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睨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眼尾那抹红,倒比口脂还艳三分。
“柔然人,塞北风沙里喝狼奶长大的,懂什么怜香惜玉。他的话,你只当是犬吠,听过便忘了。”
高澄解下腰间金线绣包,塞进她掌心,“女儿家的眼泪,比赤金还珍贵,岂能为个蛮子轻流?”
甘露捏着荷包里沉甸甸的金鋺,睫羽轻颤,“谢殿下厚赏……奴不委屈……只是怕给殿下添乱……”
高澄从喉间滚出一声低笑,“你一小婢女,能给我添什么乱?”话音未落,又从袖中取出一锦囊,倒出两颗莹莹生辉的耳珰。
“明月珠,整个大魏也找不出十对。”塞进她衣襟,大力揉捏一把,“先别戴,待回了邺城,给你置处清净院落,再戴与我瞧。要懂事,明白么?”
“奴知……”
话未及说完,已被扳过身子抵在了门板上,炽热胸膛贴上来,灼灼气息喷在颈间,
“只要你乖,好好伺候,本世子能给你的,远不止这些。”
“骄兵悍将,虎豹豺狼,晋阳人人都想趁高氏之危撕块肉下来,”揽住腰肢一提,咬着她耳珠低语,“好奴儿,唯有你……才能喂饱我……”
带扣清响。
“唔!”她反手攥住他衣袖,声音碎得不成调,“那奴……便多喂世子几次可好……”
男人喑笑一顶,“我也没少喂你……”
……
刘桃枝推开门。
殿内还残留着些许未散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混杂在苦茶与墨香之间。
陈扶神色如常走到书案前,微微躬身,“大将军。”
高澄从文书后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唇角微勾,伸手将她轻轻拉到身侧坐下。
待两人肩臂相触,高澄将绢帛在案上铺开,用镇纸压住两端,点点末尾该用印的位置,沉声道:“侯景在河南拥兵自重,我欲仿大王笔迹语态,修书召他来晋阳。”他侧头看她,“我的小王猛,以为如何?”
陈扶抬眼瞥过绢笺,淡然道,“笔迹语态如何,并不打紧。”
高澄心下一疑,侯景麾下铁骑三万,若生疑心,河南之地即刻易主,如何能不打紧?
“无论大将军仿写的笔迹如何精妙,语气如何逼真,”陈扶语气斩钉截铁,“侯景,必反。”
高欢与侯景通信,会在信后点个墨点为暗号。历史上高澄只仿了笔迹,漏了这点,侯景见不到墨痕,自然知晓是高澄动了杀意,以伪书诱他入晋阳,遂据河南之地反了。
但她不打算提醒高澄暗号之事,因为侯景之乱,最终乱的是南梁,东魏反而坐收渔利,尽得两淮沃土。
她要做的不是阻止侯景反叛,而是稳住高澄心绪,助其在乱局中攫取最大胜势。
高澄目光倏地一凝,他的稚驹眼光毒辣,看人断事从无错漏,她竟如此断言,难道那侯景当真必反无疑?
侯景若反,河南兵祸牵连甚广,刚承大业,如何稳住局面?他背负着高氏基业和殷殷之望,这份压力,本就非常人所能承受,眼下又添一重,眉头不觉深深锁起。
陈扶冲他莞尔一笑,“稚驹在此,要先恭喜大将军了。”
“?”
