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扶遥过得很不好。
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闻灼通过许多人拼凑出来这一事实。
但没有扶遥亲口说出来的完整。
“我爸住院,我妈年纪也大了,我就干脆辞职回去了,嗯……没后悔。”吃完饭扶遥和陈姐靠着露台栏杆,小声闲聊。
“用了不少钱,后来我爸出院在家休息,我就做些兼职。”
“……那条朋友圈也是我一时兴起。”闻灼看见扶遥打开手机相册,给陈姐看了一张图片,“当时到了花期,我突然就很想亲眼看看。”
陈姐发出小声惊呼:“这么高的山?”
扶遥笑道:“这花就开在高山里。”
“你自己一个人去的?”
“也不算,路上遇到了一些朋友。”扶遥说着说着,眼神中又流露出当时真正看见野生山茶花时的场景。
那天早晨爬到半山腰,扶遥脱力坐在路边休息时,不经意就在旁边的山沟里瞥见了一树枝繁叶茂的绯色花丛。
晶莹的露珠悬在花片上将落未落,山间清脆鸟鸣此起彼伏,远处山脚下早起的农家已经升起了炊烟。
从千里之外的地方来到这里,一路上遇到过危险,也接收过善意,走到后面,扶遥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一路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真正看见这一树在高山间依旧开得热烈的花朵时,扶遥忽然觉得这一路都值得了。
她说得没错,这种花是一旦自己亲眼见过,就会无数次都会想再看一眼的寄托。
彼时朝阳终于从山尖冒了出来,温暖明亮的阳光笼罩整片山野。
农庄里热闹起来,吆喝声驱散了无人山林的孤寂。
扶遥静静坐在原地,感受着太阳高升,阳光穿过枝叶洒在脸上的感觉。
她拿出手机,对着开得最大的那一朵拍了一张照片。
几乎是发给父母朋友的下一刻,无数消息一起涌进来,都在问着这几天她去哪了。
扶遥一个个回复,不出意外收到满屏问号。
但有一个大学旧友忽然给她发来消息:【我最近也在这边,手里有个项目,你愿不愿意来看看?】
一别多年,再回到自己曾经最拿手的领域,对于扶遥来说有些痛苦。
她本以为自己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些往事,但出乎意料,回到那座城市后,扶遥才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所以再见到闻灼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毫无波澜地和他对话时,扶遥才终于相信,自己真的走出来了。
“真漂亮。”陈姐的感叹让扶遥回过神,她隐约觉得楼道里似乎有人,可转头去看,却是空空如也。
“不过说起来,陈姐,你怎么会答应进闻灼的公司呢?”
陈姐闻言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之前我也犹豫过。”
陈姐想起那天晚上忐忑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去和闻灼谈离职。
创业公司不稳定不说,闻灼牵扯的几家大公司,也不是这小公司能抵挡的。
等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想去办公室找闻灼时,却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桌前,留恋地看着手里一张照片。
她从没见过闻灼那副表情,至少在外人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所以被闻灼发现时,她下意识回答自己来送一份资料。
出办公室时,她下意识往桌上瞥了一眼,照片露出的一角里,一个年轻女孩笑得明朗。
关上门那一刻,她长舒一口气,即使那时扶遥已经离开了四年,她依然一眼认出,这是扶遥读书时的模样。
陈姐猜测过两人之间的变化,尤其是在扶遥不告而别之后。
公司里很安静,留下来的几个人大多专心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她在这个平静的,与往日无异的晚上重新决定,愿意留下来试试。
但这些陈姐没有告诉扶遥,她觉得有些问题,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比较好。
扶遥准备离开时,闻灼送她坐电梯下楼。
中途轮椅卡在凹槽里,闻灼用力推时,口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扶遥下意识帮他捡手机,此时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图片就这么直愣愣地展现在扶遥面前。
闻灼把轮椅推出来再抬头,就看见扶遥盯着自己手机屏幕。
他顿感不妙,想开口把手机拿回来。
但扶遥直接将屏幕摆在他面前,然后问:“这是你今年过年拍的?”
