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距离开学就只剩了十几天，但戴雪娟说话算话，一天都不肯让陆南桥休息，每天给她留几乎堆满一整天的作业，威胁她如果有一天完不成第二天就跟她去医院写作业。
比别的高二的学生，被妈妈带去单位写作业……想想陆南桥就脊背发凉。
直到还剩一天开学，陆南桥才“刑满释放”，戴雪娟说如果开学考试还能保持期末考试的成绩，之前抄袭和逃课的事就算过了，如果不行，暑假继续……
一直因为自己职业保持克制的戴雪娟似乎终于发现做一个任性的家长是多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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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二班王明浩又考了倒数第一，肥成那样，大脑都退化了吧？”
“对，咱们班程雅不也是倒数第二吗？程雅跟二班王明浩一个蠢一个又蠢又肥，简直是一对猪公猪婆，以后他们结婚得了，摆摊卖猪瘦肉都不用进货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开学第一天除了发新书也是开学考试的日子，陆南桥刚进教室就听见前几排有人用不小的声音跟旁边的同学说，程雅已经到了，陆南桥不相信她听得这么清楚而程雅听不见。
坐在教室的程雅，没了过年时雪地里如同精灵的顾盼神飞，她把整个人都缩在肥大的校服内，头压的低低的，像与这个班级、这个世界都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她在她的空间，别人在别人的世界。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屏障可以帮她隔绝外界的声音。
她今天穿了一件新衣服，是一件下面深绿色上面灰色的卫衣，不过她一直把那卫衣藏在肥大的校服之下，除了也有一件只是上下颜色相反的卫衣的陆南桥，谁也看不出她里面穿的什么。
而陆南桥，就大咧咧的敞开着校服拉锁，露出了程雅做的那件衣服。
“我从没跟他们说过话。”
见陆南桥穿了跟自己一样衣服的惊喜转瞬即逝，程雅微微抬头，有丝丝缕缕的意识被拽回到现实，她对陆南桥说。
陆南桥当然知道，其实这个班里真正跟程雅有什么过节的人几乎没有。有一个敌人，你可以打败他，两个敌人，可以使自己变强然后打败他，三个敌人可以智取，可如果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毫无来由甚至下意识地疏远你、嘲讽你，随口拿你当笑料，在他们心里只是随随便便的说了一句话，可能不到十分钟就忘到脑后了。过后再提起他们可能会迷茫的摸摸脑袋，问‘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人，我这辈子都不会欺负人’。这，要怎么办呢？
陆南桥不喜欢这样的程雅，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她。
所谓开学考试其实就跟平时测试差不多，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答题，其目的大概就是让学生在假期玩也玩不痛快，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即使最不爱学习的学生也不得不拿起书本多看几天书，震慑作用特别棒。当然，为了更直观，也会进行排名，反正就是在电脑上按几下的事儿。
“哎。”陆南桥推了推身边的程雅，“一会儿，抄你答案行不？”
“还要？”程雅压低了声音，她有些急，语速也加快了，“上次、上次是因为听叔叔说考不好就要把逃课的事告诉戴阿姨，才……”
“对啊，可你没提前跟我打过招呼，我不知道什么情况最后弄成了那样，被我妈盯了一个假期，这次再考不好只会更惨。我不管，反正你欠我一次。”陆南桥耍赖。
“可是……”
“你放心吧，这次我知道了，不会把所有答案都写上的，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今天肚子疼，肯定答不好。”陆南桥捂着肚子爬到桌子上，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程雅压低了头，不想答应又禁不住陆南桥耍赖。
考试时即使是同桌之间也要用书挡着，这种做法显然是掩耳盗铃，想抄的还是能抄到，不想的那一摞书反倒影响答题。
可程雅并没有让陆南桥直接看她的卷子，而是如上次期末考试一样单独写了一张纸条给了陆南桥。陆南桥注意到确实是程雅现写的，而不是她利用什么办法弄到了答案。
这次陆南桥一秒钟都没迟疑，把程雅给的答案全都写上，当然，作文还是她自己的。
因为是同桌，比期末考试方便很多，所以程雅给的答案也更加详尽，不止数学的大题，甚至文综的主观题也都写了下来，只有几道答案特别长的程雅只是给了解题思路。
期间程雅也说分数应该差不多了，但陆南桥说她是有选择抄的，如果跟上次一样一科分数特别高，别的特别低还是会被发现，所以要程雅给她全部的答案。
不得不承认，青苗中学的老师都很敬业，当然，跟答题卡都是电脑算分也有关系，才开学第三天，成绩单连同试卷一起，就公布了。
发成绩单时，陆南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先是闭着眼睛攥着成绩单，然后猛地睁开，正准备从上往下找自己的成绩，结果也不用了，陆南桥的名字赫然在第三位，语文130，数学145，英语144，历史88，地理94，政治90。