“危机,危机,‘危’者,机遇也。危险之中,往往蕴藏着莫大机遇。大将军的机遇,想来就在那侯景身上。”
四目相对,她眼中的笃定也映在了他眸中。
“侯景此人,一生只认大王一人,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若能借此机会,将他逐出大魏,不论其投西,还是投梁,皆是好事。”
“若投西贼,侯景不甘屈居人下,必会和宇文泰两虎相争;若投南梁,萧氏偏安一隅,国力本就虚浮,收留侯景,无异于引狼入室。”
“如今天下三分,魏、梁、西贼国力相差不大,敌国若不生变,想要攫取其一寸土地,都难如登天。”
“大将军要思量的,不应是如何去拴住、或杀死一头脱缰猛虎,而是如何‘祸水东引’,借猛虎之凶性搅乱棋局,并伺机‘趁火打劫’,收取全功。”
“祸水东引……趁火打劫……”他低声重复着,眸光陡然锐烁。
陈扶凑近他耳侧,肃穆道:“天下神器,圣人大宝,非符命所属,大功济世,不可妄居。”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道,“自古开基立业,未有无功而能安登大宝、稳坐帝位者。”
是呀,他承继父位,朝中虽有威望,却少了开疆拓土的赫赫战功,那侯景,说不定真就是他立威天下的最好机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深深凝在她身上。
这身深红绫襦裙着实好看,领缘貂毛衬得她越发瓷白,越看越觉可亲。自她六岁来到他身边,这些年来,每逢紧要关头,总是这个面庞稚嫩的人儿,用最清醒的头脑为他剖析局势,用最坚定的话语为他稳住心神。
“稚驹于吾,当真如虎添翼。”
他拉起她放在膝上的手,她亦回握住他,“大将军雄才大略,远超萧衍之流,便是没有稚驹,一样功成。”
烛影摇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恍若一体。
一鲜卑苍奴入内禀报,大王要见陈女史,高澄与她交换一个眼神,二人起身同往。
一入寝殿,浓重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炭盆的燥热、铺地花椒的辛烈,还有一种属于病人的衰朽气息。
病榻上的高欢,这位曾威震天下的枭雄,如今已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他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浑浊,枯槁的手无力地搭在锦被上。
榻边坐着位妇人,年过五旬,罩一件素色裘皮,头发挽成紧实的髻,仅插一羊脂玉簪,不见多余饰物,是娄妃。她见两人进来,目光在陈扶身上一过,颔首一笑。
陈扶依礼下拜,于榻前三尺外垂眸静立,病榻上的高欢喉间滚了滚,费力抬手,“好……孩子……近……近前来。”每一个字都似从肺腑深处挤出来,伴着急促喘息。
高澄揽着陈扶近前,将她的手引到高欢掌中,三只手交叠在一起。
“自阿惠……奉召驰赴晋阳,吾……吾病笃,唯恐他一步行差……便基业动摇,”高欢喘了两口气,看向高澄,“然他……侍疾中理政……无一不妥……昨夜他侍疾时提及……才知是你……”
娄妃抹把眼泪,拍拍怀中人,“我来说吧,”目光落向陈扶,“好孩子,听阿六敦说,他每探视大王后,阿惠皆亲送其至宫门。还对他言:‘晋阳城的安危,便托付于公了。宫中卫戍、父王静养,皆需公坐镇。’”
她继续细数,“阿惠还听了你的谏言,去问策慕容绍宗‘将军若围玉璧,该当如何破之?想听听将军的见解,以备他日咨询。’韩轨刚直,阿惠被顶撞,反赞其勇武,拍其背曰:‘韩将军真乃国之熊虎!’彭乐那边,他厚加赏赐,却悄悄给彭乐配了自己的心腹做副将,使其勇有用武之地,却无作乱之机。”
“后方粮草转运等务,他全托付给了潘乐,文书往来从不过问,示以信任。最难得是,前几日深夜,他摒去所有随从,独自一人携了两坛好酒去厍狄干帐中。不称官职,而呼‘姑父’,斟酒敬之,而后泪下,‘王若有不讳,侄儿年少,唯有姑父可为我依靠。’其人性烈忠直,见以家族亲情相托,捶胸顿足,立誓效死。”
娄妃伸手轻抚陈扶脸颊,“好孩子,阿惠此儿,自幼聪明晓事却不受训,吾常恐其有祸,亏有你在旁劝着啊。”
陈扶微微垂首,“世子性聪警,多筹策,内资明德,本就会如此行事,稚驹不敢居此功。”
榻上的高欢忽咳了起来,紧紧攥着锦被,咳得身子都蜷了起来。娄妃连拍他的背,好半天才缓过气。高欢望回陈扶,手指突然收紧,眼中泛起泪光,“孩子……吾对你阿母不起……”
“大王不必介怀,阿母而今反比从前自在。很多事往远了去看,才看得出好坏。”
高欢怔怔望着她,喉间发出模糊的呜咽声,另一只枯槁的手在空中虚虚抓了两下,嘴里反复喃喃:“吾有过……有过呐……对国……对家……”说着,头便无力地歪向一侧,呼吸越发急促,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全无半分横刀立马的枭雄气魄,只剩脆弱。
陈扶见他这般英雄迟暮模样,心中不由一酸,俯身凑近些,声音放柔,“大王勿做此想。强如秦国,也曾屡败于晋、楚,被锁于崤山函谷之内,才有一代代秦王知耻而后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枭雄如曹操,亦有赤壁之败,华容道之辱,但这又何曾妨碍他扫平北方,奠定大魏基业?”
