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生澜在那里换上耐磨耐造的工作服,开始往肩膀上垒沙包时,灵榕难过得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昨天他回到老地方“曲水”那一片烟花巷里了,打算再找几个流氓,宰那么一头两头的,肥硕一下自己和小澜。
可是这一个多月他在医院养伤,不知为何,那曲水瑶池还是曲水汤汤等娱乐大众的浴池场所,忽然家家门扉紧闭,外面都被封条贴上,不再营业了。
听闻过路人说,这里被整个封了,这个行业也要被彻底取缔,国王发了很大的脾气,说是要“严格查办”,抓了很多很多人要给枪毙。
灵榕很为那里面受折磨的小女孩们感到庆幸,可自己也没有可以宰人的地方了,所以转了一天,一无所获。
今天看到小澜扛沙包赚钱,而自己却只能被勒令在家待着,背后还有枪伤未好全,不禁有些气馁。
他在马路牙子旁边的石头墩子上坐着,低着头,有些沮丧。
秋风吹起他的长发,他打了个哈欠,将头发捋到耳后,双手插在衣服兜里,脚往前面踢着一颗小石子,琢磨着要到哪里去弄钱。
不知坐在这里多久,一辆豪华黑色奔驰,缓缓停到了他的身前。
车里的男人放下车窗,向外吹了个口哨,接着,灵榕抬头,与他对视。
那男人目光随之一呆。
接着打开了车门,笑着走下车来,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上来聊一聊?”
灵榕明白他的意思,接过了水瓶,跟他上了车。
男人说出了价码,灵榕点头同意。车往附近的酒店驶去,每到红绿灯路口等待时,他都急不可耐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灵榕。
这样侧身看去,灵榕白皙的脸上细密的一层小小绒毛,都还没有完全褪去。
“你多大啊?”男人喉咙紧了紧,“有16岁吗?”
“14。”灵榕回答道。
男人显然更加兴奋了,双目发着邪光,一把拽开了领带,将车开得更快。
于生澜拎着饭菜水果回家,这次还买了一束鲜花,上回路过花店时,他看到灵榕往里瞅了好几眼,又在于生澜看向他时,赶紧收回。
小橘是懂事的孩子,在发现于生澜日渐窘迫以后,就也嚷嚷着要吃素,不想吃肉了。可于生澜早就发现,小橘是喜欢吃肉的,赚了钱以后,就顿顿买肉给他吃。
这回一推开房间的门,先是闻到了屋内清香扑鼻,桌上花瓶里插着鲜花,跟自己带回来的一样,都是白牡丹。
“哎,你也买花了?”
“是啊,好香,又大又白又漂亮,它叫牡丹花!”小橘几步跳到他的身前,接过他手上的花,“你也知道我喜欢这个?!”
“是啊,上回你脸都快埋到它里面去了。”于生澜刚要说什么,却见各种崭新包装的衣帽等等,都铺陈在二人的床上和地上。
“你看我给你买衣服了,”灵榕马上给他介绍,“这个,皮夹克,针织衫,还有这个,西裤,鞋子!内衣,领带!”
于生澜愣住了,他给小橘留下的钱只够今日午饭的,绝对不够他这样消费。
“你从哪儿弄的钱?”于生澜手上盒饭掉在了地上,他一把握住了灵榕的手腕,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又出去赚钱了?!”
“是、是啊,也不能只靠你啊。”灵榕被他抓得痛了,一边用手去推他,一边结巴地说。
岂知于生澜听到这话,更是如堕冰窖,想到白天发生在小橘身上的事,他一口怒气憋在胸口,几乎要蹿上头顶,炸裂开来。
“你这回卖给谁了?!我说没说过,不准你再做那样的事!”
他倏地把小橘直接从地上抓了起来,双脚离地,又怒得几乎站立不稳,视线都已模糊,只觉得五内俱焚。
“我,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一甩手,于生澜把小橘摔到了床的最里面去,甚至没等听完,小橘跌到他买的新衣鞋裤里,痛叫一声。
后背枪伤连带着被握痛的手腕、手肘、膝盖一块儿遭了殃,他呜呜两声,浑身发抖,瞪圆了眼睛,惊惧而慌张地看着于生澜。
于生澜面目惨白,额头沁出了汗来。已经卖出去的东西,如今他再气再怒,时光不能倒流,都收不回了。
他也感到困惑,为何会如此愤怒和生气。佛曰,不介入他人因果,方为明智之举。可他此刻却完全做不到置身事外,只因眼前这人是他路上捡的、一心想要救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看到小橘那发抖的模样,心又猛地揪紧。
“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又遇到上回那龙大人,你怎么办?!”于生澜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后怕。
小橘蜷缩在包装袋里,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此刻汗毛竖起,不敢再动弹,只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于生澜摇晃着走了过去,看到对面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萝卜、青菜和豆腐,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样样盛在盘里碗中,菜式考究,价格不菲。
小橘自己喜欢吃的肉,却一点儿都没有。
于生澜握了握拳头,闭了闭眼睛,缓缓坐到了床边,伸出手,想摸摸小橘的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他怕自己一碰,就会忍不住哄他。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轻轻抚上了小橘的头发,仍旧执着地问着刚刚那个问题。
“那个男人在哪儿住,你们……”他甚至不能平心静气地说完这整句话,只感到心很痛,“你们在哪里见面的,还是上回曲水那地方吗?”
