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牢对话

海瀚始终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住侍卫的动作,又猛地扫向入口方向,全身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充满了极度的警惕和不解。池青川竟然同意了?这绝无可能!这背后定然有更大的阴谋!

“咔嚓”一声,锁簧弹开。侍卫动作利落地解开了海瀚右手腕上那沉重冰冷的镣铐,紧接着是左手。

失去了锁链的支撑,海瀚重伤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剧烈的脱力感袭来,他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那侍卫似乎早有预料,立刻上前一步,算不上温柔但有效地架住了他下滑的身体,避免了他直接摔倒在地牵动伤口。侍卫半扶半抱地,慢慢将他沉重的身躯从冰冷的石壁放倒,让他靠坐在相对干燥的墙角地面上。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牵扯到海瀚全身的伤口,让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只是用那双充满戒备和审视的眼睛死死盯着侍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侍卫完成这一切,似乎也松了口气,转而对着还处在惊喜中的叶秀秀,语气加快了些许,带着催促:“秀秀小姐,你快点哦,时间不多。”他的眼神还警惕地瞟了一眼甬道上方,暗示着这份“特许”的短暂和脆弱。

叶秀秀被他一催,立刻从巨大的喜悦中惊醒,连忙应了一声:“好!谢谢侍卫哥哥!”她像是接到了无比重要的任务,小脸上瞬间写满了专注和郑重。

她立刻蹲下身凑到海瀚腿边,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粉红色小手帕。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被捂得温热的小药瓶时,因为紧张和急切,她的手指微微发颤,瓷瓶险些从掌心滑落,幸好她及时用双手捧住。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海瀚。此刻的他虽然摆脱了禁锢,但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几缕黑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他的呼吸因为方才的挪动而显得急促不稳,整个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但当叶秀秀望向他时,发现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眸子里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强忍痛楚的挣扎,有惯常的警惕审视,有深沉的疑惑,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复杂光芒。

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叶秀秀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脸颊微微发烫,但更多的还是对他伤势的担忧。她小声嗫嚅道:“大哥哥,你忍一下哦,可能会有点疼……”说着鼓起勇气,用那块柔软的手帕,极轻极轻地擦拭他胸前一道最深的伤口。每擦一下,她就凑近轻轻吹气,然后再颤着手从药瓶里倒出药粉,极其温柔地撒在伤口上。整个过程中,她的眉头都紧紧蹙着,仿佛感同身受地替他忍着疼。

药粉触及皮肉,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微痛,海瀚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但他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推开她,只是沉默地承受着,那深邃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脸上,仿佛想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看穿这匪夷所思的局面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地牢里只剩下女孩细细的喘息声和男人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的清苦气息和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

“你还来做什么?”海瀚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又冷又硬,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戒备。他甚至微微偏过头,似乎连多看眼前这个女孩一眼都不愿意。伊吾城的背叛和此刻身陷囹圄的惨状,让他无法对任何与空城殿相关的人放下心防,哪怕对方只是个孩子。

叶秀秀被他这冰冷的质问刺得一颤,大眼睛里立刻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是因为害怕他的凶狠,而是因为那话语里透出的误解和疏远让她感到巨大的委屈和着急。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奶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急急地打断他,仿佛慢一秒解释,误会就会更深:“大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秀秀不好,不知道池哥哥会对你下手,对不起,大哥哥,真的对不起…”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滚落下来,却仰起小脸,用那双被泪水洗得越发清澈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震惊的双眼,用带着浓浓奶音、却异常认真甚至有点着急的语调,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大哥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海瀚瞳孔骤缩,彻底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失血过多产生了幻听。

叶秀秀继续说着,逻辑简单直白,却带着孩童独有的、不容置疑的真诚:“在百溪见到你,秀秀就好喜欢你。喜欢你给我糖,喜欢你编的小兔子,喜欢你笑的样子…比所有的师兄师姐加起来都喜欢!所以我们先出去再说,好不好?秀秀带你走!”

