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再次打量这高高的军营外墙,上面仅零星几块玻璃茬子戳着,作为隔档。
这墙也算不得多高,几片玻璃,又能奈我何?
他心中忽然萌生一个顽劣的念头,随即连退几步,再次望向高墙。
一、二、三!
李擒龙在心中默念,握紧拳头,开始助跑,借助墙壁的斑驳和偶尔突出的一两块石头棱角,竟如凌空飞跃一般,顺利攀上了高墙!
“啊哈!”
他身形矫健,轻盈地站在墙壁顶端上,稳稳地落在了玻璃茬子的间隔面,正叉着腰准备笑上几声,忽然!
一道白光闪过,电缆发出了霹雳滋啦的声响,原来墙头上还拉着高压电缆,这一下挥动手臂触到了电,李擒龙只觉浑身一麻,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左右晃动。
“快下来!”忽然底下一人跑出,高声喝道。
李擒龙大叫糟糕,想要挣扎,可手臂一阵酥麻,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发软脱力,从高墙上往下跌落。
Duang。
却不是一声闷响,而是衣料互相接触与摩擦的钝音。
李擒龙落入一结实宽阔的怀抱中,定睛一看,一双鲜红色瞳孔,直盯盯地望向自己,外加一张紧绷而严肃的俊脸。
“乔励?!”他很是欣喜。
“你没事吧?!”
那冰块脸随之化了,神情紧张地抱着他,像抱婴儿似的将他往上盹了一盹,用力抱紧。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儿啊?”李擒龙活动了一下手脚,立刻皱起眉,“就是手臂有些麻。”
“我看看。”乔励右手臂搂着他,左手剜他手臂仔细看,果然薄薄的羽绒服外面,焦糊了一片。
“放我下来。”李擒龙往前一踢腿,用力挣扎几下,才从他怀里蹦到了地上。
乔励攥住他的左手腕,轻轻往上撸动衣袖,二人一齐低头,好在里面小毛衣还完好无损,没有伤到皮肤表皮。
“没事,”李擒龙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先往上看去,“没想到啊,这竟然还有暗器!”
“新兵营哪是随便能进的地方,”乔励语气略带嗔怪,额头上一层薄汗,“还好没有割到别处。”
如果是脖子或者脚腕、手腕这样脆弱的地方,那可就糟糕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李擒龙问道,“今天入营的有你朋友吗?”
“……嗯,同事,”乔励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眼睫,“我是来凑热闹的。”
“凑这个热闹?”李擒龙奇怪道,“你也对参军感兴趣吗?”
“嗯,”乔励点头,“很感兴趣。”
二人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入座,时值中午,冬日暖阳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是一片金黄,给这寒冷的冬日添了几分暖意。
李擒龙脱了外套,扔在椅子后面,搓了搓手,呵出一口白气:“这天气出来喝杯咖啡,挺惬意的。你工作忙吗?”
“还好。”乔励眼神柔和,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杯。
李擒龙看到他今日穿着打扮与给爷爷送终那天大不相同,不是白大褂工作服了,而是脱了外套黑色别克服,里面笔挺西装勾勒出宽阔肩线,浅蓝衬衫搭配深灰领带,领口微敞,露出米色高领衫的边角,举手投足,有着成年男人的随意与优雅。
乔励手执细长汤匙,在咖啡杯里搅动,袖口上金属纽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腕间戴着一只样式简约但设计考究的金色机械表,低调却很华贵,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气质卓然。
6年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李擒龙仅仅是从初中生变成了大学生,别的他认为都没有变,而乔力则变成了乔励,完全是一社会精英的模样,像是从内到外都换了个人,让李擒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你今天这身打扮,像是来赴什么重要约会,可不像是凑热闹。”李擒龙狡黠的眼珠子转了转,倏地笑了,“我知道了,你不是来送同事……是来送你男朋友入营吧?!”
乔励闻言,脸色一僵,手指猛地一动,差点儿把咖啡碰洒出来。
“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我一直是单身,纯粹是来看的!”他竟有些失态,声音都忍不住抬高了,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注目。
“哈哈哈,你慌什么?”李擒龙因为他的发怒而感到惊讶,“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可能是因为……你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学生,啊,你也不是学生了,提前就毕业了对吧?”
“嗯。”乔励心里有些懊丧,是不是今日穿搭太过成熟?能让李擒龙有这样的联想。
“龙龙……大王,”他看出李擒龙对龙龙这个称呼有些不满,连忙改口成大王,努力控制着声音别发抖,“我一直以为你的名字是李小龙,没想到是擒龙……这么动感的龙。”
“李小龙?”李擒龙翻了一下眼皮,忽然,双手交叠在他脸前,响亮地拍了一掌,声音脆响。
“——啊哒!”随之,大鹏展翅似的展开手臂,“是这样吗?”
