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力又是那种没有什么情绪的笑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念书没意思。”
“可打螺丝也没意思啊！”
“没意思你快回家吧。”
“我不！”
晚上乔力回到了集体宿舍门口，发现自己的被子褥子枕头和行李箱都被丢了出来，他推开门，看着他的工友们，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攀上了高枝，我们不配做你的室友，”里面的人勾肩搭背地说，“都是童工，那小Omega怎么就看上了你啊？”
“还是他长得俊呗，吸引了龙大王的注意，”另一人酸不溜丢地说，“哎，乔力，以前只觉得你吸引Alpha的注意，动不动就被他们怼到角落里嘿嘿嘿……”
乔力缓缓握起了拳头。
“没想到Omega也喜欢你啊。”
“别酸了，咱们谁长得像他那么白，还有红眼睛啊？”
“不服不行啊乔力，你快去抱紧你的大王吧，别跟我们住一起了，我们不配！”
乔力低下头，将地上的被褥枕头等物品仔细卷起，稳稳地扛在肩头，同时紧握行李箱的拉杆，转身径直朝那座废弃的宿舍楼走去。
bate之所以在这水星上逐渐式微，哪种性别也比不上，就因为大家都很弱，又都爱窝里斗。
斗来斗去，都是一帮无人在意的杂碎。
废旧宿舍没水没电，值得庆幸的是也没别人，乔力把自己的床铺随便扫了一下，将单薄的被子和枕头都铺上去，刚要和衣躺下，就听外面一步步上楼和推门的声音。
“乔力，乔力！你在哪儿啊？”
“小乔，小乔啊！”李擒龙走路飞快，挨个门窗去敲、去推，甚至有的门年久失修打不开，被他一脚大力踹开，轰隆巨响。
“小乔乔你躲哪里去啦？！”
又是一记排山倒海，推门而入，李擒龙找到了他，发出“嘻嘻嘻”的笑声，从上往下，看到乔力躺在被窝里。
“他们说你搬走了，你就找了这地方住啊，”李擒龙往左右看了看，四周光秃秃的脏兮兮的墙壁，以及抬头往天花板上看了看，那结网的蛛丝，以及死在上面的蜘蛛，跟恐怖片场景一样，“往里滚一滚，我也要住这儿！”
乔力愣住了，一骨碌坐了起来：“你住这儿？”
“是啊！”李擒龙一把将他推到了床里面，仰倒，头枕到了枕头上，抓着那破被子，把它全抢到了自己的身上。
乔力愣了愣，半晌，问道：“……你真的是个bate吗？”
“是啊！你瞎啊，这都看不出来！”李擒龙声音抬高，颇有气势，好像自己越大声，就说得越真实，“丑的是Alpha，俊的是Omega，不丑不俊的像我，就是Bate！”
乔力嗤的一声笑了，在黑漆漆的室内，昏沉的月光下，这声笑显得特别突兀。
“哇，弟弟，原来你是会笑的啊，”李擒龙侧过身看着他，“你不总是这样吗？”
说着，嘴角不受控制似的单边抽搐，学着乔力的面部表情，跟提线木偶一样。
乔力被他的模样逗得又笑了一声，随即很快收住：“我当然会笑，但我天生不爱笑。”
“为什么啊？”李擒龙继续问道。
“你这样一个……bate，晚上不回家，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不担心，”李擒龙摇头，“他们都比较担心别人，害怕我弄伤了别人。”
乔力又是嘴角抽动，想起他今天凌空一跃，把那肥硕大胖子踢倒在地的样子。
“不过，你力气是真够大的，”乔力感叹，“我见过有人跟那大师傅起冲突，被揍得好惨。”
“那是没早碰上我，”李擒龙满不在乎，双手枕在脑后，“我专治那种恶人，早碰上我他早完蛋了。”
说完，俩眼一闭，开始睡觉。
“那你、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啊，”乔力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这个问题，“像我这样的童工，跟你差不多的年龄，整个工厂，差不多有五百多个……”
李擒龙均匀地打着呼噜，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乔力：“……”
天，我竟然跟一Omega同床共枕了。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李擒龙五点多睁开眼睛，刚一坐起来，发现乔力早已起床，收拾得挺干净，站在了地上，还指着一盆清水对他说：“洗脸。”
“你在哪打的水啊？”李擒龙问。
“隔壁宿舍楼。”
“你为什么不住隔壁宿舍楼去，这破楼里啥都没有啊。”
“……我不喜欢住那里。”
李擒龙又跟着乔力出去做工了，今天的早饭食材竟出奇的新鲜和干净，烹饪的味道也很好，昨天跟李擒龙起冲突的大师傅还有那一干凶神恶煞的人，今天全体不见了。
bate工人们再麻木不仁，事不关己，都发现了他们工作间和食堂的变化，每当李擒龙跟他们中的谁，目光对上，对方都会立刻露出谄媚讨好的笑来，然后迅速跑走。
“小乔啊，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打饭的时候，一个工友路过乔力，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乔力抿了抿唇，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虽未显露出过多得意之色，但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愉悦，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大家都觉得龙大王是贵族子弟被下放，来体验生活的，而乔力无异于陪太子读书的幸运儿。
今天龙大王的耐性不错，低头拧着零件，几个小时不抬头，乔力看他很辛苦的样子，到了下午，特意挑了“盖戳”的活儿交给他。
“我们报工时，你来确认，”乔力说，“你觉得没问题的就盖个红戳。”
“这活儿好啊，”李擒龙点头，“行！”