照片里靠着窗台的女子占据一大半,她穿着冬日里的棉袄,鼻尖脸颊依旧冻得通红。
从下往上的视角,或许是隔得太远,放大拍下来的照片有些模糊,但更突出了女子的脸。
扶遥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过年时自己靠在窗台上的时候。
“当时在我家楼下的是你?”扶遥说这话时脸上没有表情,闻灼猜不出她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该偷拍你,我的错,对不起。”闻灼慌忙解释,然后把手机拿回来要删掉这张照片。
可惜他抖个不停的手让扶遥发现了。
电梯已经开始下行,闻灼删完图片,忽然说了句:“小时候我爸妈经常不在家,我没有朋友,唯一有来往的就是江琅。”
扶遥靠着墙,目光短暂地在闻灼身上停留一秒。
“所以我对她产生了一种依赖,再加上后来许多人说我和她定了娃娃亲,我就。”闻灼顿了顿,“我就以为自己是喜欢她。”
电梯停在某一层,门打开却没有人,想必是电梯来得太迟,没兴趣再等,干脆自己走下去了。
“但后来等我真正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的时候,你已经走了。”闻灼缓缓抬头看向扶遥,“如果我当初能早点意识到,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而电梯里的两人依然保持着一站一坐的姿势。
闻灼定定望着扶遥,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扶遥伸手按下开门键:“现在说这些没必要了。”
“下个月初高中校庆,你会去吗?”
闻灼说这话时,扶遥已经出了电梯,她闻言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他。
“我去过高中,也想起来了一些事。”
闻灼艰难地把轮椅推出电梯,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前后都被塑封好,因此即使看像素是很多年前拍下的,看上去也毫无褪色痕迹。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一个女生笑着从教室走廊上经过。”闻灼细心擦了擦照片,“高考前一晚她没来,我路过她的教室,朋然后拍了一张。”
闻灼缓缓抬头,终于将那张照片展开在扶遥面前:“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扶遥盯着那张照片,画面里自己应当是在和前桌的乔爽聊天,穿着简单的校服,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笑容明朗热烈。
那天是高考前最后一晚,那个时间段同学们大多去操场散心,自己因为在纠结一道题目选择留在教室,随后更是和乔爽聊起天来。
但扶遥没想过那天闻灼会来,甚至留下了这么一张照片。
见她不说话,闻灼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收回了照片:“没关系,你忙工作。”
扶遥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但刚出大楼,她就停下了脚步。
【下个月是高中校庆吗?】
乔爽回得很快:【是啊,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你要去?】
扶遥只是没有立即回,乔爽的消息一条条发了过来:【对了,班主任之前还问过我们要不要回去做个演讲什么的。】
【都能问我了,你估计跑不掉。】
【恐怕还有那个姓闻的。】
乔爽见扶遥迟迟不回,心头顿时警铃大作,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不会真要去吧?”
“我……”
“老实交代,你是为了参加校庆,还是为了姓闻的。”
扶遥沉默不答。
乔爽顿时恨铁不成钢似的沉默下来,扶遥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出她嘴角扭曲的表情:“行吧,这是你的决定。”
然后“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扶遥知道从一开始乔爽就不看好自己和闻灼在一起,后来经过很多事,她对闻灼更是厌恶。
许久未联系的班主任果然给自己发来消息,甚至发来了当年高三毕业,年级一起拍的大合照。
小小的屏幕里,每个人的脸都看不清,但扶遥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和乔爽,还有照片那头肤色身高格外突出的闻灼。
【哎呀你看,你们这届都事业有成,正好我们百年校庆,你们毕业也十年了,今年校庆学校办得很隆重,扶遥,你要不要来看看?】
班主任年过半百,打字也比较慢。
扶遥坐在回公司的车上,班主任的消息发来时,正好赶上红绿灯。
斑马线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里,夹杂着一些周末去少年宫图书馆学习的学生。
他们身着简单常服,但扶遥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段纯粹快乐的时候。
那些学生们大多是高中生,他们有说有笑三三两两穿过马路。
红灯随即亮起,汽车发动,瞬间把扶遥从想象中拉回来。
和班主任的聊天框上方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扶遥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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