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后,林侍郎选中了陶记给他的新府邸做影墙。
“咳咳,辛老板,本官的要求不多,便是在那影墙上作一副文人画。当日照影落旁处时,墙上塑像应仿佛从画中显身,栩栩如生。”林侍郎这般畅想着。
老辛与叶抒苒听得满头大汗,这得是神笔马良的功力吧?
“林大人,我等会尽力塑好您的影墙的。”老辛便硬着头皮接下了。
“那本官就等老板的好消息啦!”林侍郎唇边轻笑着,说罢便离开了铺子。
老辛目送着他离开,慨叹了半句。
“林大人有要求以什么文人画作底么?”叶抒苒问道,她正扭着铁丝线。
好像这个部分没有问。
这铁丝线不算特别好用。
这铁丝是隔壁方记铁匠铺中进购的,粗细倒是相当,虽丝线品质一般,但作骨架的要求并不高,也勉强可以使用。
“诶,还真未指定,林大人刚刚那话说得挺空泛。我感觉大人主要还是想要个彩色的影墙作院饰罢了。”老辛分析道。
他已经提前从南街画摊那边收购了几幅文人画作。
这些画作虽然有些瑕疵,但作画细腻,景画协调。
色彩不算丰富,但有美感。
“对了叶姑娘,我让我那今州的侄子过来帮忙了,他们在今州开的铺子最近赚到不少,也招了不少学徒呢。这混小子空有一身手艺,在店里空闲着,我便让他过来一块帮忙。”
老辛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他去将之前买的文人画拿出来。
他手上将每幅画都展开了看,仔细比对着景画的区别以及塑像的难易程度。
“多个人帮忙也好啊,咱铺子不是前些天还聘请了一位吗?怎么今日没见着他?”叶抒苒笑道。
她走去旁的木轮车上清点送来的石板,这些个石板厚度不一。
“施冶那混小子甚是爱听曲目,怕不是去仙乐楼门口杵着了。”老辛嗐了声。
“这孩子他的娘亲病了,急需用钱医治。我便聘请了他,没成想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活是半天没见着干。”
“既然不作工跑出去偷懒了,为何不扣他的工钱?”叶抒苒抬眸问道。
接着她拍了几下石板,看看这些石板怎么样。
回震尚可,硬度尚佳。
那现在则需要一人同她一起将石板抬到院中了。
“平日里施大娘对街坊邻里都挺照顾的,我想着,若是扣了他的工钱,怕不是没钱给他娘亲治病了。”老辛沉吟了片刻,有些怅然地叹气。
他这是念在施大娘的面子上。
“明知自己的母亲病着了,干活做事还这般懈怠,这便是不孝了。依我看,他就是知道你心善,肯定不会不帮他。”叶抒苒轻哼一声。
这小子也没拿工钱给他娘亲治病啊,反而去玩乐了。
她杏眸中泛着鳞鳞冷光,似浸了半层霜。
“嗐,这混小子!那让我怎么扣他工钱好...”老辛面露难色。
“老辛,不如这工钱照扣下他的。施大娘的药,你便当作回报恩情,给她送了去。总不能让他拿着这工钱听曲儿去。”叶抒苒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老辛是个心软的,不过是想回报施大娘的恩情。
只是这软肠子回报到大娘儿子身上了,施冶拿着那工钱还上仙乐楼听曲去了。
“嗯,如此也好。”老辛点了点头,神色终于坚定了一回。
他和叶抒苒来回几转将那几块石板抬到院子中去了。
搬完了之后,老辛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心里却诧异着,多半力气都是那姑娘在出?
他虽是知道这姑娘力气不小,但这石板平日里都需要两个男子一同抬入。
这姑娘抬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老辛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老辛,你选好了哪一幅画?我们现在便可以探究一下如何制骨。”叶抒苒在院落旁的圆木桌上倒了杯凉水喝。
“好,我想着便是这幅,山间闲观流云野鹤图。这山比较好塑形,塑成后大气磅礴,野鹤几只徒增山林趣味。其中人登在山上远观风景,与官家仕途也有关联。”
老辛从画卷中取出一副画,也坐在了木凳上休息。
“周围山色怡人,流云红日飞鹤其上,松柏竹林郁郁葱葱,密林点点,色彩还算多样。”叶抒苒眼睛一亮。
她还是头一次见着文人画,不知南越画师所画算不算,只是那精巧程度确是没有京城的好。
“是了是了,要不然就这幅?”老辛说道。
接着老辛的目中渐渐生出期待,“接下来便是用灰批去做这影墙纹样了吧?”
“嗯,咱先在石板上勾个底,也有可能无法完全将其复刻到板上。咱们勾骨之后方可以知道能塑几成。”叶抒苒唇边漾出笑意。
于是乎这整个月,两人从早到晚便是用那铁丝制骨。
在月底的时候,终于将骨架完全搭建好。
对她而言,还是首次参与比较大型的勾骨制作!
叶抒苒望着大石板上铁丝圈划成的轮廓,凹凸不一,深浅也不一。
光是给那座大山塑形就用去了一大半功夫啊。
而飞鹤与苍林则需要仔细塑形。
她也不得不佩服老辛的技艺了得,连那羽毛都用铁丝深浅各异地勾出骨架来。
就这么看了老辛做了几遍,她也学到了更精细的技艺。
举一反三便将松柏叶片也细细地制出叶片各异的形状来。
这一个月飞速过去,两人只构建了骨架。
这骨架制成后,后面的功夫可就容易许多了。
月底的时候,老辛的侄子阿昀就来到了铺子里帮工了。
而老辛在月底扣下了施冶的工钱。
很快,平日里没有见到的人影,就出现在铺子里。
施冶一副哭爹喊娘的模样,找上门说娘亲没钱喝药了。
“辛叔叔呢?我娘好惨啊,都没钱喝药了!”施冶一副哭戚戚的模样。
这哪是施大娘没钱喝药啊,这分明是这小子没钱去听曲了呗。
这个月里的所有活儿都是她与老辛干的。
一些接收材料和购进铁丝的小活儿是老辛那今州来的侄子阿昀在做。
平日里几乎没怎么见着这小子的影子。到月底没工钱了,便跑来哭诉了?
