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进去，正对上郑建平阴沉的脸，同事们看见剑拔弩张的两人，纷纷低头假装忙碌。
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对视枪口转向自己，像极了课堂上正在被老师提问的学生。
“早啊，郑总，熬夜到那么晚还能这么早到，注意身体啊。”她幽幽开口调侃，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工位。
郑建平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看就要发作。
“闻以茉！！！”
她的名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
“嗡嗡……”
宋城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进来，她犹豫了一下接起。
“不好意思啊郑总，客户电话。”神秘兮兮地指指自己通话界面，煞有其事地说道。
任郑建平火气再大，也不能员工接待客户这种时候发作，怒火无处发泄的他只得摔门而去。
“你这一天，小时候应付老师的心思长大了应付领导也是得心应手啊。”电话那头传来宋城沙哑地戏谑。
“宋总这日上三竿了，还沉醉在哪个温柔乡呢。”
她漫不经心地回应，眉头紧皱地在电脑上翻看，一百万的数字以惊人速度增长。
深深叹了口气，迅速关掉了那个让人压抑的界面。
宋城听见她的叹息，一脸关心道：“出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两人认识多年，她几乎不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没什么事，早上不小心蹭到手机，误触了。”她轻松地搪塞着，不愿因为钱放弃这个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接着睡吧，我上班了。”
“真的没事？”宋城完全没了睡意，听出她疲惫和无可奈何，坐起身试探着问道。
闻以茉故作轻松地回应：“干嘛，我应该有事？”
“有事得跟我说啊，别总自己扛。”宋城没再多问，她不想说的事，没人能知道。
大学家里没钱交学费愣是一人打三份兼职硬扛着，宋城在她面前只提过一次借给她钱，那之后两人有大半年没有说话。
她太要强了，觉得宋城的帮助是对自己莫大地侮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办公室鸦雀无声，刚才郑建平来一通发泄，持续的低压还没过去。
“以茉。”郑建平的助理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头都没抬，郑建平和他的助理蛇鼠一窝，找她准没好事儿。
“来活了，有空再聊。”匆匆挂断宋城的电话，这才换上虚伪的微笑回身。
“怎么了姐，郑总有什么吩咐？”
“以茉，下班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小李临时有事儿不能陪郑总出差了，这个项目你最了解了，辛苦一点这趟你去。”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助理神秘兮兮小声道：“项目成了有10万提成哦，出差不会有什么为难吧。”看着闻以茉的表情，她只能拿出金钱诱惑。
“陈姐，不为难。”
再为难也没有解决债务棘手，虽然10万杯水车薪，但顶几天的利息也好啊。
到达目的地已是凌晨三点，深秋的京都带着凉意，干冷的空气让南方来的闻以茉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上衣服显得有些单薄，根本抵不住这刺骨寒风。
酒店前台，郑建平还在喋喋不休地阴阳：“闻以茉，明天晚上的饭局好好打扮打扮，注意一下态度，这次项目多重要就不用我说了。”
他一边办理入住，一边不停的说教，“敢给我搞黄了你就不用回去上班了。”
他扔下一句狠话扭头上楼，留下她一人，闻以茉始终没有说话，脑袋放空，连续两天几乎没有休息，完全不想搭理他。
“你好，还有别的空房间吗？这个房间风水不好，麻烦帮我换一间。”
郑建平的房间在她隔壁，虽说她对付流氓有一手，但还是谨慎点儿好。
“还有一间楼层比较高，但是跟刚才那位先生离的有点儿远，您看可以吗？”前台小姐姐仔细确认着，语气温和。
“嗯，好。”她点点头，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办理完入住，闻以茉拖着疲惫的身躯往电梯走，一直在神游状态的她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个老色批，倒是挺会享受的，出差定这么高档的酒店。”
电梯门打开，闻以茉低着头走进去，完全没注意里面还有客人没走出来。
穆野望着冒失的女人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尽量闪身躲开，但还是被她的行李箱撞到。
“不好意思。”她回过神来，讪讪地道歉。
抬眼望去，穆野的身影遮挡住电梯的灯光，冷峻的脸庞被阴影掩盖，利落又挺括羊绒大衣让原本就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修长，清幽的茶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道。
闻以茉很少会去欣赏一个男人的美貌，秦蓁蓁时常分享的肌肉美男她都懒得看，但穆野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让她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怎么这么眼熟呢？”她暗忖道，总觉得那双凌厉的眼睛好像似曾相识。
