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帝之子

莉莉丝跟埃斯蒙德共度了几日,正烦得很。因为他成日不是喝酒便是跟少女搭讪,偶尔发神经还对她一通鬼哭狼嚎。

她对堕天使的滤镜全碎了,还得知他从前也经常找路西法哭诉。回忆突然如昨,是路西法说她可以搬进第九重地狱的时候。她问路西法是孤单吗,为什么不让堕天使陪他一起居住?而路西法则委婉地说,要是跟堕天使住在一起,他们会太粘人了。

原本她还以为堕天使是热爱工作,才经常找路西法的,没想到只是找他哭诉!难以想象一直优雅从容、高贵威严的地狱之主,要看着堕天使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他还得绞尽脑汁安慰。

忽然,莉莉丝收到了萨麦尔发来的消息,他问:“莉莉丝,我收到消息说弥赛亚要转世成人了,埃斯蒙德说你此前跟他在一起,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弥赛亚要转世成人?莉莉丝大吃一惊。弥赛亚说过他会向她证明,他可以引领人们改变,这就是他的方法吗?

她回萨麦尔她会去探听消息后,便动身前去找弥赛亚,最后在一处农院旁发现了他。

她站在他身旁,问:“所以,你要变成人类,上帝同意了你的计划?”

弥赛亚点头,道:“天神的信徒玛利亚将会成为我的母亲,约瑟将会成为我的父亲。”

莉莉丝看去,他们此时都隐身,玛利亚并看不到他们。她容貌柔美、举止温和。

“你这又是何苦呢?”莉莉丝觉得当初自己不该刺激这个心思单纯的圣子,“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死掉。”

……死掉,弥赛亚不喜欢这个字眼。

“人类的本性是善的,且天使们也会帮我,我在凡界不会受苦的。”他神色平静,“不过,你为什么要陪着我?”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记得吗?我跟你打的赌。”

“记得。”弥赛亚回答,莉莉丝赌如果那群人杀了她,他就要实现她一个愿望,但其实他并没有答应,“你的愿望是什么?可以现在说。”

“没想好。”

“……”弥赛亚无言以对,暗暗觉得这个愿望可能会成为自己的隐患。

莉莉丝留下来的理由没什么,只因跟埃斯蒙德的烂桃花或狗血悲伤的爱情故事比起来,天国圣子转世成人、拯救人类、拯救世界的故事肯定会更有趣!

然而她没想到,这个故事一开始就颇具戏剧性:堂堂圣子弥赛亚,转世后竟然会在一个马厩里被生下来,真是可怜了他跟玛利亚。

“我的孩子,我便按上帝的旨意,将你的名字定为‘耶稣’。”约瑟道。

趁裹在襁褓中的弥赛亚被放在了马槽上的稻草中,隐身的莉莉丝靠近,与刚出世的婴儿大眼瞪小眼。一个普普通通的婴儿,不哭不闹,有一双干净的蔚蓝色眼睛,她能看到他纯洁的白色灵魂。

“弥赛亚,你还记得我吗?”

“……”婴儿看着她在的方向,但是没有说话,显然他还不具备说话的能力。

“能看到或听到我吗?能的话就眨个眼睛。”

弥赛亚眨了眨眼睛,莉莉丝正想他不愧是圣子,他便闭上了眼睛睡着了。这时,有几个气息不俗的人来了,她便远远躲在一边。

三位来客向玛利亚自我介绍,他们是来自东方的博士,因看到天星轨迹,算出有超凡脱俗的存在降生。他们向转世的弥赛亚献上了祝福,然后便离开了。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访,他们是牧羊人、智者、传道者等。

莉莉丝倒是没想到弥赛亚刚诞生就这么受欢迎,然而,要是她也能预知未来的话,她肯定会觉得这几十天是他难得的好日子。

一个多月过去,在弥赛亚刚刚完成洁净礼时,智天使拉结尔降临了。他找到弥赛亚的人类父母玛利亚和约瑟,警告道:“希律王听到了风声和谗言,要杀了弥赛亚,你们必须立刻动身前往埃及行省避难。”

原来,希律王得知了“救世主”弥赛亚降生,要成为王的消息后大为愤怒,因为他自己才是王。

拉结尔很快便发现了三个人类身旁的邪恶气息,日落红般的眼睛,燃橙色长发,是莉莉丝,那个伊甸园中他带大的孩子。

从前,莉莉丝两度潜入天堂,他很遗憾没有跟她说上话。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莉莉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金发碧眼的年轻天使问。

他想她当真变化很大,从前她有一双灵动好奇的眼睛,而现在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我答应要陪弥赛亚。”她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不然我早动手了。”

约瑟等人并听不到此刻拉结尔与莉莉丝的对话,而是在收拾东西准备逃离。

“既然是你跟弥赛亚的约定,我没什么意见。要是发生什么,还请你保护好他。”

“听起来你很担心他?”