“……”乔励因为他的抽象而愣了两秒,随即点头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李擒龙跟着傻笑,“不过啊,你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要不是长相原比例扩大,我都不敢认你了。”
“是吗?”乔励笑笑,“以前的我太狼狈了。”
“不是狼狈,”李擒龙抱起手臂,靠在椅子背上,回忆过去,“以前你没有多大活人的气息,对打螺丝以外什么事都没兴趣,现在竟然想参军。”
海盗参军,参的还是岸上的A军。
“因为我已经重生了,”乔励深深地望着他,“因为你,我才重获新生。以前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忘了好,都忘掉!”
“我听说,你让海盗主公划出独有区域,给bate工作和生活。”
“应该的。”李擒龙道,“我们岸上bate也有集中生活的岛屿,工作起来更方便。”
“你还把我曾经的工厂领导,都换成了bate,还有孤儿院里的老师,你也都让人随时查访……”
“职责所在,”李擒龙豪迈道,“我毕竟在星洲岛念书,海盗地界的事,往往是我跟我大姨一句话的事,能管我就管!”
乔励咬了咬唇,鼻子发酸,对他的感激溢于言表,只是缓了好久,才望着他郑重道:“感谢你。”
“咱们之间不用谢!”李擒龙端起咖啡杯,跟他豪迈地撞了一下,“祝贺你新生!”
“谢谢!”乔励不懂为什么咖啡也可以像酒一样干杯,但李擒龙端起来要碰时,他就立刻响应地跟着碰了,甚至还仰头把这一杯苦苦的黑咖一口喝光。
听到李擒龙发出了短促的喝烈酒似的唏嘘音。
“好烫,”李擒龙吐出了舌头,皱起了眉头,“好苦!”
“快喝这个,这个是凉的!”乔励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旁的柠檬水递给了李擒龙,看到李擒龙大喝一口,又喝一口,才缓解了舌头尖上的疼痛。
放下杯子,二人对视,都感到了荒谬,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傻……”
“真是太傻了哈哈哈……”
李擒龙注视着他的笑颜,心中一动,原来乔励笑起来是这样好看,他终于不像年少时只会嘴角抽搐的冷笑了。
“我这些年一直想找你,亲口跟你说,”乔励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咖啡杯,“我很感谢你,是你救了我,你对我的恩情……”
“不用说这个,都在酒里了,”李擒龙指着空着的咖啡杯,“其实我也很感谢你,陪我太爷走完最后这段旅程,是他的高徒,继承了他的医术。”
“方师父对我大恩若此,我更是无以回报……”
“你做一个好医生就能报答啦,何况你已经做到了,”李擒龙不加掩饰地说,“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还是个出色的医生,我都很有成就感呢!”
乔励缓缓点头,知道李擒龙为人处事,性格干脆直爽,本就不是个挟恩待报的人,只是有些好奇,也有些犹豫地问:“……这些年,你有想起我吗?”
“有啊,想你的时候,我就给太爷打电话,”李擒龙声音清脆,坦坦荡荡,“他说你有好好读书,还让我别影响你学习呢!”
“真的吗?你,你有问过我……问过我怎么样,”乔励的声音微微打颤,克制不住地激动,另一只手的背上青筋根根凸起,在大腿裤子上狠狠地抓了又抓,眼圈逐渐犯红,“你有问过我。”
“是啊!假设你捡到了一只小兔子,寄养给爷爷,你不会问吗?”李擒龙歪着头,反而是好奇地反问他。
“噢,噢噢。”
乔励的目光逐渐眯了起来。
小兔子,原来只是小兔子。
李擒龙的目光忽然被一个端着餐盘的服务员吸引,一路跟着望了过去,说道:“柠檬布蕾,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我去买!”
乔励噌的一下站起身,像去完成使命一样走向餐点陈列台,低着头开始点餐。
李擒龙心里吁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
小兔就是小兔,怎么没说两句话,眼睛又变红了呢。
该不会是总变红,所以才变成红眼睛了吧。
乔励将咖啡厅里各式餐点都要了一些,摆满了桌子,咖啡也续了杯,从刚刚李擒龙的动作里,他看出这是个酒蒙子,再点的饮品中,就要了一点儿低度数的鸡尾酒。
“你当医生的人,还喝酒!”
“是给你点的。”
“好。”
李擒龙果然很爱,捧着酒杯,低头啜饮。
乔励静静地凝视着他扎着高马尾时露出的光洁额头,以及那轮廓分明、形状优美的头颅。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医这些年来的经历,解剖过的人体不计其数,甚至曾经被临时抽调担任过法医,面对过各种形态的骨骼结构。
然而,在他的记忆中,却从未遇到过如此完美的头颅——无论是颅骨的线条,还是整体的比例,都显得如此和谐与精致,宛如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乔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痴迷,但在李擒龙抬起头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现在是学生,可以喝酒吗?”
“少喝一点点是没关系啦,而且今天是小长假啊,我们休三天,”李擒龙望着他,“你们休几天?”
