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课间时,丁垚把宋听叫出教室。大致内容是说二中有两个保送清华的名额。
名次顺下来,他可以保送。
沉默几分钟后 ,宋听啧了一声。
“谁爱保送谁保送,我不。”
丁垚:……
“你脑子坏了?”
“我想考考看,有参与感,还挺有意思的。”宋听认真道。
丁垚:我信你…
回到教室后,余晔侧头低声问他:“什么事?”
宋听耸耸肩:“保送。”
余晔点点头,“不考了?”
宋听拿出习题,翻看着,他笑道:“怎么可能?我还要陪你一起。”
梁杰一激灵回过头:“啥?!”
宋听,余晔:。
不出意外,他拒绝保送的消息会在一晚上传遍二中。
——回到宿舍,夜里余晔躺床上。意识逐渐涣散,片刻黑暗过后是五感俱至。
身边隐约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可听着怎么全是之乎者也。
他费劲地睁开眼 明明现在是黑夜映入眼帘的却是天光大亮。
红漆的楠木桌上摊开了一本古书,余晔瞥见自己的那双手缩小了一倍。
明明就是梦境可为什么这么真实。尽管心中诧异可依旧面不改色,余晔强装镇定,淡淡地抬眸。
室内装饰简朴,正前方挂着孔子的画像,旁边是“仁”和“礼”二字,走廊上踱来踱去背着手的人,看样子是夫子。
座上的学子穿戴的不像平民,余晔深思熟虑。
这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如果没记错…
他忽的看向窗外,木质镂空的窗,朱红色。万里晴空下,有一树开得繁盛的桃花,静立在庭院内。
果然。
“三殿下。”读书声戛然而止。
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余晔一愣,叫我?
他缓缓站起,尽管年幼,他却少了一份稚气,眸中显现出来的是漠然,从小就生人勿近。
正纳闷,前方传来一声偷笑。他向那边看去,猝不及防和那孩子对视。
那人笑意未减,模样是如此熟悉。
阿知?是他!他怎么…
还来不及开口,等他反应过来后。眼前的那一幕从四周碎开、破裂,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脑海中一阵空鸣。
好久,他再次睁开眼。室内烛光摇曳,怀里却拥着一个赤着身子的人。
余晔感到恶心、反感,正要松开手,怀里的人奋力挣扎,还嚷着:“艹,放开老子!”声音嘶哑,看来是拼尽全力呐喊。
余晔心跳漏了一拍,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锢着他不让人离开。
当那人抬起头时,余晔目眦欲裂。
他痛哭流涕,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求你求你放过我!”
宋听,在求他?视线下移,自己何时鲁莽成这样?
这不是我,这不是…
“余晔,我求你…”轰隆一声,最后的理智也被冲垮。
怎么可能?真的,是他…
一时哑然。
下一秒活色生香的画面消失,又转换到另一处地方。
余晔坐得高高在上,恢复意识后猛地抬头。手中的奏折拿的不稳,落在了地上。惊的殿堂里的宫人敛息。
他心乱如麻,吼道:“宋听在哪!”
太监赶忙俯身:“回陛下,宋侍君在外头跪着…”
阿知…侍君?我的侍君?
“谁让他跪着的!”情绪临近爆发的边缘,奴才抖如筛糠,心中狐疑终究帝王之心不可测。
扑通一声跪下,“是陛下让…”
余晔像风一样冲出大殿,在门槛前一步伫立,瞳孔骤缩,因为心慌,他乱了步伐,嘴唇发僵发白。
殿外大雪纷飞,草木不生,白花花的积雪堪堪覆盖着青石板,广阔的一片正中央躺着一人,和天地融为一体。
余晔跪倒在他身旁,颤抖着双手将那人托起。
是他的阿知,此时的宋听色缩成一团。
余晔红了眼眶,紧紧抱着他,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余晔将他抱回了床榻上,动作小心。
“我带你离开这好不好?你醒来,快醒来…”早已泣不成声,“你要去哪?我让你走,阿知,阿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他咬紧下唇,心尖刺痛,脸色苍白。
真的梦吗?他看见生辰宴上宋听利剑贯胸,他见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妥协,从未如此绝望。
而最终的画面定格在宋听的弥留之际,仍要和他许下诺言。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
余晔挣扎着清醒过来时,像卸去了枷锁,额头冒着冷汗,他喘不过气。
外面依旧漆黑一片,宿舍里静得可怕。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原来宋听酒后吐真言,不是胡说八道。他记得的,他应该恨自己的。又因为什么要瞒到现在?他又独自承受了多少?