“米迦勒从上帝那问了一些弥赛亚未来的事,都不太好。”拉结尔面露忧色。

“这样吗……”

如果是真的话,莉莉丝感到可惜。但事实就是世界鲜有光明纯洁、善良美好的人能有好结局,但她希望弥赛亚此行至少不是悲剧。

拉结尔预备离开,临走前又回头,道:“莉莉丝……我很抱歉,在你回伊甸园时没有认出你,还把你当成恶魔。”

莉莉丝知道他指的是她逃出地狱、回伊甸园,看到亚当和夏娃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时。

“别这么说,你从来不需要跟我道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相反,你守护伊甸园那么久,把我视作家人,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从来没感谢过你。谢谢你,拉结尔。”

她那时虽伤心欲绝,但如今只觉得命运无常,却也平常。

拉结尔愕然一笑:“我也要谢谢你跟亚当,你们给我带来了美好的回忆。如果你回地狱,请代我向路西法、萨麦尔等问好。”

“一定。”

拉结尔离开,约瑟将一匹瘦马拉了出来,让玛利亚抱着弥赛亚坐上去,牵着他们离去,莉莉丝隐身随行。

她回头,熟悉的风景渐渐远去。她戳了戳弥赛亚的脸,说:“你看,你刚出生就被追杀了,人们根本不希望有救世主。”

襁褓中的弥赛亚还没有说话的能力,只能干巴巴看着她。莉莉丝略感得意,如果不出意外,这作为人的一生,他都打不过自己了。

经过漫长的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埃及,安顿了下来。在贫苦的沙漠中,他们与几户人家互相扶持,日子平淡过去,弥赛亚很快长大了。

他有着一头棕色及肩发,蔚蓝色眼睛,是个安静懂事、惹人喜爱的孩子。他学会说话后,一日趁着家中无人,走向了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幽灵。

莉莉丝看着走近的可爱少年,心想着:“说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你是谁?”少年弥赛亚默默看着虚空问道。

自诞生以来,他都能看到这个穿着黑袍、一头红发的女子,但是别人好像从来看不到。

“我是莉莉丝。”她答,“我跟着你的原因是,嗯,我跟你的前世有个约定,会陪你走完这一生。”

“所以……你是我前世的朋友?”

“算是吧。”莉莉丝答。

忽然,她想到曾经自己有个妄想,那便是获得圣子的灵魂。她嫣然一笑:“弥赛亚,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可以跟我说,代价只是在死后,你要将自己的灵魂献给我。”

“……”弥赛亚狐疑地看着她,其中却没有她的倒影,“我没有什么愿望,而且,我可以自己实现自己的愿望。”

“那很好。”她尴尬笑道。

她想到他那双澄澈宁静的月白色眼睛,问:“为什么你的眼睛变成了蔚蓝色?”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也许,神明知道我最喜欢蓝色,那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

……原来如此,她记得他还是圣子时,总是穿着白袍,以及那条千年不变的蔚蓝色亚麻长裤。

“那你喜欢蓝色的麻袋吗?”

“……”弥赛亚不知所以,但直觉告诉他,最好离她远一些。他提起木桶,打算去河边打水,莉莉丝跟着他走到滩涂边。忽然,一直小鸟从天上摔落下来,她默默挪了几步绕开它,但弥赛亚弯腰把它捧到了手心中。

“你做什么?它已经死了。”莉莉丝提醒。

“多么可惜,它刚学会飞翔……”弥赛亚轻叹。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为小鸟祈祷,等他睁开眼睛松开手掌后,小鸟居然振翅飞走了。

……你开挂,你这样怎么能算是人?莉莉丝腹诽。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问。

“我向天父祈祷,我知道祂会垂听的。”弥赛亚说。

……所以,上帝一直在关注弥赛亚?莉莉丝狐疑地环顾四周,那祂岂不是知道她就在他旁边!?她忽然有点心虚,但是祂似乎也并没搭理过她,她也就没多想了。只是,以后肯定不能让弥赛亚跟自己进行灵魂交易。

弥赛亚提着水桶离去,并没有理会莉莉丝,因为他已经对她的存在习以为常,并且知道无论怎样,她都会跟上来的。

“我帮你吧,你提不动。”

“我可以……”弥赛亚个子不高,但十分倔强。

“好吧……”她无所谓道,圣子依旧是一根筋。

快到家时,弥赛亚突然一个不稳失去平衡,绊了一跤。玛利亚听到动静,从屋子中跑了出来。

“孩子!”她过来将弥赛亚扶起来,前后左右看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母亲。”他说。

“是耶稣吗?”约瑟也走了出来,“我们正找你呢,我们该启程回乡了,在那里,你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弥赛亚对这话一知半解,他知道自己是特殊的,但他依旧是个稚童。

“我的孩子……”玛利亚把他抱入怀中。

她从来不喊他“弥赛亚”、“以马内利”或者是“耶稣”,只因他在她眼中只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平常孩子,不是什么救世主。而现在他要到那个她所不了解的世界去,她为自己的孩子感到害怕,因为他要独自面对一切。

似乎察觉到母亲的恐惧,弥赛亚伸手,也抱住了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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