“我们全年无休,但可以请假,”乔励看到他姣好的面容上几缕碎发,长长的马尾辫在后脑勺甩动,发尖偶尔打到前胸,偶尔蜷在肩膀,偶尔划过肩颈,去向后方。“你以前是很短的碎发,现在为什么留长了,是军队要求的吗?”
李擒龙失笑道:“海盗军队才要留长发,我这个发型啊,可没少被导师责骂,不过这个是……我个人爱好,我讲清楚了,学校也没硬要我剪发。”
当年为了换取乔励的性命,他答应了索菲娅大姨接任海盗少主之位,因而被索菲娅要求留发。一旦提及这个理由,他担心乔励会因此产生心理负担。
“很好看,”乔励由衷地说,“非常适合你。”
既干练,又帅气。
“我也这么觉得,”李擒龙左右晃头,发尾更热烈活泼地甩动,“对了你说你对参军感兴趣,你是想当什么军种的兵?”
“我只能做医疗兵吧,”乔励问道,“还有别的适合我做的吗?”
“有啊,在你之前,我们前方倾总统,还有方缇上将,那都是在军队里历练过的,他们分别是陆军指挥系和空军科研系出身,在军队里可不止医疗兵这一个选择。像技术兵,情报兵、后勤兵,这些也都很不错,而且对自身的发展空间也好……”
李擒龙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乔励表面上看似听得专注,实则心思早已飘向了别的地方。
他如同眩晕般地凝视着李擒龙一张一合的嘴唇,以及那神采奕奕、明艳动人的脸庞。
这些年他陪伴在师父方匀身边,看到师父与师母恩爱有加,常常感到非常羡慕。
师母虽已年迈,但体貌端庄,雍容典雅,年轻时的照片他有一次于桌上合影里窥见,更是惊为天人,好奇询问师父是怎么抱得美人归。
当年在水星遍地Alpha,且Alpha和Omega还有结契盟约的历史背景下,方匀师父是怎么追上师母的……是不是每天向他跪地磕头啊?
“你以为bate想追求爱人,必须得跪地磕头?!”
“那还有什么可以舍弃的吗?除了尊严。况且您那时还不是方院长,更不是方上将,您还没有钱……”
“臭小子,”方匀狠拍他的额头,“我当然是用我的才华征服了他!”
“……”乔励不信。
师母不像是多么尊重别人才华的样子。
他住在方匀和青羚养老的赫特岛,认识了很多他们的故人朋友,对当年的历史也略有听说。
听说师母当年坏得出汁,是超级巨坏,于凯峰大将军几次要把他当场击毙,都是师父苦苦恳求,求他饶他一命。
“你杀了他可以,只不过我要跟你告别了,”方匀哭着说,“我爱他,爱得不能自拔。”
“老方,你是被降智了吗?”于凯峰气得火冒三丈,“你的理智呢?品味呢?你做人的底线呢,你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漂亮。”方匀低下头,非常惭愧地说。
青羚爱慕虚荣,贪图名利,霸道蛮横,且作威作福,但他就是漂亮。
方匀谈起他们的初见,是在舞台剧表演之后,青羚下了台,手里拿着一根仙女棒,问方匀:“于凯峰在哪里?”
连问了好几遍。
方匀被他迫人的美貌惊呆,阿巴阿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青羚立刻甩了他一大嘴巴子。
这次初见,方匀有在给儿子的名字里有体现,说是对夫人青羚“一见倾心”,所以儿子起名叫方倾。
总之,师父得到了师母,在他声名狼藉那些年,一直护着青羚在身后,护了他一辈子,直到死去的前一秒。
乔励听了他们这样的初见,感觉前总统叫“方巴掌”或者“方降智”,更为写实。但师父终究是个浪漫的人,他永远记得初见时,对青羚的怦然心动。
那我们以后的孩子,叫什么好呢?
“bate怎么了,bate也能让你怀孕!”当年那个红发厄斯人所说的话,竟像梦魇一样,让乔励记了这么多年。
我们的孩子,叫李重生,感谢你赐我新生;或者叫乔慕李,我永远记得对你的倾慕。
他呆呆地看着李擒龙,李擒龙正在比比划划、口若悬河,说起军队十大兵种的利与弊,发展前景和晋升机会。
甚至将桌上的鸡尾酒挪到身前,全都喝尽,说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喂!你想好了没有,海陆空你要去做哪个兵种啊?”
乔励回过神来,看着李擒龙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还没想好,不过我觉得不管叫哪个名字,都是我们的好宝宝。”
“什么?!”
李擒龙怔住了,幽蓝发亮的眼睛,几乎因为诧异而瞪出了眼眶。
他挑了挑眉,倏地听懂后,猛地站了起来,抬臂握拳,动作干脆——咚的一声,给了乔励一个头槌。
乔励只觉得眼冒金星,头上一阵遽痛袭来。
师父,我幸福地晕倒了。
李擒龙:呔![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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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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