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华清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的热度骤然被周身的冷水浇得降了一些，紧接着第二桶水又浇了下来。
虽然合欢宫分坛地处南方，但气温湿冷，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也冰凉刺骨。
在第二桶水浇完之后，莫华清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也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正是杨楚。
杨楚把桶丢到一旁，再度弯下腰来看着莫华清，见莫华清终于恢复几分意识，笑嘻嘻道：“四哥，清醒点了吗？”
莫华清微微点头，他一时还有些难以区分幻觉和现实。
他的思绪有些迟钝的看着杨楚掏出一小包药倒入杯中，又从壶中倒了些水进去摇匀，然后放到他唇边。
“四哥，该喝药了~”
杨楚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让莫华清熟悉地不想移开目光。
于是他张开嘴，慢慢饮尽杯中的液体。
杨楚颇有耐心地把杯中的药水给他这个四哥一滴不剩地喂了下去。
随着莫华清咽下最后一口药液，他身上的药力也仿若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了。
杨楚弯腰看了看莫华清的脸色，又上手在莫华清额间试了试温度。
“哦，还是很管用的嘛。”
莫华清看着杨楚，心也渐渐沉了下去，虽然药效已除，他却只觉口中苦涩。
商令羽对自己用药，却让自己发现了藏在心底深处，从不敢去想，也绝不可告人的情愫。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副无知无觉般蹲下身来，从下往上看着莫华清：“四哥怎么了？”
莫华清聚集起身上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一拳打到杨楚的脸上！
“是你。”
他盯着杨楚，毫无犹疑。
虽然此时莫华清身上气力不足，但依然是个成年男性，杨楚被打得头歪了歪，皮肤上泛起一小片红，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连脸上的笑都没变。
“是我。”
从头至尾设计此事的，都是杨楚。
“但这不太重要。”
杨楚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脸颊，从地上站起。
还没等莫华清继续说什么，他就拉起莫华清，半扶半托地带着莫华清往浴池走去。
“你都湿透了四哥，还是先去泡一泡，免得生病吃药才是。”
莫华清靠在杨楚身上，心中却煎熬难选，他既想与杨楚多亲近些许，又因为两人的血缘关系想要离得远一些，更是因为他此番遭遇，全都源自杨楚之手。
杨楚没空去管他这个四哥都在想什么，他只是手脚麻利的把莫华清的衣服扒了，然后把人放到浴池中。
就在杨楚打算离开浴室去前面一趟的时候，莫华清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是凑巧，四哥信吗？”
杨楚看了一眼莫华清，随意挥了挥手。
“我先出去了，四哥你泡够了就出来。”
在出了浴室之后，杨楚一边往外走一边将脸换回了之前那张普通的面容。
他先走回商令羽房间，正看见云华将屋中打扫干净。
不知为何，柳渝的尸体仍旧躺在门口没有搬走。
杨楚扫了一眼，敲了敲房门。
“都收拾好了？”
“还没有。”
云华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其他雪魔卫，走到杨楚跟前递上一个纸卷：“津西来信。”
杨楚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嘴角勾起笑了一下。
“祖山文当真是胃口大了，什么都想要。”
“那东西还要送去津西吗？”
“送，当然要送。”
杨楚把纸卷收起，抬眼就看见云华面上有些不满，他抬手拍拍云华的脸。
“莫阳羽也在津西，送过去不是正好帮祖山文讨好一下那位魏王陛下，你是又挂哪门子脸？”
“只是，为主人感到不值罢了。”
杨楚嗤笑一声。
“这么担心，到时你就在津西等我。”
“是，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收拾完东西走就行，别和武林联盟那些人碰上，然后……”
杨楚皱起眉，思索了一会才慢慢说道：“让江秀在津西等我。”
打发完云华，杨楚扫了一眼屋内，又从目标列表确定身边无人后，手中一晃，莫华清的那张琴就出现在他手上。
将琴摆放在桌上，杨楚才又返回浴室。
此时莫华清心中烦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就听杨楚道：“四哥泡完就快些出来，收拾收拾咱们就该走了？”
“走？去哪？”
莫华清猛地起身看了过去。
“哎哎！起这么猛四哥你不头晕吗？”
杨楚上前扶住有些站立不稳地莫华清。
“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住上几晚再走？”
这句话让莫华清惊觉自杨楚出现后，他便没了之前那种迫切想要离开此地的想法，而这更让莫华清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心中，哪怕在经历了这番事情后，依然如此信任和亲近杨楚。
这更让莫华清心头酸涩，他药性刚解，又浴池中泡了许久，四肢有些无力。
见他这个样子，杨楚一边摇头叹气说着“四哥你可真的该多走动走动”，一边上前帮莫华清擦净身体，又颇有耐心地帮着莫华清穿好衣服。
正要出去的时候，莫华清听见杨楚嘀咕了一句“忘拿鞋了”后，便弯下腰去，紧跟着莫华清感到身体一轻，竟是被杨楚用抱小孩的方式抱了起来。
“五郎！”被如此抱起来的莫华清失声叫道，他只觉脸上发热，也不知是因为泡得太久，还是因为杨楚如此亲昵的行为。
“是，是，我听得见。”杨楚完全没发觉莫华清失态至此的原因：“你别乱动。”
听到杨楚这么说，莫华清抿紧了嘴角，然后他慢慢试探地伸手抱住了杨楚的脖子。
莫华清在被杨楚抱着回到商令羽房间的路上，比较之前，这次他看清了地上斑驳的血迹，和倒卧在地上的尸体。
等走到门口，他又看见柳渝的尸体躺在那里，双目圆睁，喉间有一个血洞。
“害怕吗？”
杨楚抱着莫华清跨过门槛时轻声问道。
“不怕，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到。”
莫华清声音一样很轻，在宫中时，也常常会死人，等到后面，宫中又传言母妃亡魂不散，也让他素日里生活安静了许多。
“母妃会保佑我的。”
杨楚对此不置可否，他抱着莫华清到了外间。
此时屋里已被收拾干净，显然是有人特意打扫过。
莫华清视线在屋中扫过，在看到一个熟悉的物品时，他感到喉咙微微抽紧了：
那是一张琴，正放在屋中桌上。
“你找到了？”
杨楚将人放到一张干净的小榻上，又去取来鞋子给莫华清穿上，接着绕到莫华清身后，摸出把梳子给莫华清梳发。
“你……”莫华清看着那张琴，努力平稳自己的语调：“你找到了？”
杨楚扫了一眼莫华清看的方向，又垂下眼在自己系统背包里找了找，仗着莫华清看不见，从里面找出一顶发冠，为他这个四哥戴上。
“啊，找到了。”
“是谁拿走的？”
“明心。”
这个名字让莫华清心底涌起一阵不快，他换了一个问题：“商令羽呢？”
杨楚把一支桃花簪插入冠中固定，满意地拍了拍手：“死了，四哥大可放心。”
虽然早有准备，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莫华清还是感到些许不真实，他犹疑着想要问出盘旋在胸中的问题，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个时候杨楚从莫华清身后走到放琴的桌子旁把琴抱起来，然后又走回莫华清面前，将琴递给他。
莫华清抬头看向杨楚，对方勾起嘴角冲他笑了笑，特有的少年气质让人提不起戒心。
“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现在把琴拿好，四哥，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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