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苗巫祝

阿岩的伤势在赤炎草的神效下稳定下来,虽行动仍有些不便,但已无性命之忧。休整一夜后,三人再次启程。有阿岩这个土生土长的白苗向导,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也避开了不少山林间的天然陷阱与危险区域。

一路行来,阿岩断断续续地向陆昭野二人讲述了白苗与黑苗的恩怨。原来,两族本为同源,皆信奉自然与先祖之灵,但百余年前因对某些古老训诫和与外界的接触态度产生分歧,逐渐分裂。黑苗性情更为彪悍激进,擅用毒蛊,常与周边部族乃至山外汉人发生冲突;而白苗则相对温和,注重与自然和谐共生,但其族中大巫祝传承的古老知识和预言能力,在南疆享有极高声誉。

“月神泪”是白苗世代守护的圣物,据传是月神悲悯人间疾苦所流的泪水凝结而成,蕴含着纯净的月华之力,是白苗每年雨季祭祀、祈求风调雨顺不可或缺的媒介。黑苗此次抢夺圣物,无疑是想从根本上打击白苗,其野心不言而喻。

三日后,穿过一片茂密的原始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规模宏大的苗寨出现在群山环抱的谷地中,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寨子都要庞大、规整。寨中竹楼鳞次栉比,多为吊脚楼样式,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寨子中央,矗立着一座尤为高大、装饰着无数兽骨、羽毛和彩色布条的奇特竹楼,楼顶悬挂着一面绘制着弯月与星辰图案的旗帜,在风中缓缓飘动。

那便是大巫祝的居所——“月神殿”。

寨子外围有手持长矛、腰挎弯刀的苗兵巡逻,戒备森严。看到阿岩带着两个陌生汉人回来,守卫们立刻围了上来,眼神充满警惕。阿岩连忙上前,用苗语快速解释着,并展示了怀中的“月神泪”。

当那包裹被打开,露出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莹白、内部仿佛有月光流转的奇异宝石时,所有苗兵都露出了无比激动和虔诚的神色,纷纷右手抚胸,向着宝石躬身行礼。看向陆昭野和江临深的目光,也瞬间从警惕变成了好奇与一丝感激。

阿岩与守卫首领交谈几句后,对陆昭野二人道:“我已经说明情况,守卫大哥答应立刻通传大巫祝。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大巫祝一定会见你们的。”

很快,一名身着繁复刺绣白衣、头戴银冠的少女从月神殿中快步走出,对阿岩和陆昭野他们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声音清脆:“大巫祝有请三位恩人入殿。”

跟随那少女,三人踏上通往月神殿的竹梯。殿内光线幽暗,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草药、香料和陈旧木材的奇特气味。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兽皮、骨骼和绘制着神秘符号的布幡。大殿中央,一个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火盆提供着唯一的光源,火盆后方,一位身着玄黑色绣满银色星辰图案长袍的老妪,正背对着他们,凝视着火焰。

她身形佝偻,白发如雪,用一根造型古朴的木杖支撑着身体。虽未回头,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令人心生敬畏的气势。

“外来者,你们带来了我族的希望。”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响起,仿佛直接响在三人心底。大巫祝缓缓转过身。

她的面容布满皱纹,如同干枯的树皮,但那双眼睛,却清澈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片星空,带着洞悉一切的智慧与沧桑。她的目光扫过阿岩,在他腿上的伤处略一停留,点了点头,随即落在陆昭野和江临深身上。

“命运的丝线将你们牵引至此,不仅仅是为了归还‘月神泪’。”大巫祝的声音平静无波,“你们身上,缠绕着来自北方的血光与诅咒,还有……一丝微弱的,属于‘神弃之地’的气息。”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陆昭野与江临深心中俱是一震!这位大巫祝,果然非同凡响!

“尊敬的大巫祝,”陆昭野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我等冒昧前来,确有所求。我们需要找到‘焚天冰谷’。”

听到“焚天冰谷”四个字,大巫祝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那是一种混合着深深忌惮与某种宿命感的复杂情绪。

“你们可知,那是连山神都抛弃的土地?是生与死的边界,是古老诅咒的源头?踏入者,九死一生。”她的声音带着警示。

“我们知道凶险。”江临深接口,语气坚定,“但我们有必须前往的理由,关乎无数人的性命与一个帝国的命运。”

大巫祝沉默地看着他们,那双星空般的眸子仿佛在衡量着他们的决心与命运的重量。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幽蓝火焰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她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火盆中跳跃的火焰:“火焰可以带来温暖与光明,也能带来毁灭与灰烬。‘焚天冰谷’亦是如此,极热与极寒诡异共存,是造化之奇,亦是绝灭之地。你们要找的‘凤凰胆’,乃是那天地极端之力孕育出的唯一生机,是打破诅咒的关键,却也伴随着最大的危险。”

她果然知道“凤凰胆”!

“请大巫祝指点路径!”陆昭野恳切道。

大巫祝深深叹了口气:“路径,我可以画给你们。但能否抵达,能否活着带回你们所求之物,取决于你们自身的意志与……命运的抉择。”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而且,觊觎那处、窥探那诅咒之力的,并非只有你们。黑暗的影子,早已在南疆徘徊。”

她的话,无疑指向了“影先生”与天方阁。

“拿着这个。”大巫祝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的小囊,递给陆昭野,“里面是‘避瘴丸’和一张粗略的地图。地图只能指引你们到冰谷外围,其内的路径,变幻莫测,需自行摸索。记住,信任你们的本能,警惕冰与火的谎言。”

“多谢大巫祝!”两人郑重接过。

大巫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在三人即将踏出殿门时,她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年轻的勇士们,当你们面对抉择时,记住,真正的力量,源于守护,而非掠夺。月神……与你们同在。”

走出月神殿,阳光有些刺眼。手中握着那份沉甸甸的兽皮小囊,陆昭野与江临深知道,最后的征程,即将开始。白苗寨的短暂安宁只是插曲,前方等待他们的,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之地——焚天冰谷。

(第四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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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碱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