这活儿本来是组长的分内事，但当乔力提议给龙大王做时，组长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方便少爷开心玩耍。
“12工时，1432件，共计214.8元。”李擒龙拿着对方递来的结算单，一边念着，一边干净利落地在上面盖好了红戳，“你今天一共干了12小时啊，真厉害。”
“8工时，820件，共计123元整。”李擒龙手中的红戳再次落下，在工时单上留下一个鲜明的印记。
“18工时，1980件，共计297元整。”李擒龙又完成了一单的盖章，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你今天没吃饭睡觉啊，竟然有18工时！”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老者，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已经满脸皱纹，不禁摇头叹息：“好辛苦啊。”
随后，他又低下头，继续处理着下一张工时单，“10工时，1150件，共计负172元5角。”
这一瞅名字，竟然是乔力。
“怎么搞的，你这个是不是组长算错了啊，干了一天还是负的！”李擒龙马上嚷了起来，红戳也不落下了，“我做的那份不是算给你了吗？！”
乔力未等说话，组长硬着头皮，出来解释：“那什么，大王啊，这是跟耗材磨损有关的，有时搞坏了零件，是要赔偿的。”
“啊？！”李擒龙看向远远的桌面，自己搞废的那些破铜烂铁，不禁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是我给搞砸了！”
“没事的，你刚来，肯定有个学习的过程，”乔力出言安慰道，“过几天你就熟悉了，钱要赚是很快的。”
李擒龙望向他，二人相视一笑。
中午，李擒龙回到了临风、临渊的住宅楼，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索菲娅。
“怎么样？”李擒龙问道，“毒海藻有蔓延吗？”
“这5天过去了，全岛没有发现新增病例和感染源，”索菲娅道，“我们已经逐渐将感染的Alpha们都送去岛外治疗了，好在目前没有死亡病例。你天天跟着那小孩，他是凶手吗？”
“我现在确认不了，”李擒龙道，“但我每天跟着他，正好跟了5天。”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他的行李箱里塞满了书，全是关于高等制毒和用毒的内容，种类繁多，从理论到实操无一不包，”李擒龙道，“他的谈吐也不俗，明显是读过书的，而且很早熟。”
“那现在有切实的证据吗？”索菲娅问道，“要不要去把他所有东西都给抄了，直接审问。”
“不，他那些书是在床下垫床板的，可能没看过，或者他想留着卖废纸，都不是能证明他会制毒的证据，”李擒龙道，“我还要再跟几天，找到他的老巢。”
他从这里离开，就飞速骑着摩托，回到了那工厂后面的废旧宿舍楼。
乔力好像刚干完活儿，衣服两边袖子撸到手肘处，李擒龙一眼瞥见上面布满了可怖的疤痕，乔力敏感地发现并迅速转身，把两边袖子都放了下来。
“你回来了，”乔力说，“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李擒龙看到床上散落的几个包装袋，里面装的是崭新的袜子，都还没拆开。
“你出去买东西了啊？”
“嗯，买了点日用品，”乔力转过身，坐到了床上，脚上一双白袜子，干净又厚实，“卫生间我清理出来了，在那儿，你以后中午不用回家上厕所了。”
“啊，被你发现了啊，”李擒龙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尖，“我是有一点儿洁癖。”
乔力嘴角抽动了一下，红色眸光闪动。
这龙大王装作bate，可以行动自如地跟他们同吃同住一同干活，但那bate和Alpha卫生间，龙大王可是一次都不肯去光顾。
李擒龙缓缓推开了那扇略沉重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这间原本破旧不堪的卫生间竟焕然一新，崭新的抽水马桶洁白光亮，银色的淋浴头静静挂在墙边，浴霸灯光柔和地洒下来，给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温馨的暖黄色。
更让他心神一顿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却异常熟悉的气味——那是来自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清冽而刺鼻，与他从小待过的水星医院某个气味一模一样。
那种消毒水绝非市面上常见的普通制品，是方倾、闻夕言特定原材料与另一种化学成分精心配制的消毒制剂，比例精确，气味层次分明，若非经过专业训练或具备相关背景的人，根本不可能自行调配出来。
“还可以吗？”乔力跟在后面问道，“能用吗？”
他的眼神热切而认真，为了这个Omega能使用的卫生间，他倾囊相授，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特别满意，”李擒龙笑了笑，“特别干净。”
他回头望着乔力红红的眼睛，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红眼小兔子。”
乔力的嘴角缓缓抽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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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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