“不是,”小橘摇头,“在一个学校门口,他以为我是中学生。”
“走,带我去找他,”于生澜道,“我要见他。”
把钱退给对方,然后把他狠狠地揍一顿。
一心向善,佛系人生的于生澜,第一次想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可是,为什……”
“我要见他!”
小橘被吼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了。
第二天,于生澜没有去码头扛沙包,小橘带他去到了昨天自己溜达的那一片,学生下课后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于生澜看到有私家车停在路边,里面的人把矿泉水放到车顶上,不断有学生路过,有的会驻足,拿上面的水喝。
“这是什么意思?”于生澜不懂,“是爱心献水吗?”
灵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是傻老帽。
“这就是问上不上车,是否跟着开房的意思。”
“那么说你昨天就是上车了。”
“嗯呢。”小橘点头。
于生澜脸上变色,是越发冷峻的白。
他站在校门口,看着来往过路行人,真是除了用拳头,都不知道该将自己失去的、又让自己无比心碎的东西,怎么找回来。
“来了来了,是那个倒霉鬼!”
灵榕远远地看到了昨天那人,躲到了于生澜的身后。
只见一个衣着光鲜、鼻青脸肿的男人,正跟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比比划划,指着马路墩子。
“一个长得很妖艳的美人,年龄很小,长头发,到这儿,橘色的,对!我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天生的,眼睛颜色也很奇怪,他上了我的车,刚熄火就打我,疯狂打我太阳穴,把我打昏了!我的钱包,我的金表,还有我的戒指,我的手机,打火机……值钱的全都没了!”
于生澜直接看愣了。
“快走快走,你看一眼得了,”灵榕在后面不住地掐他手心,扒拉他手指,“别让他发现了,我们快走!”
于生澜连忙转身,用自己的身高和体积挡住了小橘的身影,俩人很快疯跑到学校后巷。
“你没有卖给他?!”于生澜双手抓住他的双肩,额头几乎抵在他的额头上,压得灵榕鼻梁生疼,“你没有让他摸你,欺负你?!”
“啊?!”灵榕被于生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当然没有了!我身手这么好,武功高强,我还能被他欺负吗?!”
“那别的男人呢?你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就是被男人脱掉衣服……”
“我去你的!”灵榕气得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从来没有!我只是打劫而已啊!”
于生澜怔怔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在曲水瑶池那里工作,还杀掉了那个男人……”
“我就是在里面打劫,有时偷东西,那男人太过分,欺负几岁小孩,其他几个人也被他打得不轻。那几个女孩想合伙给他下药,却又不敢,拖拖拉拉的,我就让她们都退到一边去,提刀把他给宰了。”
于生澜好似大梦初醒,不敢相信,只是抱着他的肩膀,一再晃动确认:“你从来没有卖过身,你没有做过雏/妓……”
灵榕越听越怒:“我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便宜那种嫖/客?!”
说完,气得猛踢了于生澜膝盖几脚,又是浑身一怔,怎么秃噜嘴了,把身世都给说出来了。
可于生澜在狂喜中根本没听见,只是抱着灵榕,不断感激上苍:“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小橘,没有受过那样的苦。”
“你很在乎这个吗?”灵榕好奇地问他。
“是,”于生澜垂眸,眼眶竟红了,点了点头,“我一直因为这个,看到你就心酸。”
灵榕松了口气,反手紧紧地拥抱住他的腰,头一歪,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你放心好啦,我说的打工,只是打劫而已啊!我跟师父学了一身本领,可会抢钱和抢东西了,还知道什么东西值钱,什么名牌能卖大钱,知道去哪个二手市场销赃,我可聪明了!只有看到不爽的坏人,我才会对他动手,或者让我很不开心的人,我才顺便杀一杀,只要没有枪,我都是无敌的!我还以为你因为我打劫才发火呢!”
毕竟这些日子,生澜时时刻刻都对他说,希望他做个善良的好孩子。
于生澜抱着他,却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小橘,以打劫为生、杀人为乐的小橘,不是他能保护得了的,未成年保护法,也保护不了小橘多久。
他等不到叔父从水星回来了,而是要尽快求助于别人,来妥善安置小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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