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老板撇撇嘴“啧”了一声,“这哪能骗您呐!”
“他婆娘跟着他的时候就没享过几天福,又何况前几年发了那场疫病,人多粮少,不知多少人家没能熬过来。”
“他为了自己能吃的上饭,把自己婆娘送去那地了,几年都没问过一句。”
“如今人死了传到他耳朵里,倒也知道害怕,啧啧啧……”
老板摇摇头,语气唏嘘,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那玉石包好装进一精致的木盒。
“瞧我这嘴,净说些有的没的。”老板说完笑呵呵找补了一句,随后报出价码。
温霁听后眼都直了,这玉石竟值如此高价?这不明抢钱呢吗?
燕淮没多说,直接付了银钱。
“公子可需要什么?”
“不用了。”
“好嘞!您下次再来光顾!”
燕淮提着木盒往客栈走,温霁瞧他满身写着字。
仔细一瞧,原来写的是“冤大头”。
不过他总算是弄明白杨氏买那些神像铜镜和朱砂串干什么用了,原来是怕妻子变厉鬼来讨债。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他想起自己在乱葬岗遇到那个男鬼时的心惊胆战,恨不能张口把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吐出来求他放过好耶。
可惜他没能说人话罢了,只是嗷嗷叫,也没人能听懂。
但是杨氏有嘴能说话啊。
……
是夜。
乌云蔽月,冷风呼啸。
天似乎变得格外寒冷。
杨家院子独自立在一地,不与邻里相邻。
院内虽比潘瑞家宽阔,但陈年旧物在角落堆成好几座小山堆,无半分光亮照过,那堆旧物阴沉沉蛰伏在角落,似乎下一秒就会从里面爬出令人恐惧之物。
屋门前处有一小堆烧过的纸灰烬,房梁却是挂满朱砂宝葫芦,甚至悬有一把桃木剑。
窗纸透过朦胧的灯烛光,映出隐隐绰绰的人影。那人影举着三支香烛,黑影规律前倾,时深时浅。
大堂与里间只挂了一片布帘作为遮挡。
杨氏只顾着跪拜神佛,丝毫没注意到布帘上印出的身形。
他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七日回门,今夜平安,求佛祖庇佑……”
供桌上摆着香炉与供奉之物,杨氏虔诚地拜了又拜,抬头欲将香插入香炉中。
蓦然,一阵阴风从帘下吹过,佛像前的两根蜡烛的火焰歪向一边,忽高忽低跳跃窜动,有时甚至几近熄灭。
杨氏见状手一抖,香烛竟从指处断裂,无声息摔在地面,已燃烧的灰烬顺着风向吹往一边。
不……不对劲。
自己明明把门关好,怎会有风吹过?
指尖凉意顺着爬满心脏,鸡皮疙瘩层层上冒。
杨氏越想越害怕,下意识抬头。
慈眉善目的佛面与往常一般笑眯眯与他对视,此刻落在杨氏眼中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悚。
他手忙脚乱抽出三支新香,未等他点燃,又是一阵寒风。
瞬间,屋内“唰”地归于黑暗。
三支香又落地,杨氏浑身绷紧,后背一片阴凉,才惊觉是冷汗浸湿了衣衫。
“咯咯咯……”女人的轻笑声落入耳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杨氏惊起大喊一声,手忙脚乱胡摸起一张护身符挡在胸前,口中碎碎念念:
“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我也被逼无奈……我给你烧了纸钱,你安心下去便是,定不会——”
月光洒落,杨氏话头戛然而止,惊恐地睁大双眼看向布帘,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声音。
布帘映出一长发身影,形态曼妙,步步向里间逼近。
“你死了……你别过来…鬼…有鬼!”
眼见着那女鬼就要进来,杨氏呲目欲裂,拼命后退紧贴墙面。
女人的笑声越来越尖锐,像利箭般刺穿杨氏耳膜。
他终是支撑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扑通”歪倒在地。
月光又掩盖在乌云之后,屋内重新恢复一片死寂的黑暗。
谁也没注意房顶的瓦砾被悄悄挪开一块。
……
“你是说,杨家闹鬼了?”燕淮指尖随意敲着桌面,问道。
“是。属下奉命前去,正巧撞见杨氏被吓晕。”
“可注意那鬼的真假。”
阿七摇头:“屋内太暗,杨氏吓晕后那鬼再无动静,属下便赶了回来。”
燕淮听后若有所思。
他凝视榻边空空如也的位置——阿霁今晚又不见了。
暗卫一直监视冯家人和尹府,阿霁再次被绑走的可能微乎其微。
偏偏是今夜,杨家又闹鬼。
燕淮眯起眼,回想白日里阿霁听完当铺老板的话后的表情,活脱脱是“我要干坏事”的宣告。
他眼底幽深。
莫非……
“哗啦——”一声打断燕淮思绪,温霁扒开门,叼着一个从后厨偷来的玉米窝窝头探出脑袋。
他似是没料到房间内灯烛明亮,见燕淮和阿七听到声音齐刷刷扭头,温霁刚抬起来的爪子停在半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耳朵折成飞机耳,心虚的小眼神躲闪两人的目光,从门缝一扭一扭挤进房间。
温霁识趣地趴在燕淮腿边,吐出窝窝头,用无辜的眼神与燕淮对视。
燕大人,我很饿,我去找的宵夜。
阿七抿唇,想起阿霁晚饭吃的两碗大米饭。
“大人……”
“你先下去吧。”
“是。”
燕淮捏捏眉心,与温霁无辜的眼神对撞,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温霁没有让他失望,眼底全是清澈和愚蠢。
终于,燕淮别开视线,捡起窝窝头掰成几个小块,开始慢条斯理投喂温霁。
温霁见燕淮没有开口训他的意思,欢欢快快把尾巴摇起来,就着燕淮的手嚼嚼嚼。
没一会儿,燕淮开口了。
“阿霁。”
温霁咽下窝窝头,抬头瞧他。
“还记得我白日跟你说过什么吗?”