“咳,你可少来这套,施大娘的药钱我们早就给了。早些时日,我们还买了些水果去看望她呢。”叶抒苒呵呵一笑,戏谑道。
“不如你猜猜看施大娘说什么?说她儿子这一个月都没来看过她呢。”
她正与阿昀检查购进的石砖品质如何,没想到某个懒蛋就回来了。
“呃...我这是...”施冶眼珠子转了几转,还没想出更好的借口。
“嗯?他是谁,怎么的没见过啊?”老辛的侄子阿昀更是会心一击,他抬眸轻瞥了一眼,问道。
“……”施冶就站在门口,说不出半句话来。
此时老辛外出了还没回来,铺子里只剩下两个铁石心肠的,必然不会搭理他,甚至还会挖苦他呢。
“还站着作什么?是没活干么。难不成还想看着我们干活噢?”阿昀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睨了施冶一眼。
“诶,我这是要做些什么?”施冶讪讪问道,还心虚地搓了搓手。
“把这批石砖搬进去。”阿昀轻笑一声,敲了敲他身边摆着的石砖。
这批石砖又厚又重,实在不好搬的。
施冶自知理亏,便搬砖去了,来回几趟都是他一人搬。
直到原来放置砖块的地方空了,施冶也累了个半死,正坐在铺子门口喘着粗气。
金乌渐落,余晖渐弱。
施冶盼星星盼月亮的老辛终于回来了。
老辛见着施冶瘫坐在铺子门口,还有些纳闷。
“你这是做什么了?”老辛问道。
“那个新来的小子让我搬砖进去咧。”施冶见老辛回来了,眼前一亮,就开始想告状。
“搬进去了呀,如此甚好。”老辛赞许地拍了拍施冶的肩膀,便跨过门槛走进了铺子里。
“哎!辛叔叔。”施冶连忙起身跟着进去,眼珠子转溜着,思索着该怎么讨钱。
“老辛,这批石砖品质尚可,日后若是能长期合作也不错。”叶抒苒笑意盈盈地打断了施冶的话。
“哎,辛...”施冶还想着插话。
“嗯,晚些我去找找廖老板,这是从他那儿定的。”老辛点了点头。
施冶一直想插话,却一直没办法找到机会。
半个时辰后,叶抒苒终于要回去裴府了。
“那老辛,我便先回去了?”她朝老辛他们挥了挥手,便留下一个倩丽的背影。
施冶终于有机会找老辛说讨钱的事儿了,没想到又杀出了个阿昀!
阿昀就和老辛聊家事,还扯到了从前,老辛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两人就一直没完没了地说。
“... ...”施冶见无人理他,只好灰溜溜地走开了。
这边的叶抒苒在回府之前又去了一趟南街,想为小院落里的池子买两三只观赏金鱼。
当她提着一小木桶金鱼回到裴府时,却看见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从小门出来。
这着急忙慌的,应该是要去旁的铺子买些什么吧。
这丫鬟见着她时,还破天荒地给了她些好脸色。
这丫鬟笑吟吟地说道:“叶姑娘,我们裴府大房二房的夫人老爷公子小姐们明日要去江南别苑住个两三天,这些日子的伙食叶姑娘需自己备了。”
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呢。
她也不常在裴府吃啊。
“哦,多谢告知。”叶抒苒轻睨了那丫鬟一眼,眼神是丝毫的不在意。
她提起裙子便抬脚进入了府中,没有多给那丫鬟一个眼色。
那丫鬟见她并不在意且神色淡淡,还气得跺了跺脚,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干得什么事,又讪讪地为大夫人去买东西了。
小院外的石板路落满了枯叶。
这里平时只有下人会走,便无人打扫,随这些落叶落了满地,就显得萧条。
叶抒苒将落入假山池子里的红叶片片拾起,随后放到另一处木桶中。
随后她将三条金鱼倒入小池中。
锦红和金色以及银白色的小鱼入水后便嗖地一下躲入池子深处的石缝中,不敢出来了。
倏然想起刚刚那丫鬟聊起的食饭问题。
那明日吃哪一家好呢?
叶抒苒边想着,边去打水将自己洗漱干净。
之后便换上一套素蓝色寝衣,披上了一件厚些的外衬。
她未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就穿了一件里衣还显得有些单薄。
叶抒苒又打了些水将衣服搓洗了,并晾晒了起来。
原本这破败小院连晾衣服的木杆也没有,还是她找材料现搭的,用绳布接驳好。
要不是她勤劳能干,那还是真是样样都缺。
这大夫人还真是样样金额都不批,这购置物品的银两控制得精细极了。
湿衣服不断滴水到地面上。
晚上寒意更加,虫鸣声一夜较一夜少,到今夜静谧得空灵。
倏然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刺痛,冻得有些发红了,这里秋冬交际的气候比南越要冷上太多。
她刚来还有点不习惯。
老辛刚发了工钱给她,不然晚些时日买个暖手炉子吧?
还有需要添置些棉被棉衣了,晚上睡觉都有些冷了。
南越的人来到这儿,真是被冷得毛骨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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