语文分数低是因为作文，历史是因为最后的大题程雅虽然给了思路但她还是不会，没拿到多少分。
如果是程雅本人答题的话，分数应该还会高不少。
而程雅还是老样子，第55名。
“你怎么……”程雅震惊的睁大眼睛，她也看见了陆南桥的成绩。
“好了。”班主任郝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她一身职业装，坡跟小皮鞋，满钻的胸针闪闪发光，与别的高中老师为了教学任务忙到不顾形象截然不同，虽然已经快四十岁还是十分精致，“想必大家对这次考试都有了一定的认识，接下来的一个学期是你们至关重要的一个学期，我希望每一位同学都认真对待……”
郝老师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最后，她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有一位同学的成绩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据说她整个寒假都在努力学习，你们看，哪怕已经高二了，学的东西比较深比较难，可只要用心，成绩还是可以很快提高的。”
郝老师笑眯眯的看着陆南桥。
陆南桥不想纠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整个寒假都在家学习的，大概开学之前已经找她们这些成绩不上不下的学生家长“谈过话”了，通过郝老师“和蔼可亲”的态度陆南桥也知道，爸妈的“付出”绝不会少。
很多人都在回头看陆南桥。
“不错，就是陆南桥同学，陆南桥，你下节课坐到第二排李思雨旁边……”
郝老师的话还在继续，陆南桥看到程雅的手猛然握紧，她看过来，陆南桥也在看她，程雅的目光里甚至无意间带了一点祈求。
她不是在求陆南桥别换座位，而是在求陆南桥不是骗她，骗她给她正确答案，换到前面的座位。要知道，对于高二四班的学生而言，往前坐一排都是很难的，不仅要家里“有实力”，还要学习好。前一条显然陆南桥的家长已经帮她满足了，后一条……程雅在祈求陆南桥千万不要是利用她……不然，她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一条出路。
陆南桥飞快的握了一下程雅的手，她站起来。
“陆南桥，是下课换座位，不是现在。”郝老师的态度特别好，这是不多见的。
“老师，我是抄的。”陆南桥声音不小，她生怕全班任何一个同学听不清似的。
“你说什么？”郝老师一愣。
“我说，我是抄的，所有科目的卷子，除了语文和英语作文，包括数学大题和文综大题，我都是抄的程雅的。”陆南桥直直的看着前面，没有任何惧意，“这应该是程雅的成绩，不，她的成绩应该更好一点。”
教室里落针可闻，同学们的目光在陆南桥、郝老师以及满脸错愕的程雅之间来回转换。
“可是程雅考了倒数第二。”有人说。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隐瞒自己学习很好的事实，”她伸手拿出藏在书包里的几张皱巴巴的字条，“这是程雅给我的纸条，我都留着，上面是她的字迹，答案跟我写的一模一样，你们愿意可以拿去看。”
“陆南桥！”程雅拉了拉陆南桥的衣袖，眼中充满了惊慌。
陆南桥像个将赴刑场的烈士一样拍了拍她的肩。
另外还有两道兴奋又激动的目光传过来，分别来自李源和刘。这是那天在饭店三人一起定下的计策，准确点说是陆南桥和李源定下的。
她们觉得如果程雅不敢说，那她们可以替程雅说，只要保留了程雅给陆南桥的纸条，到时候对比字迹和陆南桥的答案，谁都得信。
“老师就喜欢学习好的，哪怕郝老师不行，我觉得语文老师、历史老师都会帮程雅，她就是太不爱说话了。”李源根据自己对程雅的一知半解解读着，“你看周旭家里也不好，只有一个妈妈，但是他学习好，老师对他好，就没人敢欺负他。”
好像是这样的，无论如何在学校里学习好的学生总是拔得头筹，哪怕别的方面差一点也没人愿意招惹。陆南桥没说的是，以她对心理学的耳濡目染，她觉得程雅被埋在尘埃下的生活需要一个突破口，至少在家里或者学校的某一方面撕开一个口子才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所以她一咬牙，哪怕回家后会很惨，也还是干了。
“程雅其实学习很好，只是一直被欺负，她太胆小了。”陆南桥挺了挺腰背，朗声说。
郝老师眯着眼，显然已经被惹怒了，身为班主任被这样有计划有预谋的挑战权威还是她职业生涯第一次，她的脸阴沉的吓人，说：“陆南桥，是程雅要你这么做的吗？程雅逼你写出答案，然后再自誊抄一遍，让你这么说？你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老师，程雅比我矮17厘米，她怎么逼我？”陆南桥质问。
“那么，就是你抄袭了？”郝老师的脸色迅速黑下去，“抄袭，是要记大过的。”
“她没有。”也许是太久没大声喊过了，程雅慌乱的喊破了音，“是、是我逼她的。”
“老师，你信吗？”陆南桥就这么隔着整个教室与郝老师对视。
“陆南桥，程雅，不要因为你们耽误我的时间，把你们的家长叫来跟我解释！”郝老师把手里的书在黑板上敲得啪啪作响，“现在，你们给我去教室外面站着！”
同学的目光又转向陆南桥和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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