“大王留给国家、世子的,是兵精粮足的霸府,是据太行、王屋之险,拥河北之富,坐拥晋阳精甲,富庶正统的中原之地,是厍狄干、斛律金、慕容绍宗等一众英雄豪杰。未完成的统一大业,段韶、斛律光、臣等自会辅佐世子及其后人,矢志不渝地完成。”
高欢的眼睛猛地亮了亮,泪水从眼角滚落,顺着凹陷的面颊滑入鬓发。
他望着陈扶,哑声唤道:“好……好孩子……”
似是被陈扶安慰到,高欢精神忽好了些,又有了气力说话,“昭君……”娄妃依言凑近,被他抚过衣袖,“我这一生……负你太多……蠕蠕公主入晋阳,你自请迁出正房……委屈你啦……”
娄妃垂泪摇头,“大王以邦国为重,妾身分内之事。”
“阿惠……你这几日面有忧色,非全为我病情”
高澄身形一滞,高欢咳了两声,续道:“是忧侯景吧。”
“他**河南十四年矣……其心飞扬跋扈,唯我能驭之,岂会甘心受你驱使……今四方未定,我若有不测,勿遽发哀。”
他一一细数麾下诸将,每数一人便要歇上片刻,
“厍狄干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性皆遒直,终不负汝……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必无异心……贺拔焉过儿朴实无过,可当臂膀……潘乐本是道人,心和厚,你可倚仗……韩轨性子刚直,你当宽宥于他,勿因其直而责难……彭乐心腹难测,要严加防护。”
高欢说到此处,忽然停住,喘了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满朝之中,堪敌侯景者,唯有慕容绍宗……我故不加重用,便是留他与你……汝当以殊礼待之,委以经略,景不足惧……”
“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之中,唯有此子,军旅大事,宜共筹之。”
高欢将目光缓缓移到陈扶身上,费力露出一抹浅笑,“有你父女二人辅佐阿惠,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罢,他缓缓合上眼,手无力地搭在锦被上,呼吸浅促,显是耗尽了力气,沉沉睡去。
陈扶轻手轻脚退出寝殿,过宫道出宫门,往庭院深处走了数十步,才觉肺腑间的滞闷散了些。
几株老槐在寒风中轻摇,将宫灯的光筛得满地斑驳影绰。
熟悉的降真冷香笼罩而来,未及她转身,一双手已从后环住她,温热气息拂过耳畔,声音又低又沉:“怪不得大王如此高看于你,我家稚驹所献安抚诸将、以备侯景之策,竟与大王所言分毫不差。”
陈扶头微偏避开他呼吸,“大将军胸中自有丘壑,诸将脾性与驭下之道,本就了然于胸。不过是看大将军愿不愿屈尊迁就,并非真的不知如何相待。”
高澄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埋进怀里,体温透过层层衣料互相渗透,“恩,我便不容韩轨,他也不会如何,彭乐再难测,我亦有法制之,何需厚待。换旁人来劝,我必不会听,偏生稚驹开口,我句句爱听。”
陈扶垂眸浅淡一笑,借着抬手拢发的动作轻轻挣开他怀抱,转身退后半步站定,重新拾回君臣间的分寸。
她目光转向宫门方向,轻声道:“稚驹既有如此之荣幸,便再多言一句,方才见斛律将军在殿外待命,晋阳冬日严寒,他只着单甲立在风口,想来已冻得久了。其人弓马娴熟,忠心不二,日后对付贼国,少不了他这般猛将,大将军该当疼惜才是。”
话音刚落,一阵“呱噪”的鸦鸣陡然响起,数只黑乌扑棱着翅膀落在庭院的老槐上,羽毛油亮如墨,叫声嘶哑刺耳。高澄眉头一皱,眼中翻起凛冽寒光,“此等不祥之物,也敢在此聒噪!”他扬声唤道,“传斛律光!”
不过几息功夫,斛律光便疾步而至。
高澄凝目亭树上的黑乌,语气沉冷:“射下来。”
斛律光反手抽出一支白羽箭,搭弓拉弦,一箭穿透最前那只的胸膛。黑乌惨叫一声坠落在地,弓弦连响,又有两只应声落地,余下的早已扑棱着翅膀逃得无影无踪。
高澄看着地上死鸦,脸色稍缓,对斛律光点点头,“明月好箭法。勿要在外受冷,回营待命。”
待斛律光退下,他转头看向陈扶,眼中凛冽已化作笑意,上前半步,语气里带上几分邀功的骄矜,扬着眉道:“如何?”他说着,自己先笑了,体恤忠将本就是他主将之事,倒盼着臣属能说一句赞许。
陈扶迎着他的目光,配合地笑赞道,“大将军体恤属下,真乃将士之福。”
正月朔,晋阳王宫,一名戍卫兵士跌跌撞撞闯过回廊,扑跪在高澄议事偏殿前,“大将军!天……天有异象!日头……日头被吞了!”