两人视线交汇时，她分明看见男人的眼神从最初的不耐烦瞬间变成诧异。
穆野望着电梯里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闻以茉，是你吗？”
这个朝思暮想十年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人已走出电梯，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确认。
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目光，她一脸冷漠地盯着这个对自己满是探寻的男人，这种不太礼貌的凝视她见得倒是不少。
闻以茉长相明艳，上学的时候就是学校数一数二的美女，按宋城的话说，就是“靠脸吃饭也能衣食无忧”的那种。
“到底是谁呢？”
直到电梯门关上，她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也懒得再去想那些无所谓的故事。
穆野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直到电梯停在23楼才回过神来，“穆野，你真是疯了。”他心脏狂跳，一度怀疑是自己半夜失眠的癔症。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又是失眠的一夜，前台的工作人员听见脚步声礼貌地点头问候着，大概是早已习惯他凌晨游荡，工作人员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刚才的身影不断在眼前闪现，慵懒挽起的长发，廓形的西装外套，齐膝的长靴，哪里都不像记忆中那个人的形象，唯有那张有些英气的脸，冷淡的眼神始终没变。
推门出去，秋风刺激下穆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怎么会是我臆想呢。”他这才反应过来，顺势转身回酒店。
他脑海里的人一直还是高中时期齐刘海短发，始终身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旧校服，刚刚那个衣着精致的人分明就是活生生的闻以茉。
“快帮我查查刚才23楼的客人叫什么。”他急匆匆地跑到前台，急于求证自己疯狂的念头。
前台的工作人员不禁错愕，说话的时候激动的带些颤音，“穆，穆总……”虽然经常看见穆野进出，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回，有点被他的气势吓到。
“愣着干什么，23楼客人信息。”他不耐烦地颦眉，一秒钟都不想耽搁。
“哦哦，好。”
工作人员不敢反驳，急忙低头查找起来，谁让整个酒店都是穆野家的资产呢。
他的手无意识地敲击在台面上，期待又害怕，等待的这两分钟无比漫长，直到听见前台念出她的名字。
“穆总，刚才办理入住的这位小姐姓闻，叫闻以茉。”
他的脑袋瞬间被清空，“闻以茉”这三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前台后面还在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思绪似乎飘回了那个不完美的夏天。
废弃的体育场，遍体鳞伤的自己，嘴里叼着烟冲他伸出手的那个短发女孩……
“闻以茉，真的是你，是你……”
穆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他躺在床上，诺大的总统套房物品摆放整齐，一应俱全的家居用品却没有一丝家的味道。
唯一一件属于他的物品也许就是床头摆着的那张照片，一张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背影照，只依稀能看出学生模样的女孩站在教室外面。
“这次不会再放手了。”他轻轻摩挲着照片，眼神坚定。
“叮咚……”
门铃声响起，紧接着传来服务员的声音：“顾客您好，您的早餐和果盘到了。”
闻以茉翻看项目书的手迟疑一下，“这高档酒店服务这么好吗？普通房间的早餐都送到房间。”
开门看见满餐车的食物，很明显超出了“免费服务”的范畴。
服务员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女士，这是一位先生为您预定的，您现在用餐吗？”
“这个郑建平，真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她心里暗骂，“等老娘证据攒够了，看你还怎么得瑟。”
“送进来吧。”她轻蔑一笑，送上门的早餐不吃白不吃，不能便宜了这个老男人。
餐盘边放了一张精致的卡片，“南城以南思念不归，北城以北深海未眠。”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是习惯性地拍照，说不定都能当作证据使用。
“老东西，还装上文艺青年了。”闻以茉嫌恶地要把卡片扔到垃圾桶，又疑惑地收了回来，“郑建平的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秀逸了。”
“叮”，催债的信息准时送达，她无暇多想，今天晚上的饭局才是最要紧的。
【闻以茉，今晚七点半准时在楼下……”】
【闻以茉，衣着打扮自己上点心，这是商务宴请，不是参加葬礼……】
【闻以茉……】
看着一连五六条几十秒的语音信息轰炸，闻以茉烦躁地揉揉眉间。
【好的郑总，收到。】她努力克制情绪，现在不是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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