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裴黎下意识跟着叫了一声。
“嗷呜!”温霁立马回应。
“真乖!”裴黎面露惊喜,故意扭头对燕淮道,“云舟,把阿霁养在皇宫怎么样?”
燕淮板着脸:“不怎么样。”
“哈哈哈哈咳咳……”裴黎失笑,笑着笑着又不住咳嗽。
他这副身子已经被姜太后的药拖垮了,即使现在拼命滋补也收效甚微。
姜家一直对他虎视眈眈,想推姜太后的亲生子上位。一旦那个六岁小儿登基,姜家必定血清朝堂,与裴家共天下。
半年前刚登基的裴黎为了钳制姜家势力,只能选择把燕淮推上去。
燕淮便成了新帝手下炙手可热的权臣,更成了姜家眼中钉。
裴黎眼底的情绪翻涌。燕淮到底是自幼与裴黎相识,自然猜出他的想法。
“陛下,臣心甘情愿。”燕淮平静道,“不仅是为了您,更是为了臣的父亲。”
裴黎没接话,自顾自抚摸温霁。
许久,他才笑道:“赵福全,去请个太医给阿霁换药。”
太医给温霁换完药,“顺手”也给燕淮重新处理了伤口。
回到御书房的燕淮和裴黎心照不宣,两人对坐棋盘,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朕准你休沐两天。”
“卷宗没写。”燕淮放下一枚黑子。
“青州还在剿匪,往后推两天也无妨。”
“堆在一起更头疼。”
“……”裴黎盯着燕淮认真的神情,承认了天底下真有人不期盼休沐。
“已有学子入京了。”燕淮语气平淡,棋风却是杀伐决断。
“十日后春闱。”裴黎面对不断突围的黑子,不紧不慢地防守,“马上新人入朝,姜家会更坐不住。”
燕淮点点头思考棋局,执子刚要落下,一阵碎裂声响起,燕淮手一抖,黑子落到另一个交叉点。
原本大好的局势顷刻倒塌。
温霁四只爪子周围散落一片片的玉盏碎片,桂花糕也东一块西一块,还有一块叼在温霁的嘴里。
意识到自己闯祸的温霁耳朵成了飞机耳,一脸无辜地看向两人,然后嚼吧嚼吧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嗯,味道还行。温霁舔了舔嘴边残屑。
裴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点心和玉盏。
他“啪”落下一子,气色瞬间变得红润起来,哈哈大笑:“燕云舟!你终于输了!”
说罢,裴黎也不管燕淮的脸色,直接冲温霁招手。
“赵福全,那盘枣泥糕也端来。”
温霁很有眼色地躲进裴黎怀里,一边吃枣泥糕一边偷看燕淮。
偷吃点甜食怎么啦!打碎玉盏又能怎?
燕淮被这俩人气笑。
“愿赌服输。”燕淮抬抬下颌,示意裴黎开口。
裴黎盯着燕淮,但笑不语。
街头,入京的学子在官府门口排起了长队。
今年初春的天气变幻莫测,今日是艳阳回暖,明天或许又飘起了雪花。
裴黎几日前便命针工局连夜赶制冬衣。
不仅是担心穷苦学子冻坏了身子,也是为了拉拢人心。
“多谢多谢!”
“陛下能为我们着想,实在是……”
燕淮听着耳边对裴黎的赞美,带温霁到了负责分发的官兵处,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忙着发冬衣的户部侍郎李远也一早看见了雪白的温霁,心里还在感慨是哪户人家公子养的白狐如此滋润。
直到他看见了一身便衣的燕淮。
大理寺卿燕淮?
那个朝堂上出了名的冷面阎王?
李远还依稀记得自己还是个小官时,有个送礼却被燕淮当街扔出府的人气不过,背地里给燕淮使绊子。
最后燕淮把他祖宗八代干的苟且事都翻了出来,家底抄个精光。
他怎么会来这?
李远见燕淮黑着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活急忙迎上去。
“燕——”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燕淮冷声打断。
“不必行礼,你们继续。”
李远也不敢再问什么,只得顶着燕淮的威压继续派发冬衣。
燕淮绷着俊脸。
温霁倒不觉得有什么。燕淮伤口肯定需要好好修养,不把他派到这闲散差事上,指不定又忙成什么样。
再说,大理寺里还有阿七阿九呢。
他贴着燕淮周边蹦蹦跳跳踩雪坑,几个胆大的学子见状忍不住去捏他耳朵,温霁也乐得吸收灵力。
可惜燕淮周身的冷气让那几个逗弄温霁的学子一哆嗦,飞快抬眼瞄了一下燕淮,便赶紧收手拿着冬衣离开。
温霁不满地瞪向燕淮。
“挤到你爷爷了!给我滚开!”
一阵粗鲁的叫嚷打破了被燕淮镇得压抑的氛围。
那人穿着上好衣裳,发福的身材一看就是从小溺爱的富家子弟。冷风习习,他的额角竟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冯靖一脚踹上旁边那个学子,“啧,一身的骨头,硌死你爷爷了。”
被踹的学子脸颊瘦削,身形单薄,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他一声不吭,捂着肚子爬起来,想捡起那团被打落在污雪中的冬衣。
冯靖见状一脚踩上冬衣,使劲碾了几下,恶劣地笑:“连件破衣服都买不起,还来参加什么考试?”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周围人的不满。
他们当中有不少寒门学子,这句话无疑从出身否定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有人实在忍不了冯靖这副嚣张跋扈的作态,想冲上去替那学子撑腰,却被认识那纨绔子的人狠狠拉住。
温霁适时竖起耳朵。
“你疯了吗?敢惹岐州盐商冯家的公子!”