高澄刚与陈扶、陈元康议定河南防务,闻言猛地起身,掀帘开窗。
风雪之中,冬日被一团黑影啃噬,宫人们挤在廊下,有的跪地祈祷,有的捂脸发抖,连呼啸的朔风都似带上了呜咽哭腔。
高澄脸色一白,转身便往高欢寝殿疾奔,陈元康与陈扶紧随其后。
寝殿内,药石的苦涩气味早已浸透梁柱,与炭火的焦气缠在一起,奔来报日蚀的苍奴跪在榻前,高欢陷在锦被里,眼皮盖着,残烛映在他蜡黄的脸上,明灭不定。
“兄兄!”高澄扑到榻前。
高欢眼皮微颤,“嗯”了一声,用尽力气撑起半截身子,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娄妃忙命侍女撕开糊着保暖的窗纸,“刺啦”几声后,窗户被推开,朔风卷着雪片扑了进来。
太阳已被阴影吞去大半,天地间一片昏暗,唯有日轮边缘那圈暗红的光,将远处宫墙染成诡异的赭色。
“日蚀……其为我耶。”高欢哑着嗓子笑了,“死亦……何恨。”
娄妃早已泣不成声,高演、高湛等一众孩儿扑在榻边,哭得撕心裂肺。陈元康哭得难以自已,陈扶扶着阿耶,落下两行清泪。
高欢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高澄脸上,嘴唇翕动着,似有话说,却发不出声。
高澄看向陈扶,“稚驹,给大王唱首敕勒川。”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高欢感到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疲惫,连呼吸都已无力,那暗红日轮、眼前哭红的脸庞、晃动的帐幔,变得模糊,像水中的倒影,渐渐消散……
“在天的尽头,与月亮聊天……”
怀朔镇的城墙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凉,城头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刚刚结束巡哨的高欢,铁甲未卸,望着远方的群山出神。
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他猛地回头,看见镇将段长站在身后。老将军的须发已染霜色,却依旧腰杆挺直。段长没有看他,目光也投向远方的群山,
“贺六浑。”
高欢屏住呼吸。
“你有康济时世的才能,”段长终于转过头,那双看尽边关风雪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这辈子,绝不会白活!”
老将军的手微微用力,“我这把年纪……怕是见不到你叱咤风云的那一天了。”重重拍了拍年轻人的臂膀,留下了一句几乎被风吹散的低语:“只盼你日后发达……能照顾我的儿孙……”
“心随天地走,寻找那达观……”
杜洛周的军营陷入一片混乱,火把的光在夜空中乱晃,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混作一团。
高欢撞破军帐的布帘,冰冷的夜风如刀割面,灌进他的领口。“事泄了!走!”他对身后的尉景、段荣、蔡俊等人嘶吼,翻身跃上拴在帐外的黄骠马,刚坐稳,一支箭矢已从耳边呼啸而过,擦着发髻钉在地上。
他伏在马背上,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能感受到座下骏马每一次肌肉的绷紧。
“贺六浑休走!”追兵的吼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在身后连成一片火海。
一支冷箭射中马臀,黄骠马痛得人立而起,随即发狂般向前冲去。他在剧烈的颠簸中回头,只见营地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昔日的袍泽已变成催命的恶鬼。
前方突然出现岔路,一条往东,一条往西。
段长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你有康济时世的才能……”
没有片刻犹豫,他狠狠一夹马腹,缰绳往东边一扯,黄骠马载着他冲进茫茫夜色。
他不知道葛荣是否会收留他,不知道前路是生是死,只知道必须往前,永远向前……
“情缘你在哪儿,姑娘问着天……”
怀朔镇的城门下,人来人往。高欢穿着破旧的军服,正和同伴一起值守城墙,冻得鼻尖发疼。
“贺六浑!快看!有女人在看你!”同伴用胳膊肘使劲捅他,语气里满是戏谑。
他疑惑地向下望去。
城门之下,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锦裙绣着繁复纹样,头上插着珠钗,正是城里无人不知的富户娄家大小姐。
她身边跟着几个侍女,却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就那样毫无避讳地仰头看着他,目光清澈而炽热,像草原上最烈的太阳……
“篝火映着脸,走马敕勒川……”
敕勒川的夜,被熊熊篝火点燃。烤羊肉在火焰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进火里,马奶酒的醇香弥漫,混着男人们的笑声,格外酣畅。
“贺六浑!喝!”尉景满脸通红,将酒囊塞进他手里,自己则勾着蔡俊的脖子,贾显智大笑着往火堆里添柴,迸射的火星直冲星河。
套马杆斜插在火边,影子在欢笑的脸上狂乱跳动。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敕勒歌,所有人都跟着吼了起来。
高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烈酒烧喉,忍不住纵声长啸。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拉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
“驾!”
骏马如离弦之箭,冲进无边的夜色,风声在耳边呼啸,广袤的草原在蹄下化作流动的墨色。
他什么也不想,只是纵情奔驰……
有恶乌集亭树,世子使斛律光射杀之。
五年正月朔,日蚀,神武曰:“日蚀其为我耶,死亦何恨。”是日,崩于晋阳。
《北齐书》帝纪第一 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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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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