面对千军万马、阴谋诡计也未必会变色的鬼山会高手海瀚,此刻被一个七八岁小女孩这直白而纯真、毫无杂质的“告白”和请求打得措手不及。伊吾城的恩怨、彼此的立场、身上的剧痛,在这句孩子气却重若千钧的话语面前,忽然变得有些苍白和难以言喻。他看着她泪汪汪的、写满了真诚和焦急的大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虚伪和算计,只有纯粹的担忧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炽热情感。他张了张嘴,一时竟失语,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超乎他所有预料和经验的局面。

地牢入口附近的阴影里,池青川静立如松,玄色衣袍的纹路在微弱光线下仿佛凝固的墨痕。他将地牢内那番石破天惊的对话,尤其是叶秀秀那句带着哭腔的“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以及后续天真又执拗的逃亡计划,一字不落地吸入耳中。他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快掠过的、难以置信的讶异,眉梢扬起,随即这讶异迅速沉淀,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思索与冷静的权衡。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冰凉玄铁令牌的边缘,眼中光芒幽暗闪烁,飞速盘算着利弊。

他完全未曾预料到,叶秀秀如此不顾一切、屡次冒险想要“救人”的背后,动机竟是这般……纯粹到近乎荒谬、天真到令人哑然、甚至带着点儿啼笑皆非的“一见钟情”。这远远超出了一个七岁孩童该有的复杂情感,却又简单直白、炽热汹涌得让人无法怀疑其真实性,像一团不期而至的野火,莽撞地烧进了他精心布置的棋局。

他目光幽深地掠过牢内那正试图用小小身躯支撑起海瀚的柔弱身影,脑中思绪电转:

严刑逼供海瀚?此人骨头极硬,意志如铁,寻常手段乃至酷刑恐怕都难撬开他的嘴,反而可能激起更强烈的对抗,徒耗时间精力,且空城殿亦不屑于单靠折磨取胜,落了下乘。

反之,若顺势而为……这丫头片子这份出乎意料、甚至堪称荒唐的“痴念”,以及海瀚此刻因这荒谬告白而显而易见的震惊、混乱与动摇……这或许是比任何刑具都更锋利、更防不胜防的突破口。人性的裂隙,往往在最意想不到之处绽开。

放他们走。海瀚身受重伤,体力濒临耗尽,求生是本能,他一旦脱身,必会千方百计设法联系或逃往他认为最安全可靠的庇护所——谢采的某个隐秘据点。而这小丫头……以她眼下这般不顾一切的固执和那股懵懂的“情深”,定会死死跟着他,寸步不离。她,将成为最自然、最不引人怀疑、也最难以防范的引路标。

·

决心已定,他周身那股沉寂的气息瞬间收敛得更为极致,仿佛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他立刻微微侧头,对如同影子般侍立身后的心腹亲信朔风低声吩咐,声音压得极低,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语速快而清晰:“立刻行动,撤掉地牢内外所有明哨暗卫,清理出一条通往西侧荒芜偏门的路径。做出疏于防范、交接换岗出现空档的假象。不得阻拦他们,亦不得暗中跟随。”

朔风闻言,猛地抬头,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愕然与惊诧,他难以置信地压低声音,语气急切:“殿主?这……万万不可!此为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鬼山会狡诈异常,海瀚更是谢采臂助,岂能纵其离去?何况……何况叶小姐她年幼无知,身陷其中,安危难料!若有何闪失……”

池青川的目光依旧落在牢内,那小小的粉色身影正努力试图搀扶起重伤的男子,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神色,但出口的话语却冰冷如铁,不带丝毫犹豫:“正是要让她‘救’他走。”

他微微停顿,再开口时,声音里淬着冰冷的算计与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孩童毫无杂质的‘倾慕’,是最锋利的软刃,比刀剑更能蚀穿坚壁,让人卸下心防。海瀚此刻心神已乱,此乃天赐良机。”他顿了顿,最后一句轻语几乎消散在地牢潮湿的空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仿佛已然预见未来的结论:“秀秀……会不知不觉地,为我们指引通往谢采的路。”

朔风跟随池青川多年,深知其心性手段,虽心中依旧波涛汹涌,百般不解与担忧,但见殿主心意已决,且布局深远,便不再多言。他将所有疑虑压下,深深躬身,低声领命:“属下明白!即刻去办!”身影随即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迅速安排执行。

命令无声传下。很快,地牢内外,原本那些如同钉子在固定位置、气息沉稳的明哨暗卫,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脚步声被压到最低,金属甲叶的轻微摩擦声迅速远去。一条看似因巡逻间隙、守卫交接而偶然出现的,通往西侧那扇平日罕有人迹、通向荒芜庭院的偏门的“生路”,被精准而隐蔽地清理出来。所有的目光都被刻意调开,所有的关卡都悄然撤除,只留下一种刻意营造出的、令人不安的寂静空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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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复幽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