“那又如何!有钱就能如此作践人吗?”
“你蠢呐!他家有朝廷的人保着!你敢惹他这辈子别想在官场上出头!”
听到这,那人犹豫了。
旁边的人赶紧拉着他往后撤:“咱们苦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做官吗?快走吧快走!”
说话的声音不小,围观的人一听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又稀稀拉拉散开了。
温霁蹙眉。
天子脚下盛气凌人,无疑是自掘坟墓,再大的势力也保不住他。
这点利害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过的乡试?
冯靖见没人敢惹自己更加猖狂,一挥手便有两个侍从压着那学子给他“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又把他扔到了一边。
那人虽然表面狼狈,可是眼神不卑不亢,一直盯着冯靖,硬是一声不吭。
“哟,还挺有骨气。”冯靖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更猥琐,“你们两个,把他衣服扒了。”
闻言,那人脸色瞬间骤变。
李远瞥了眼燕淮铁青的脸色,也不想事情闹成那般难堪,刚想过去制止,一只手拦住他。
两个仆从将要过去时,一个人影横在他们中间。
冯靖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愣了愣。他见燕淮穿着比李远还要朴素,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吏。
“长得比小倌还漂亮。”等看清燕淮的长相,他又色眯眯笑起来,“你叫什么?”
温霁闭了闭眼。完了,彻底没救了。
“想知道?”燕淮挑眉,含笑的琥珀瞳格外令人心动。
十几年第一次在棋局输给裴黎,自己偏偏又对温霁生不起气,还被硬塞到这儿混时间。
他正憋着一肚子气。
燕淮勾勾手,示意冯靖走近些。
冯靖自然不信一个小吏敢对自己动手,全然垂涎燕淮的浓颜。
等一靠近,燕淮立马干练地钳住他肩膀,往后一扭,扣住冯靖的胳膊强迫他扭身。
冯靖登时惨叫起来。
燕淮一脚踹进他的腿窝,他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又是一脚补在后背,冯靖彻底趴在地上哀嚎。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那两个仆从这才回过神要冲上来制裁燕淮。
毫无疑问,又是两记飞踢。
温霁简直不忍直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冯靖痛苦抬头,声音却戛然而止。
一簇白毛挂坠在冯靖眼前晃晃悠悠。
挂坠之上,是龙纹繁复的令牌。
“大理寺卿,燕淮。”
冯靖脸色“唰”地惨白,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岐州盐商之子冯靖,街头闹事、调戏命官、扰乱公务。”
燕淮收起令牌,言语漫不经心。
冯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慌乱道:“你有何凭证?我不承认!”
燕淮也不恼冯靖的无赖样,而是慢悠悠直起身。
冯靖恶狠狠扫视一圈,见没人敢和他对视,胆子又大起来。
燕淮能忍,温霁是真忍不了了这泼皮。
他做人做狗都受不了一点气,有想法就付诸行动,立马冲出来狠狠一口咬上冯靖大腿。
谁知衣服太厚,温霁没咬穿,反倒是冯靖吓了一跳,不自主往后拼命躲闪。
“刺啦——”在温霁惊人的咬合力下,冯靖衣服被撕破一个大口,就连亵衣也连带扯开,露出了小腿一片腿毛。
温霁连忙撒开嘴,飞快躲到燕淮身后。
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更有甚者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冯靖手腿并用赶紧去遮掩,脸上通红一片,也不知是羞是恼。
见嘲笑的人越来越多,他气急败坏扯开嗓子大喊:“快来看!大理寺的狐狸咬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燕淮一听,笑意渐渐消失。
冯靖对上燕淮要把他钉穿的目光,禁不住一身冷汗。
“你有何凭证?我不承认。”
周围的人一听也是装看不见,各自忙碌起来。
冯靖脸色成了猪肝,被堵得嘴巴一张一合,几次话头都憋了回去。
寒风从破洞口趁虚而入,冯靖打了个哆嗦,只得带着仆从落荒而逃。
围观的人这才完全散去,学子们又自觉排队领冬衣。
燕淮心情也舒畅不少,温霁贴上去摇摇尾巴。
别生气了!这一口这就当补偿你那一盘棋!
燕淮拍了拍温霁的脑袋,正要带温霁回去,那个被欺负的学子出声叫住了他。
“大人,小生阮梁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燕淮点头当回应。
阮梁的衣着确实太单薄,脸冻得通红,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一直盯着燕淮,倒让燕淮想起了他刚刚的骨气。
“李侍郎,去药店拿点药膏,再多给件冬衣和碎银。”
李远赶紧应下。
燕淮说罢便带着温霁离开,温霁走前还冲阮梁友好地摇摇尾巴。
阮梁怀里抱着那件残破的冬衣,目光落到他们的背影上。
良久,他方转身随李远去拿药。
燕淮:阿霁做得好
温霁:我不干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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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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