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打破了林中寂静，徐玠本在神游天外，也被玄女这一句给叫了回来。
树叶轻挲，传入他耳中。
徐玠对玄女的话语恍若未闻，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柔和。
“玄女，正好，白日的话还未说完。”
先前的凄楚之态荡然无存，仿佛是方晗短暂的错觉，她意犹未尽。
故作镇定徐玠没有趣味，方晗也没那个兴致再挖苦，在一片无言中等待他的下文。
“你说过，你与韩修士有些……渊源。”他兴许是想不到用什么词句形容玄女与韩奕风那点牵扯，开口说得很慢，还有小心的试探，“不知韩修士可有找你提起过神器一事。”
方晗自己都快忘了对徐玠说过这个谎言。
“找过，又如何？”
徐玠继续发问：“你答应他了？”
“没有，”方晗眨了下眼，“我讨厌你，也很讨厌他。”
上一回，这个女人说韩奕风是她故交的后人，还关切道说韩奕风似乎不大好。
徐玠早已晓得那是谎话，如今听来却依然感到好笑——哦，对于玄女而言，有两句不痛不痒的顺口问话，是算得上关切。
她只在他面前骂过韩奕风，却不见她出手教训对方，可见是对韩奕风相当好了。
徐玠心想，他什么都没做就被方晗如此对待，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呢？
他轻声：“玄女，韩奕风是灵山弟子翘楚，神器还是别与他有任何牵扯为好，否则，若是他们借机发难，就……”
方晗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想听下去。
“徐玠，我看你是徒有其表，”她的目光落在青年微启的唇瓣上，笑道，“背后嚼人舌根，是因为没被管教过吗？”
他又陷入缄默，显然是想起了被她掐着蛇信的场面。
唇腔中冰冷的触感早已没有，冷意是从他心底散开的，徐玠既不生气也不接话。
“我只是好心告知。”他拢了拢身后散乱的发，察觉到失态，朝她颔首，“玄女独自赏月，在下先行一步。”
方晗亦是没有停留，倒是雪莲出了声：“徐玠怪怪的。”
“是么？”方晗没有见过原著里的徐玠什么样，她只接触过眼前这一位。
“嗯，”雪莲不大好描述，“剧情跟原著有点差距，是因为这里重启过，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人设也偏了。”
方晗简短地回忆了会儿：“他前期不就是这么逆来顺受？”
“他是温柔，不是逆来顺受，”雪莲终于想明白了，“徐玠现在比林素还像虐文女主！”
看那被虐被打还用温柔的态度回应方晗，简直就是苦情又坚强的小白花。
方晗：“他吃的苦跟林素比还差多了。”
被利用固然可怜，可是要跟挖心虐身三生三世肝肠寸断的折磨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雪莲琢磨过来：“那也是，其他小白花怎么也得被挖心挖肾挖眼睛，全家死光或者国破家亡，还要断手断腿毁容什么的。”
“谢谢，”方晗由衷道，“给了我参考。”
十大酷刑莫过于此，用在徐玠身上的话，方晗挺满意。
她回了山峰高处，往灵山弟子安营的地方走了一段，远远地，就见到了韩奕风与阿萝正在树下谈话。
两人容貌出色，阿萝正红着眼、轻拉着韩奕风的衣袖，泣声：“哥哥……你不要我了么？”
韩奕风并没有拽回衣裳，沉默寡言的男人在此时流露出难得的温情。
“别哭，阿萝，”他笨拙地解释，“搜寻神器太过危险，你的病尚未好全，让你回去是为你好。”
阿萝不肯松手，要往他怀里去，韩奕风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的举止让阿萝立刻掉下两颗泪珠，悲鸣：“你果然不要我了，素素死了，你怪我？”
“她没死。”韩奕风仍旧不承认这事，“阿萝，别闹了，先回去吧。等玄女找到祭坛，我就回灵山陪你。”
剑修侧颜俊朗，在阿萝面前有着从未向外人展示的柔情。
阿萝磕磕绊绊：“哥哥，你还会回来么？你就算回来，也是成日抱着素素姐的尸首……”
方晗伸手扶了扶树干，听得头晕。
原来这些乌烟瘴气的剧情，比打打杀杀更有冲击力。
人死之后抱着尸首睡觉，方晗除了恶心，想不到其余描述。
这倒无关敬畏鬼神、敬畏生命。
只是，有什么必要？
每回听到男女主的爱恨情仇，方晗心底那点儿阴郁的心情就会滋生而出。
把林素给吓唬好了，又得看韩奕风跟阿萝演。
如若这回利用神器修炼，还杀不成徐玠，她就干脆挖个洞住到地底下去，一辈子也不会再跟主线人物接触。
雪莲看她脸色不好，怪道：“方晗，谁惹你了？”
方晗：“所有人。”
她不再靠近韩奕风与阿萝，生怕又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缠绵话语，只在很远处看了会儿。