余晔静静的盯着天花板,窗户上覆盖着一层白雾,他一动不动。
半晌,他起身去看那个人。
在此之前自己还毫不知情。
宋听睡得安稳,余晔心下一紧。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口的酸涩。
自己就是个畜牲,那么他不如离开。
总有一些人在面对真相时会落荒而逃,无论他曾经有多天才,总会糊涂一时。
而这个时候,将由他们一起承担后果。
余晔不曾考虑,宋听放得下 他放不下。
他无法做到依旧心安理得的待在宋听的身边。
在前世的面前,余晔忘了少年所有的承诺。
不如就让他当一次懦夫吧,成全他。
二中的百日誓师总是盛大的。
不只是早就在校道上拉好的横幅,操场主席台前的花坛,安排好的设施,校门口的大红色气球,校园里广播站也放起了校歌。
校园领导换上正装,他们脸上都是严肃的神情。
只是坐等开始的学子们,早就迫不及待,在教室里压抑不住心中的雀跃,纷纷往窗外张望。
宋听看了一眼旁边一早上起来就心不在焉的某人,还以为他是因为要发言而紧张。
“余大学霸怎么还紧张起来了?”他调侃着。
余晔没吱声,他只是默默攥紧了手上的稿子。
等到誓师大会开始前半个小时丁垚叫走了余晔。
宋听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广播里响起“有序进场”的声音时,他们排好队,带上班牌。下到操场。
一路上梁杰找他讲小话,他也就暂时把这事抛之脑后。
……
“下面,请优秀学生代表高三(3)班余晔同学上台发言。”
宋听看向队尾,丁垚是来了,余晔呢?
场上静默了一瞬。
突发情况。
宋听掌心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他一做二不休。
“让让。”
他大步冲上主席台,一把夺过话筒。
“嗡——”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照流程,应该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宋听调整呼吸,尽量用平稳的语气。
“大家好,我是三班的宋听。”
场上躁动不已。
“在这里,我想问大家。”他直视前方,深吸一口气。
“青春,是什么?”
身后的校领导耳语,欲上去拦住他。杜主任摇摇头,“让他说。”
“我想…青春的我们在一千多个日夜里骄傲却不自大!”
气氛被点燃,台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气势排山倒海。
他们用尽全力,去喊出自己的心声。
“肆意狂妄!”
“从容不迫!”
“朝气蓬勃!”
“……”
在这个日子里,他们是主角,他们附和的,陪上的是整个青春。
——直到回了教室,宋听看了一眼身旁空着的座位,没有收走的书让他安心了一点。
曲文拿着一沓试卷从他身旁经过时停留了一下。
“听哥,我刚刚在办公室里数卷子,好像听见余少调学籍。”
宋听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丁垚吼了一声:“曲文你还有闲心思聊呢!”
曲文立马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她走到宋听座位旁看着他。
“丁姐,余晔他…”
“嗯,家长接走了。”
宋听缓缓站起身,脸色苍白。
他猛地抬脚踹向凳子,伴随着一声巨响,凳子瞬间被掀翻在地。
下一刻,他像发疯般冲出教室,脚步飞快,仿佛要逃离这个世界。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的发丝也因为狂奔而变得凌乱不堪。
他沿着马路一路飞奔,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
街巷里,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疯狂奔跑的身影,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一切,只是一味地奔跑着。
天空中的乌云开始翻滚,气氛越发压抑,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正在酝酿之中。
终于,雨水倾盆而下,打湿了他的校服和头发。
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流淌在他的脸颊上。这场雨像是大自然对他内心痛苦的回应,也像是他情绪的宣泄。
宋听步伐踉跄却又不肯停下来,他胡乱擦掉眼泪,心里乱作一团,密密麻麻的作痛。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一切都糟糕透顶。
最终他还是来到了那个地方。他大口的喘着气。
卞淇好像要预料到了似的。她就站在门外看着宋听,眼底全是淡漠 ,她拢了拢薄薄的外衣。
“他已经登机了,你回去吧。”
宋听无声咬唇:“我不信!我不信!你让他出来!让他出来!为什么他不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声音呜咽,他攥紧了拳头,卞淇淡淡的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关上门。
他就那么站在雨中,望着二楼阳台。校服彻底湿透,头发被雨淋得一塌糊涂。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前模糊一片,看不见一切。
他独自一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是他的错,他就不该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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