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问完,便弯腰将掉在地上的风筝捡起来递给燕淮。
燕淮接过风筝,不经意打量一下,发现他的手指腹粗糙,表皮布满细细的划痕,显然与他丰神俊朗的外形不相符。
燕淮不动声色:“多谢。敢问公子姓名?”
“在下周寅。不必言谢,举手之劳。”
那人略微颔首,未询问燕淮身份,回礼后便打算离开。
这时阿七新奇地对阿九嘀咕道:
“这周公子看起来平常,没想到身手不凡,竟能从那么高的树上取下风筝。”
温霁附和地叫了几声。
周寅闻言身形一顿但脚步未停,也无回头解释之意。
“他自然不会武功。”燕淮的目光落到周寅袖中浅浅露出的一物,眼神玩味,“风筝断线不是你们的问题,是他动的手脚。”
此言一出温霁顿时愣住,连阿七也翕动几下嘴唇,一时说不出话。
周寅听后立在原地。
燕淮见周寅停住脚步,不紧不慢道:
“不知周公子是否听过一个传闻?”
“京城有一善工之人,手艺精湛,但屡次向工部自荐却屡次被拒之门外。”
“外人都道他受挫后闭门潜心造物,可仍有小道消息称他继续四处寻仕,甚至不惜剑走偏锋,可仍旧一无所获。”
周寅闻言轻笑:“燕大人所说之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只是此事与在下有何干系?”
“想必那人,正是周公子吧?”
周寅沉默几秒后转身看向燕淮,仍是方才那副淡然的表情,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态度谦逊:
“久仰燕大人大名。大人猜得不错,正是在下。”
燕淮见他承认,冷声道:“周寅,你胆子不小。”
“在下一早便没想过能诓住大人。”周寅释然一笑道,“路是自己寻出来的。在下若不如此,不知要干等到何时才得工部那些势利小人回心转意。”
“听周公子这话,似乎很是自信。”
“自然。姜家既将我拒之门外,那我便投入皇帝麾下。”
周寅神色倨傲,丝毫不掩饰自己压根不在意为谁效力,一心只想施展才华的意图。
“在下肯定自己所做之物,必得燕大人赏识。”
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让温霁目瞪口呆。
本朝虽有自荐入仕一途,但正如周寅所遭遇的一般,大多门路都被高门大户所把控,只论银钱不论贤良。
一直被算计的周寅如今直接反过来算计起了朝中权臣,铤而走险为自己铺路,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若真为可用之人,燕淮自是不会让明珠蒙尘。
若是自视甚高……
“既如此,便给出引荐你的理由。
周寅自是明白自己投诚需有诚意,毫不吝啬地露出袖中之物。
一小型弩弓正绑在周寅腕间,层层精密零件加叠显得它绝非寻常。
阿七见此疑惑:“这弩弓可比平日里的小太多,当真能射那么高?”
周寅也不多费口舌,不知从哪又摸出一尖头弩箭装上,瞄准方才卡住风筝的树枝,轻轻一握。
几人只见枝干猛地颤动,却不见弩箭半分踪影,直到枝干停颤,才看见弩箭直直插入其中。
阿七这下又说不出话来了。
“这把弩弓还可三箭齐发,速度和力度经过我的改装都远超寻常弩弓几倍。”周寅卸下它交于燕淮细看,“方才我用三箭射向风筝线,只需一箭擦过便可断裂。”
“此风筝体大,卡的并不牢固,只需再用特殊包裹后的圆头弩箭射中枝干,造成颤动即可掉落。”
燕淮沉默地查看弩弓。
这巧物机关精妙至极,环环相扣,周寅只在寻常设计基础上略将两零件调换部位,便让它的爆发性大大提升。
但这两个零件一般人是不会想到去动他们,只因稍作不慎便可让整个器物变成废铁。
周寅艺高人胆大,若是能改动军队武器……
“可还会做其他之物?”
周寅用一种“你瞧不起谁”的眼神打量燕淮几下。
“那是自然。”
周寅将燕淮几人带到了他城中的工铺。
铺中只有简易的日常器具,寻常人来看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工匠铺。
周寅一路向内,直到按下一墙上的灯盏,这面墙壁开始轰隆作响,从中央向内外翻转九十度。
等几人全部入内,墙壁又严丝合缝恢复原样。
“还会设计密室?”
“略懂些罢了。”
温霁忍不住感叹。这周寅虽脾气大点,但绝对是个人才。
密室里才是周寅真正的天地。
燕淮看向一地的图纸、零件,甚至周寅还不知从哪捡回来军队废弃的矛盾、手持火铳和弓箭,全都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你是真不怕被砍头。”
周寅笑笑:“砍头也值了。”
阿九捡起周寅比照原火铳打造的半成品,眼睛一亮。
虽说这把新火铳有明显的瑕疵,但是填弹量比原先多出一倍,爆发机关的设计也张力有余。
燕淮问道:“此物若能做好,射程可达多远?”
