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白星若挺剑而来,沈慈危站在原地,瞳孔映出逼近的寒光,两指夹住那剑尖一端,那把剑便不能再逼近分毫,手腕轻轻一震剑身瞬间断为数截,哐啷坠地。
白星若手臂传来镇痛,失手脱掉剑柄,两道血线从左手臂内淌出,潺潺温热顺着指尖滴落。她本能的想要牵动手臂,低头却发现那条手臂好像重如千斤又好像轻如雁毛,抬不起也感觉不到。
她表情终于不受控制般的扭曲抽搐,嘴唇发白,牙齿不停地打颤。
卫长楚唏嘘道:“完咯,这下左右手都不能使剑了。”
谢槐湘用腰间别的剑鞘怼了下他,低声道:“少说话。”
虽不知谢槐湘为何会提她说话,但卫长楚还是拍了下自己这破嘴表示:“错了。”
白星若眼神求助似的分别看向几个方向,却未得到回应,她无力跪倒在地,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封飓道:“白庄主,你应该知道历天行没有骗你。你当年声称历天行拿假的绝法欺骗你,致你山庄长老修炼时走火入魔爆功而亡。我当年身负重伤本也是命不久矣,便想,既然如此何不束手一搏。天不亡我,我发现从你柏林山庄流传出来绝法秘籍竟是真的。”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只是我一直没弄清究竟是为什么。”
白星若摇头尖声大叫,红血丝爬满整个眼球,“我不相信!我师伯师兄皆因他而死,是他毁了我,历天行他就是下贱。他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他!”
南英重咳一声,语气威压沉重,“你够了,白庄主,你和他的个人恩怨,还想让整个江湖陪你不成。”他的声音如同雷击般劈中她,瞬间收回所有失态,双目失神瘫坐在地,周身寒彻仿佛堕入三尺冰霄。
南英视线从白星若身上移开,“沈慈危,你这次回来是想将这些事一一肃清的吗?当年你爹还信誓旦旦对我说会向陛下请罪,是你们抗旨不尊在先,这件事你不可否认吧?如今木已成舟你再掀风雨,是想说陛下也有错吗?”
万俟瑶心道:“好你个狗头,扶炎曾说过,杜荣假传圣旨已经被暗自揭过,他知道就算有人知情,宫中秘辛也不可能傻到传扬出去。这口是被封死了的。”她们无法借此辩驳。
一片静默之后,二楼东侧渡水关独间靠看台站近一人,顺了顺嘴唇上的八字胡,迷瞪着眼睛,乍一看就让人联想到四个字“奸佞小人”,他负手昂头站在栏杆上边上,悠悠道:“沈慈危,你闹够了没有,既然已经滚了那就老老实实滚远点!看到你就烦,我和渡水关可不想跟你再扯上半点儿关系。呸!”他狠狠吐了口白沫子,甩开袖子又回来原位,大喇喇地坐下。
他身边的沈渊拳头微颤手心都快捏出水了,瞥了一眼吊儿郎当的沈冲,“你是长辈,看在过往情分上,你何致如此啊。”
沈冲听乐了抓了把瓜子,双腿放到隔在两人中间的四方桌上,“长辈?他什么时候看他拿我当过长辈。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从来没正眼瞧过我。就你们这群老迂腐成天念着‘大道不孤’,你以为他回来会重振关内,而不是惹来更大的祸害?”沈冲食指都快指到沈渊鼻子上了:“愚蠢至极!”
沈冲依旧我行我素,嗑着瓜子,瓜子壳散了一地,脚边还半跪着一人替他捏脚。沈渊被他一番话气得不轻,脸上青红变幻,撇过头去与欧阳东对视,发出一声极重的叹息。
若不是他娶了一位皇亲国戚,早像小时候一样板子伺候了。那时他和沈冲跟在沈啸身边陪读,说好一起守护渡水关,时过境迁人心不古,老的老死的死,一切都变了。
回到台上。
万俟瑶偷瞟了眼沈慈危,以为被曾经的自己人这般侮辱会难过,只一眼她就知道这担心是多余的。沈慈危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一直保持着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看上去心情不错,往前走了两步,啧啧地道:“南英将军还真是会祸水东引啊,陛下对八关、对中山河盟约整个江湖有目共睹,他做的一定对。至于中间个杂碎有没有欺上瞒下…我想有南英将军这样的人才盯着……一定不敢。所以,我错了,我认错,我连累了渡水关,我该罚。”
“噗通”一声他就直立立跪在地上。
万俟瑶本来站在他前面被这一跪吓得往他身后退了两步,这又是演哪一出,沈慈危可不是软膝盖。
所有人都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中反应过来,八关阁外的脚步马蹄淅淅索索由远及近停在大门面前,守门一看阵仗——宫里来人了!