韩奕风一门心思都在阿萝身上，他不愿让阿萝在此处，阿萝同样也担心韩奕风找到蜉蝣坛聚灵后就不要他。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韩奕风才把人哄回去睡觉。
因方晗一直在发作边缘，雪莲今夜格外沉默，方晗让它说话：“阿萝不该在这里，不会有什么蝴蝶效应吧？”
雪莲内心挣扎：“也许会有细微区别，但不影响结果，该发生的情节总会发生。不过，你究竟想干什么？”
“杀了徐玠。”
它真的很想再回去问一次，这样发展下去不会有问题吗。
但雪莲没有，它默认了方晗的行为。
方晗把雪莲的话仔细想了想：“也就是说，原著里的重要情节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改变。”
“可能提前、推迟，但一定会发生，除非你把所有角色杀光，不过你应该不会这样做吧。”
方晗是不打算这样做，因为杀光的结局是她带着记忆继续“拯救”徐玠，没有意义。
韩奕风今夜不打算外出，他光是哄好阿萝就已满头大汗，营帐里的烛灯灭了。
方晗在山峰上迎风而立，倦意一点点袭来，回了自己歇息的地方。
昨夜睡得还好，今夜不知怎么难以入眠，外头山风吹过，吵闹熙攘。
人一旦睡不好，心情自然也糟糕，林素晨光微亮时回来，见玄女背靠岩壁而坐，略带点阴沉。
她下意识退后几步。
“玄女，您醒了？”
方晗点头：“怎么样？”
林素二话不说，在她面前捏了个法诀，一缕薄光照过她的身躯。
“我能化形，只是不能维系太久。”
不同于林素的欣喜，方晗平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工作能力有问题还不自知的巨婴同事。
“我本来就能看见你。”
经她提醒，林素收敛笑容，尴尬道：“也是。”
可她该找谁试？总不能莫名显形。
灵体即使能够化形，也与肉身大有不同，肉眼望去，会瞧见淡淡的暗影。
若是被人看见一个与阿萝一模一样的魂体飘荡，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林素。
方晗也不想在蜉蝣坛之前闹出过大的动静，她想了想：“徐玠。”
林素不敢拒绝，只是好奇：“为什么拿他试？”
“他不会说出去。”方晗不再答疑解惑，带着林素就要出门。
林素苦心修炼一整夜，正打算歇息，不得不被迫外出。
方晗举着伞，她并不想见徐玠，站得有些远，让林素独自飘过去。
“你算一算，能坚持多久。”
林素应声：“您还要杀他？”
“当然。”
不远处，徐玠亦是整夜不曾入睡。
观夜后半夜醒了，说是伤处痛得厉害，随行的弟子把徐玠给叫醒。
借长生大会之名挖宝，又说好了能者先得，徐玠并没有带上梦姑。
到这时候，只能去叨扰另几个门派，医修并不曾寻到，幸而他人缘好，转了一大圈，带了不少伤药回来。
观夜唇瓣惨白：“前两日没事，还以为玄女手下留情。”
徐玠将药瓶打开，整齐码在地上分类，头也不抬。
“师兄自找苦吃。”
“师弟，你不懂我的用心良苦。”观夜咽了咽血沫。
“苦在哪里？”
观夜吸了口凉气：“为了让我们云宗发扬光大，我费尽心思跟她搭扯关系，唉。”
徐玠静静坐在一旁，道：“我见她不会久留在云宗，你的苦心是白费了，还是想些别的办法。”
“怎么不会？”观夜执着，“我们待她如此恭敬。”
有些人是求也求不来的，徐玠没再说话，让观夜把药吃了。
观夜单手撑着上身，另一只手握着瓷碗，借着温水服药，忽松了口。
“这是？……阿萝姑娘？”
灵山的阿萝怎么会到此处？徐玠转过脸。
营帐外，树荫之下，立着一个素衣女子。
她盯着徐玠与观夜，脸色不大自然，手指轻轻动着，不知在算什么。
起初，徐玠也以为这是阿萝。
他只远远见过那位阿萝姑娘，印象总还是有的，可很快他又发觉，眼前的“阿萝”身形发白，几乎透明。
不可置信的念头在他心底生成，徐玠轻手放下营帐的遮挡，上前走了几步。
“阿萝”却在这眨眼之间不见了。
他抬起头，山峰之上，一抹黑色的衣摆渐渐远离。
观夜在营帐里探出脸，怪道：“是不是？她怎么忽然来了？咱们也不认识啊。”
徐玠走回营帐，缓和而又坚定地否认了观夜的话。
“方才外面什么也没有，师兄，你病糊涂了。”
今天不幸加班了，刚回家，11：30还有一个更新。
第三章大家就别等我了早点睡吧TAT估计要后半夜才发，实在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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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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