和爷爷可能一个都吃不到。因为我们两手都笨得很,好不容易包好一个,那样子奇奇怪怪的,看上去就让人没有食欲。但兄长并没有责怪我们,而是在那里一个劲地包着。整整齐齐地排在那里。他看到我们着急的样子,轻声说了句:“包不好没关系,不好看的都让我来吃。”

我听后立刻说道:“那可不行,哥哥这么好看,应该吃整整齐齐的,不好看的让我来吃。”

爷爷却说:“这可不行,我老了,也不在乎什么好不好看的,没包好的就让我这个老冬瓜吃。整齐地就放在冰柜里等你们下次回来吃。”

我和兄长听到爷爷的回答后,都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多想此刻的温馨能够永远停留,更加害怕分别的到来。

说来话长,以往秋天大忙的时候,我和哥哥在放学后都需要帮爷爷一起收麦。有时候一收就是一整天,从早到晚得没空歇气。但自打我们都出了远门,爷爷也就狠下心把田给丢了,只留了门口廊前的几块空地,用来种些蔬菜。之后就去了私人承包的鱼塘给人家打下手。

把田转给别人种,心里总归是舍不得,毕竟这十几亩田土也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而且承包给别人的租金也远没有自己种得的多,这点我们全家人都很清楚。但奈何,我们不像其他农户家有很多人。这乡里林间,基本上家家都是有三五个人。有在外打拼的,也有在家里守着的,一起帮着把这家给圆起来。但我们家却截然不同。还好的是,这个不大的小村里,还是有很多以种田为生的人。再加上附近的人对我们也很照顾,爷爷把田转交给别人之后,每年秋收也会分上一些米,倒也不愁会吃不上饭。

虽说家里的收入来源绝大部分还是得靠兄长,但自从爷爷再次工作后,情况也算好转很多。

爷爷和兄长时不时地就会和我说:“你在学校读书不用太节省,现在是长个子的时候,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钱不够就给我们打电话。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你只需要尽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但其实我内心知道,爷爷和兄长并没有过着多么舒适的生活。有一天我临时坐车回来拿东西,想着一拿就走也就没有特意给爷爷打电话。但恰巧爷爷刚从鱼塘那边回来,他看我突然回家,问我是有什么事情。我告诉他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回来拿一些东西。临走前他忙塞了些钱给我,还问我够不够用。我说:“我手里钱够用,您不要给我的。”爷爷却说:“傻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吃饱了,差什么东西就自己去买。你手里有些钱也好周转。”爷爷本准备留我在家里吃晚饭的,他说上街去打些肉。但我没留在家里过夜,和爷爷告别后,赶上最后一班车返回学校。临走前我去厨房看了眼,爷爷虽有意把食物都藏在橱柜里。但我还是看到,在水池里放着刚从田里拔上来的一把韭菜。我想他今晚就是把韭菜炒一下,然后放点水做汤菜。没有肉,也没有其他的菜。就这一碗汤就着米饭吃。

我看到这,一阵悲凉感涌上心头。但我除了将这份不舍放在内心,其余却无能为力。此刻的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立刻工作,有了收入就可以照顾爷爷和兄长了,他们也就没必要生活得这么拮据。

我本是回家拿自己的东西,却还带走了爷爷辛苦工作赚来的钱。我坐在公交车的后座上,看着窗外落下的夕阳。我想此刻,兄长或许还在工作吧,他忙到都无暇休息,而我却在悠闲地欣赏夕阳。说来还是太过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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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之时
连载中萩原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