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狂妄

素衣武士手中长枪的破空之声成了前殿里唯一的声音,一道道烛火的光影摇曳在枪身上,随着武士抡枪指地,那烛光也凝聚在了最锋锐的枪尖上,此时场上其他武士都因为战败而退场,只有那素衣武士的身影默然伫立。

到了这一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反应过来皇帝别有用意,以武士迎宾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终究还是很少的,再加上那武士手里拿的还是长枪,不少人已经将目光悄悄挪到了端坐的元谨身上。

众所周知元氏以一手枪法出名,若是陛下有意折辱于你,那么身为你庐江侯世子,当如何?是一忍到底还是愤而力争?

元谨面不改色地看着殿中的武士,他含笑的脸上带了几分欣赏的意味,甚至开口赞许道:“没想到大晟仅是舞乐的人都有这般武艺,当真令我大开眼界。”

他这话是真心夸赞这位武士,这一手枪法虽然称不上出神入化,但也是真正练过的人,此人是可以跟他对上几招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晟朝登临朝天阁的人不在少数,能上台的个个都不是池中之物,到最后有几人就连他应付起来也是较为吃力,晟朝从不缺将才。

皇帝闻言将目光转向元谨,意味深长道:“仅是大开眼界?世子瞧这武士可觉得熟悉?”

元谨故作糊涂,无奈笑道:“陛下莫要打趣元谨了,这位是未央宫里的武士,元谨又怎会觉得熟悉?”

他面上仍是从容的,可掩在袖中的手心里却不觉沁出一层冷汗,元谨几乎把这辈子所有的心眼都用在了此刻,或许别人看着皇帝仍是温和的,只有元谨知道方才皇帝看他的眼神有多么凌厉。

他很肯定,皇帝对他有过杀意。

若是他敢说熟悉,恐怕今日这前殿就无法轻易走出去了。

虽然不知道皇帝怎么得来的消息,但皇帝应当是认为他以前在朝天阁做的事下了他的颜面。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含笑看向静静坐着的谢如暄:“那既明瞧着呢?”

还是来了。

谢如暄已经明白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就是警告他,此刻也无法再装聋作哑下去,横竖皇帝今天是一定要提那件事,与其让别人来说还不如他自己来。

“臣弟略有耳闻,此事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怕是无人不晓。”

就是他真的与元谨素不相识,也一定听过说那件事,到了这一步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他不想让皇帝怒火更甚。

干脆直接了当承认,然后想办法圆那件事,尽可能为元谨脱罪。

“连街头乞儿都听说过,确是无人不晓,想来再过几月就该传遍大晟了。”皇帝悠悠道,“此人登上朝天阁却白衣而去,倒不知是目中无人还是淡泊名利。”

谢如暄迅速在心中思量一番,斟酌着缓缓道:“臣弟倒以为那人既非目中无人,也非淡泊名利,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气,据传他自称在山野间长大,恐怕就从未有过进入朝堂的心,故而也不甚了解山下的规矩,因此无意间冒犯许多,想来此次闯朝天阁也是因为听闻天下高手汇聚于此才想来一试锋芒。”

这话说的谢如暄自己都想笑,他很明白那家伙就是心高气傲不服输,可现在也只能睁眼说瞎话替他辩解。

他不知道皇帝对于元谨的事知道多少,手里又握了多少证据,谁也不知道这件事能否永远瞒下去,如果有一天公之于众,那么今天这番话就至关重要。

他必须将这件事归于无心之过。

皇帝没说信不信,只淡淡道:“是么?”

谢如暄坚定道:“这便是臣弟的看法,皇兄以为呢?”

太子却在此时起身向皇帝行礼道:“父皇,儿臣倒与皇叔看法不同,皇叔久在宫中所知不深,儿臣却知晓此事来龙去脉。”

实在不是他记恨皇叔踹他的那一脚,刻意在今日与皇叔作对,而是他咽不下那口气,那日皇叔未曾亲眼看到朝天阁的一切,可他却全程在场。

要说那人是无意的,他绝不相信。

“那太子便说说看。”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太子。

他的好弟弟话里话外全是袒护,可他不想就这样揭过此事。

太子便看着在座的文武百官朗声道:“天下皆知,朝天阁乃是我朝太祖皇帝为了遴选将才而立,要想进入朝天阁需得自各城开始比起,而后是去各州比试,只有州中第一名才能登上朝天阁的战台,若能成为朝天阁第一名,不论出身都可直面圣听,如今军中多位将领都是自朝天阁入朝堂,朝天阁早已成为大晟选拔将才的地方,而那人素衣长枪自我朝北关进入境内,一路连胜九州二十四城的高手,如此嚣张狂悖,若说他不是有备而来,怕是很难服众。”

“其次,朝天阁不仅比试武力,还有行军部署以及战术谋略、战后安排等,他若只是山间闲人,又何必去学这些于他无用的东西?”