温霁咽了咽口水,舔舔鼻尖移开视线,闭起耳朵装听不见。
“忘记了没关系。”燕淮摸摸温霁脑袋,动作轻柔,“我记得。”
温霁浑身打了个颤栗。
“现在不剃。”燕淮道,“以后再说。”
你怎么玩真的!还玩凌迟这一套!
温霁“嗷呜嗷呜”叫唤几声,幽怨的小眼神瞅了燕淮几眼。
他兀自走到远离燕淮的地方躺下背对燕淮,用大尾巴把自己圈起来,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
直到燕淮熄灯上榻,与温霁面对面。
温霁气鼓鼓翻个身,仍旧背对燕淮。
他闭起耳朵,却没挡住黑暗中的一声轻笑。
翌日清晨,温霁一脸怨毒紧盯杨氏。
燕淮早起没有吵醒他的行为让他稍稍原谅了燕淮昨晚对他的口头威胁。
但不幸的是杨氏疯了。
杨氏跌跌撞撞一路说着胡话,被晨练的阿七撞了个正着,带到了燕淮面前。
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什么话都语无伦次地往外冒,把温霁吵了个正着。
“她来找我了……她过来了……”
“钱,哈哈哈冯家给了钱……”
“是青楼……是疫病……不是我害得你……”
“不给潘瑞担保……就有钱……有钱。”
阿七瞧他说着疯话,倒有些新奇。
“吓成这样还干那么多亏心事,胆子究竟是大是小?”
燕淮揉揉太阳穴,示意阿七把他拉下去。
温霁脑袋搭在燕淮大腿上打哈欠,浑身萎靡不振。
杨氏落得如此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再通明的神佛也不会庇佑一个负心昧良的小人。
……
“永宁元年二月十八,岐州科举舞弊案始末如下……”
燕淮在大理寺案桌前点墨,行云流水书写卷宗。
此案人证物证俱在,燕淮雷厉风行直接将几人丢进牢狱,连着一套刑罚下来,尹知府和冯家这几年官商勾结、行贪纳贿,在岐州一手遮天的事都吐出不少。
冯家主倒是冷静,只可惜冯靖从小锦衣玉食半分苦没受过,哪经得住吓,不等上刑便全都和盘托出。
连他们在朝廷上的人脉都被说得一干二净,那日黑衣人送的书信也交了出来。
书信上是潘瑞的乡试答案,看来是连夜预判燕淮的取证手段。
只可惜燕淮根本未考原题,新出的策论倒也被冯靖那三脚猫功夫马马虎虎应付了过去。
“礼部……是礼部……”
冯靖见着那刑具,直接连话都说不清。
燕淮整理好证据上呈给裴黎,又速写一道奏折请裴黎彻查礼部相关之人。
忙忙碌碌,好歹是把此案彻底了结。
奏折刚递上去,发落的圣旨未下,裴黎强制燕淮休沐的圣旨倒是由赵福全亲自送上门来。
“燕大人呐,您可甭忙您那些案子喽!”
赵福全把圣旨递到燕淮手上,亲自扶他起来。
赵福全看着裴黎长大,燕淮作为裴黎的伴读,更何况父母双亡,赵福全自也心疼。
“一案接一案的,咱家看着也累,何况是陛下呢,赶紧歇息几日吧。”
赵福全脸上笑得开出菊花。
“多谢陛下关怀。”燕淮道,“陛下近日可好?”
“唉……整日参汤不离手,还提防着太后和姜府,一刻也不得放松。”
赵福全一提起裴黎就鼻子发酸。
如今姜府野心昭然若揭,裴黎虽也韬光养晦羽翼渐丰,可身处宫中难免精神紧绷,身边一句能说上话的同龄人都没有。
燕淮思忖片刻。
“臣明日想进宫面圣,还请公公通融。”
“燕大人这是哪里话,陛下也盼着您呐!”
赵福全似是早就等燕淮说这句话,笑眯眯道,“陛下特意嘱咐,若是燕大人进宫找他说话,定要带上……”
赵福全兰花指一扭,点了下毛茸茸的温霁。
“他。”
又臭又长的这件事终于了结了……
辛苦燕淮马不停蹄,辛苦温霁装神弄鬼,辛苦我写出这一坨……
接下来就让俩人休息休息[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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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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