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东君法相消散,山间风声水流、兽吼和人声渐渐响起。
夜空恢复静谧,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留仙门上下各归其位,该修炼的修炼、该巡守的巡守。
仙客峰众宾客依然沉浸在震撼中。
法相虽收,余威犹存。
每个人都知道东君就在这里,他像天上神明,俯瞰着留仙山的一草一木。
这种强大力量超出寻常修士的想象,只要见识一次,便难以自控地生出臣服之心。
通往明珠峰的山道上,一行人同样驻足望天。
别人被巨大神像震慑时,他们犹有一丝余力,观察被神像捧在掌心的渺小身影。
毕竟从前在雪月剑斋,见过同为“天人境”的斋主,不至于被震得头昏脑胀:
“竟因为柳花燃懒得走山道,东君就显出法相接她上山!”
“这柳花燃除了貌美,到底还有何可取之处,为什么我就看不出?”
黄裙女子眸中闪过一丝羡妒之色:“命好而已。”
翠衫少年笑道:“你们都很羡慕她?”
除了年纪最小的弟子讷讷点头,其他人好似受到莫大侮辱,立刻激动起来:
“我辈修仙之人,当以勤勉刻苦为荣。”
“柳花燃不学无术又骄奢淫逸,有何可羡?”
众人争相反驳,声震云霄。
山门牌楼上一群鸟雀被惊起,扑棱棱飞过刻着明珠峰三字的匾额。
至于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有没有偷偷幻想过变成柳花燃,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
日月宫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像远古巨兽张开大口。
“阿燃,进来。”
方才的山间回音低沉浑厚,这道声音却清清冷冷,像此刻挂在檐角的月亮。
柳花燃跨过门槛,恍惚间以为自己走进了幽深的地下洞穴,而非云上宫阙、仙家洞府。
门在身后关上,砰然一声闷响,切断最后一线银白月光。
她别无选择,只能向前去。
脚步和心跳声重叠,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极度嘈杂。
柳花燃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像某种没有感情的机械体,漠然审视着自投罗网的弱小生物。
忽而一阵淡淡兰香飘来,拂过她一侧脸颊和耳廓。
另一个人的呼吸从身后迫近,直到近在咫尺。
而她像失明之人,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少女霍然转身,跪地便拜:
“弟子见过师尊!”
头顶一声轻笑落下:“抬起头来,让为师好好看看。”
身体僵硬,不知如何动作,忽而颈间一凉。
有什么东西抵着她下巴,迫使她缓缓抬头。
根据与朱冰姿相处的经验,这也是一只剑鞘。
质地光滑坚硬、触感如寒冰的剑鞘,又顺着她的肩膀落下去,托起她手腕。
雨霖铃轻轻摇晃,发出脆响,似寒蝉凄鸣。
被剥夺视觉,只能任由剑鞘摆布,无异于一种精神折磨。
柳花燃高声道:
“还请师尊允许弟子秉烛,弟子也想见师尊!”
“哦……为师习惯了,倒忘了你看不见。”
话音刚落,光华大作。
如千万盏华灯同时点燃,日月宫亮如白昼。
柳花燃双眸刺痛,不受控制地淌下两行泪。
再睁眼时,那光线变得柔和许多。
她方才发现四周悬浮的不是灯烛,是无数颗大小不一、表面闪烁银光的石块,像满天燃烧的星辰。
它们汇成璀璨的星河,沿着某种固定轨迹,在空旷的日月宫中静静流淌。
“这下可看清了?呀,哭什么。”那道声音问。
剑鞘似一尾冰冷的蛇,游回她颈间。
一只握剑的手映入她眼帘。
那只手骨节修长剔透如玉,在满殿星辉下泛着莹白的光。漆黑长剑握在其中,像一柄权杖。
“禀师尊,看清了。”
柳花燃艰难移动视线,掠过垂落的广袖和白发,终于对上那双眼睛。
传说东君炼化星辰碎片后,将其纳入眉心,因此双眸中星辉闪烁,不可逼视。
白发银眸的仙人亦垂眸。
他的面容白皙俊美,无一丝瑕疵,不像凡间造物,像天道精心雕琢的恩赐。
柳花燃不敢胡思乱想,却有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
东君还算是人吗?
他真的跟我还是一个物种?他是否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东君眨眼,眸中银辉尽数熄灭,似星辰陨落。
柳花燃看见他眼里自己的模样:满脸泪痕地跪在地上,被剑鞘抬着下巴,好不狼狈。
东君却似十分满意,轻巧地收回剑鞘。
仿佛随他眸色恢复正常,作为人的情绪也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带着些许责备道:
“说好雨霖铃不能摘,为什么答应不用法器与人比斗?”
柳花燃知道他定会查问,路上已经编好整套理由。
可是近距离面对这双眼睛,谁能说出假话。
“是为救一个朋友。”柳花燃心头一沉,“弟子错了,不该让师尊担忧。”
“想不到,阿燃竟有了朋友,还有了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
“弟子、弟子……”
“为师从前教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都忘了?”
无数颗星辰震动,陡然散发出冰冷气息。
柳花燃如坠冰窟,张嘴只能勉强发出颤声:
“弟子,不敢忘……”
不知过去多久,她以为自己要变成日月宫一座跪地冰雕时,终于听见那人开口:
“好了,为师并非责怪你,是在为你担忧。”
东君声音轻柔:“阿燃,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他伸出权杖般的剑鞘,示意柳花燃扶剑站起来。
……
“曲峰主,你这次接柳花燃回山,她可说过今年会要什么生辰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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