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红色的尾灯在晨雾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我站在疗养院门口，晨风带着凉意穿透单薄的衣衫，却比不上心底的寒意。
沈确将外套披在我肩上："先回去休息吧。"
我摇头，目光仍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他最后那个眼神...事情还没结束。"
回到沈确的公寓时，天已大亮。老小区开始苏醒，早点摊的香气飘进窗户，孩子们的笑声从楼下传来。这些平凡的生活声响，此刻听来格外珍贵。
李律师已经在等我们，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开着，眉头紧锁。
"情况不乐观。"她推了推眼镜，"顾言深的律师团已经行动了，他们在申请取保候审。"
"这么快？"沈确倒水的动作顿住。
"他的能量比我们想象的要大。"李律师调出一份文件，"而且，我们面临另一个问题——证据链不够完整。"
我接过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顾言深的童年照片。一个瘦弱的男孩站在豪宅门前，眼神阴郁，与身后华丽的建筑格格不入。
"这是？"
"我请人做的背景调查。"李律师说，"顾言深的母亲在他十岁时离家出走，父亲是个酒鬼，经常虐待他。这些经历塑造了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性格。"
照片一张张划过：被撕碎的全家福，空荡的餐桌，还有少年顾言深缩在角落里的模样。我的心莫名地揪紧。
"这些能说明什么？"沈确问。
"如果走上法庭，他的律师很可能会以此为由，主张他的行为是心理创伤导致的，争取从轻判决。"
我突然想起顾言深酒醉那晚的眼泪，想起他说"我控制不住...我太害怕失去了..."。原来那些不是表演，而是一个被困在童年阴影里的灵魂的真实呼救。
"但这不能成为他伤害别人的理由。"我轻声说。
"当然不能。"李律师合上电脑，"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证明他的行为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而不是一时冲动。"
午后，我们决定分头行动。沈确去联系更多证人，我则要面对一个艰难的任务——去见顾言深的父亲。
顾父住在市郊的一处老旧别墅。与顾言深居住的豪华公寓不同，这里显得破败而阴森。花园里杂草丛生，铁门锈迹斑斑。
开门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穿着褪色的家居服，手里还拿着酒瓶。但他的眼神很清醒，锐利得与外表毫不相称。
"你就是墨小鱼？"他上下打量我，"进来吧。"
屋内光线昏暗，家具蒙着白布，只有客厅一角保持着使用痕迹。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年轻时的顾父和一个温婉的女子，中间站着年幼的顾言深。
"为了我儿子来的？"顾父直接问道。
"我想了解他的过去。"
老人冷笑："想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指着墙上的照片，"看到他母亲了吗？跟人跑了，就因为嫌我穷。"
我沉默地看着照片上笑容羞涩的男孩，很难将他与现在这个控制欲极强的顾言深联系起来。
"我辛苦打拼，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却不知足。"顾父猛灌一口酒，"所以我教育儿子，想要的东西就要牢牢抓住，感情？那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您打他吗？"
老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讽刺的笑："怎么？现在要来追究我的责任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是疗养院打来的。母亲醒了，想要见我。
离开前，顾父突然说："告诉你一件事。言深十五岁那年，养过一只狗。后来那狗跑丢了，他找了两天两夜。找到的时候，狗已经死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养任何会离开他的东西。"
回程的路上，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
在疗养院，母亲的状态明显好转。她握着我的手，眼神清明："小鱼，妈妈想起来了。那些文件...是言深趁我吃药后神志不清时让我签的。"
"您确定？"
"那天他带来一堆文件，说都是例行手续。我当时头晕得厉害，根本没看清内容..."母亲哽咽着，"对不起，妈妈连累你了。"
我紧紧抱住她："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您。"
安抚母亲睡下后，我在走廊遇见主治医生。
"墨小姐，有个情况要告诉您。"他神色严肃，"我们调取了之前的监控，发现顾先生每次来探望，都会带着特定的熏香。经过检测，里面含有致幻成分。"
我浑身发冷："所以..."
"所以你母亲签署文件时的神志不清，很可能不是药物副作用，而是人为造成的。"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从设计我父亲破产，到用药物控制我母亲，再到用监控囚禁我——这不是心理创伤导致的失控，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傍晚，沈确带回一个重要消息：他找到了顾言深的前任助理，对方愿意作证，顾言深曾经系统性地研究过心理操控术。
"他还保留着顾言深给他的书单。"沈确展示照片，《情感勒索》《隐形控制》《如何让人离不开你》...这些书名让我不寒而栗。
深夜，我独自在阳台上整理证据。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像无数个破碎的梦。
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小鱼。"是顾言深的声音。他显然已经取保候审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他轻笑，不答反问："见过我父亲了？真是个可怜的老头，对吧？一辈子活在被抛弃的恐惧里。"
"你不一样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不一样。"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比他聪明。我知道怎么让重要的人永远留在身边。"
"用欺骗和控制？"
"用任何必要的手段。"他顿了顿，"你知道吗？我最近在读你写的专栏。写得真好，特别是那篇《温柔的代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你说错了一件事。"他的声音带着讽刺，"你说受害者终将觉醒。可你忘了，觉醒之后呢？面对冰冷的现实，面对破碎的生活，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电话被挂断，忙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我握紧栏杆，指节发白。他说得对，觉醒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
因为理解他的伤痛是一回事，为他的扭曲买单又是另一回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顾言深也不例外。
晨光再次降临，我知道，新的一天，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理解你的伤痛，但不必为你的扭曲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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