一面容端正的长眉老公公携身后小太监目不斜视跨境门槛长驱直入,锦衣甲和影卫知他是陛下身边的黄公公,见手呈手谕不敢阻拦,只听一声:“陛下手谕到!”
“噗通”、“噗通”轰隆隆响声一片,乌泱泱跪了一片,黄公公领着身后小太监略过南英、封飓登上高台。黄公公把手谕递给身后侧的小太监,正身面对大门,笑面和熙,道:“老远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刚才听到有人要认错?”
南英跪在地上刚直起腰本想插嘴,被黄公公抢一步堵了回去,他斜睨了眼拿手谕的小太监,意有所指地道:“我怎么教的,东西都不会拿了吗?手给我缩回去!” 这老太监向来会揣摩皇上心思,他的态度大概就是皇上心里的意思。南英恨恨抿紧嘴唇,默默弯下腰。
“是我要认错。”这声音爽朗干净,透着一种赤诚的少年感。万俟瑶没忍住微微抬头,腹诽道:“他这是在装吗?”
她看见黄公公嘴角咧开笑得跟多花儿似的,翘着手背捂嘴,“不可妄自菲薄,陛下说你好谁还敢说半个不字。”唯一侧身拿过小太监递来的手谕。
陛下这几年夙夜难安也不是什么秘密,沈慈危怎么会去小青坡还恰巧遇到陛下礼佛,并就这巧解了困扰陛下这么久的失眠症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后那句“朕欲以嘉奖,念之有过,功过相抵,望子承祖辈遗志,八关同心,永固山河盟约。”另有深意。却只能放在心里,不敢言明。
黄公公一众人离开后,八关阁内站着百余人没有一个人走动,安静的连呼吸冷了下来。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一丝不安在毫无预备下游进人的心里。这场以沈慈危为靶心的指正无法在续延,八关阁某处角落发出的木质撞击声让众人重新找回声音,再次活了起来。
人头开始窜动,细耳听便能知道几个熟友在找着各种理由告辞,不足片刻便打发走了一半人。
突然,西侧三楼,一个灰扑扑身影从今早沈慈危一掌破开的墙口闪身出去,脚底不慎踩到松动的瓦片,哗哗啦啦连环效应般向斜下方滑落一大片。
“你跑不掉的!”万俟瑶掷出几枚飞玄针,几枚银针擦着那人衣角定在墙壁上,脚下蓄力从一楼向上跃去,跳上三楼,就见两个漠风关弟子压着那个灰衣男子从墙洞进来。
万俟瑶摇着脑袋,轻笑一声,“看吧,就不说不跑不掉。”她走进男子不由分说搜寻这他衣服,从藏在衣服内的腰包中摸出跟之前飞镖人一摸一样的菱形飞镖。
“证据确凿,你跑不掉了。”
灰衣男子面露凶相,一看就是干刀口添血营生的,他目光带着阴冷死死咬着万俟瑶,冷笑道:“小姑娘,抓住我也没用。”
万俟瑶只觉他是困兽犹斗,无谓挣扎而已,突然严重闪过一丝精光,不对,脸色不对——他服毒了!
灰衣男子脸色突然僵紫,如窒息一般,紧接着压着他的两人来不及扶住他就见他面朝下扑倒在地,抽了两下腿就没了动静。
这边还来不及查看,门外奔进一个穿盔甲的将士,目光锁定二楼漠风关独间里的肖栾云,三步并两步上去,急促道:“世子,认识抓住了,可…可人死了。”
还留在八关阁的人大都不明所以,面对这突发的事件,再次默契沉默生怕错过重要信息。万俟瑶问道:“是中毒?”
将士点头回应:“正是。”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难怪他说抓他没用,他们都是死士,就算再往他们身份察去,恐怕也如汪洋投石,不兴波澜。
万俟瑶隐约感受到这不是简单的恩怨寻仇,沈慈危带着身上的秘密不是她的帮他的。
此刻早已西尽,八关阁内火影跳跃,也抵挡不住夜的黑,她穿过昏黄看进沈慈危眼中,照映出明星的眼眸依旧那样平静、冷淡。
沈慈危望着她看过来的眼神,心中不禁一紧,喉头滑动,喉咙中仿佛压抑着什么,有千言万语言不由衷不能托之于口。
他们就这样对望几许,最后还是万俟瑶偏下头来,然后眼睛视若无事的定在其他地方。只当刚才是电光火石间的无意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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