“他连战朝天阁七大高手那日我便在现场,那厮即使面对大晟顶尖高手依旧狂傲不着片甲,甚至还放言可以一敌三,到此还能说他只是心高气傲,但在他成为朝天阁第一时,我曾亲自邀他入宫面圣,他却一再拒绝。”

谢如暄见太子脸上怒意更重,不由提着心问:“他是如何拒绝的?”

那家伙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道闲云野鹤惯了,不愿来那些虚与委蛇的地方,还说他登朝天阁就是想看看我大晟究竟有多少高手,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太子恨声道。

几位自朝天阁出来的侯爵立时就怒了:“这竖子好大的口气!”

这话将他们置于何地?小小年纪如此狂妄,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谢如暄提着的心瞬间就摔在了地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拽着元谨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何必惹来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他不想跟朝堂扯上关系,但能拒绝的方法有那么多,得罪一国太子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败?

太子冷笑一声又道:“他执意要走我自不能强留,便请他至少摘下脸上的面具,可就这么一件小事他都不肯,说只有胜过他的人才值得他以真面貌示之,待我朝有人能胜过他再去请他。”

说到此处太子深吸一口气,他又想起那日险些被气得失去理智的样子,如果不是碍于名声,他都想派人围剿那家伙。别说他不愿入朝堂,这种性子在朝中只有被算计死的份!

若不是朝天阁中收有历代第一名的画像,他根本不想和那疯子多说一句。

林越旁听许久也实在忍不住了:“若不是那时我离京,必定要去会会他,就不信他能轻易胜过我,真以为我大晟无人了!”

他自然听过有人闯朝天阁的事,但却没有仔细了解过,并不知道那人竟如此大胆。

太子和林小将军都说了话,百官中多数人都开始责骂那闯朝天阁的家伙,还有人称要查他在哪座山归隐,将他揪出来送进大牢。

谢如暄心火大盛,他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元谨一眼,强忍着怒意开口:“皇兄,如此听来那人确实犯下诸多过错,只是他已失去踪迹,倘若我们当真因他大动干戈,怕也会招人话柄,况且我大晟疆域辽阔,若要一座座山寻过去,还得耗费人力物力,得不偿失。臣弟想只要他不与朝廷作对,我们也不必理他,若他日后再敢来放肆就让他有来无回。”

皇帝听到这里才表态道:“说的不错,若他真的不想牵扯到朝堂来朕也不理会,我大晟自有雅量不与无知小儿计较,但若是他敢把手伸到宫里来,那朕就容不得他了。”

元谨自然看到了谢如暄饱含怒火的那一眼,莫说别人,就是他听着自己的作为都觉着狂妄了。

那时他刚得知一切,又见夏国那么多人向往晟朝,提起朝天阁更是赞不绝口,一时之间怒从中来,便一路打过大晟境内的高手,又在登临朝天阁后潇洒离去。

若他晓得谢如暄的身份,那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那样说话,如今得罪了这么多人,尤其是那个谋算颇深的皇帝,要想带走谢如暄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此处他又有些恍然,带走谢如暄这件事,还可能成真吗?

如果所料不差,皇帝是认为庐江侯世子乔装打扮去了朝天阁,因此刻意在今天的宫宴上警告他,让他离未央宫里的人远一些,否则别怪他翻脸无情。

但要他就此放弃谢如暄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谢如暄接受他,更何况日后他是要离开朝堂的,为这个放弃所爱不是他的作风。

他必须得找谢如暄谈谈,只是要避开耳目,不能给人留下议论的把柄,夜访未央宫看来是行不通,只能想法子让谢如暄来找他。

想到此处,元谨便道:“陛下有此雅量,元谨实在钦佩,想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不敢再冒犯朝堂。”

“希望那人能如世子所言。”皇帝轻飘飘看了眼元谨,漫不经心回了句话。

元谨转而又看向谢如暄:“久闻淮阳王之名,今日殿下能为那人说话是他的荣幸,来日我若遇见此人,必然让他向殿下道谢。”

谢如暄怒气未消,闻言便挑眉回道:“世子便是遇见了,又如何认得出那人?莫不是说假话来糊弄本王?”

元谨笑了笑:“元谨虽不才,却也有些拳脚功夫,那人若心高气傲或许会来挑战于我,届时我便让他向殿下道谢。”

“世子就这么自信能赢过那人?”

“在下自当全力以赴。”

“承蒙世子好意。”谢如暄指尖敲了敲桌案,脸上的神色却忽然变得挑衅,“不过有林小将军在,本王觉得那人要再敢肆意行事,林小将军定能胜过那人,让他来给陛下赔罪,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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