周寅沉思一会儿:“一百五十步。”
阿七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原手持火铳射程也不过七十步,再加上射距误差,士兵必须在五十步内开火才能保证百分百击中。
周寅竟……
“若再给你时间,误差能否缩到三十步以内?”
“……可以一试。”
“大型火铳,你可也会改良?”
周寅又笑起来:“没捡到罢了。”
“好。”燕淮又细细查看其他器物。
长矛装上了机关,轻轻一按便可发射毒针。
盾牌做了夹层,扭动按钮便能布满突刺。
“我会将你直接引荐到圣上面前。”
周寅闻言收起笑。
“燕大人此话当真?”
“莫让圣上失望。”
燕淮思忖片刻又道:“但工部如今是姜家人把持,圣上与姜家你也知晓,这件事情暂不能操之过急。”
“在下明白。多谢燕大人成全。”周寅当即行了大礼。
“不必谢我。”燕淮道,“要谢就谢工部有眼无珠和你自己罢。”
……
等燕淮几人回府,远远就发现赵福全侯在府门外,正与严瑞闲谈。
“赵公公。”
赵福全一见燕淮回来,连忙撇下严瑞迎了上去。
“燕大人,您可终于回来了。”赵福全笑呵呵道,“陛下让老奴亲自来知会大人一声,三日后的花朝节,陛下想和大人同赏花神会,还望大人提早准备。”
“知道了,有劳公公等一趟。”
“来得不凑巧罢。”赵福全不在意地摆摆手,“既无旁事,老奴便先回宫了。”
“公公慢走。”
赵福全走远后,严瑞满脸欣慰。
“陛下可真眷顾大人啊,老大人若能见你如此,必也……”
“好了严叔,您又开始了。”
严瑞轻打一下嘴,笑道:“不说了便是。”
他伸手接过阿九手中的食盒,掂请分量后眉头倏然紧皱。
“怎没见少?”
阿九道:“我不爱吃甜点。”
严瑞转头瞪向阿七。
阿七心虚地别开眼。
光忙着放风筝,忘了还有甜点这事。
但他转而理直气壮:“阿霁爱吃甜食,您怎么不说他!”
严瑞“哼”一声吹动胡子:“阿霁能懂什么?必是被你给带偏了去!”
温霁舔舔嘴唇,扬起尾巴一路小碎步黏在严瑞脚边,咧开嘴巴笑得可爱,一副乖巧宜人的模样。
严瑞见状更是坚信自己言论半分没错,数落阿七更带劲了。
“多大人了还整日疯来疯去,就不能学学人家阿九……”
阿七咬得牙根直痒,刚要指着温霁为自己辩驳,又被燕淮一记眼神瞄到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温霁见状又扑到燕淮身边,小眼睛在燕淮看不到的地方对阿七眨了又眨。
阿七碍于严叔和燕淮,只能默默捏紧拳头。
太过分了!阿霁这丫的分明就是恃宠而骄!
温霁可不管阿七与自己有同放风筝和口味相投的情谊,跟着燕淮就走,独留下阿七一脸愤疾世俗的脸。
这时阿九拍了拍阿七的肩头。
阿七被拍后立马回头感动道:“小九,我就知道你最好……”
“不是,我是想让你把那堆东西理好。”
阿九指了指自己走前放在府苑墙边那一堆阿七买来的物品。
“……我以为严叔帮我放好了。”
“严叔上次就说他不会帮你放了,因为你每次都找不到都叫他。”阿九平静道。
“严叔说你睁眼瞎,让你自己放。”
“……”
是夜,用完晚膳的温霁摸摸肚子,心满意足地趴在庭院石桌下晒月光。
亮星满天,凉风习习,月光如水。阿九在和燕淮下棋,清脆的棋子碰撞声格外悦耳。
如果忽略掉阿七哼哧哼哧来回搬东西的声音,一切是多么美好。
胸前的玉牌不知是否因为夜晚而变得清凉,传给温霁一股凉意。
温霁用爪子摸摸玉牌。
“你是我的。”燕淮的声音不断在温霁耳边回响,直把他响得耳朵发烫。
温霁摇摇脑袋,把燕淮这句话从脑袋里甩走。
乱想什么,一个玉牌就把你收买了?
灵力才是最重要的!
温霁长呼一口气,试探性掂量自己灵力恢复了多少。
很是不错,照此速度下去,不出一月便可以随心所欲化成人形了。
温霁乐滋滋摇起尾巴,但摇着摇着又垂了下去。
燕淮给自己的玉牌意义非凡,明显是将自己当成了家人。
自己要是真走了……
温霁思绪越想越烦乱,最后干脆心一横。
燕淮想不想让自己走是燕淮的课题。
而走不走是自己的课题。
大不了到时候把玉牌还给燕淮罢……
改了改大纲,没想到晚点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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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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