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场休息还剩十五分钟时。
台上局势明显，观众席上“吁”声一片。
其中一些直接做出侮辱手势，破口大骂，因为今天这场比赛，不少人听了陈雁北打伤异兽的传闻，所以在他身上压了不小的筹码。
对此，陈雁归一字不知。
对面六人觉得双方输赢已经固定，商量一个人一个人上，一人一拳就能打得陈雁归三人哭爹喊娘。
陈雁归睁开一条眼缝，额上的血滑过眼睑，滴在脚边。
他吭吭哧哧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面前的大个子，如果搁在以前，他以一对二十绰绰有余，但现在吃不饱穿不暖，能坚持到现在算不错了。
他退后到夏小翼两人身前，低声道：“我不能继续保护你们了，你们要靠自己活命，逃，躲，什么损招都行，不要倒下，更不要被对方打到台下去。”
夏小翼哆嗦着嘴，看着鼻青脸肿的陈雁归，他的伤势比他们两人重多了，在他让他们躲到擂角里，就是有意在保护他们了。
“我尽可能打倒几个，接下来的靠你们两人。”陈雁归又说，对方看不起他们选择一人一人轮流上，一定程度上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果然，在陈雁归打倒对方两人踢到台下后，那边终于意识到决策出错，于是决定再次围攻。
场内气氛一时陷入白热化，搅得人心躁躁。普通人类观众席甚至也有口角争斗，但对于这边的小打小闹，大家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场内中间那擂台上。
因为一直躲在角落的夏小翼跟温昙瑞也上场了，两人围攻对方一人，剩下三个丢给陈雁归。
这……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夸他们两人勇敢，还是讲两人懦弱无能，同伴打倒两个，两人休息够上场，结果就是拖了个对方阵营比较瘦小的下手。
但陈雁归却不这么想，有总比没有好，而且两人要是能将对方撂倒，就会激起他们的好胜心，就会再挑一个人，所以夏小翼跟温昙瑞其实不孬。
想太多的后果，就是右眼被对方块头最大的那个男一拳挥中了，陈雁归没反应过来，“嘭——”的一声倒地。
陈雁归突然倒地，搅乱了夏小翼跟温昙瑞的心思，两人正看过来，就被陈雁归吼回去，“往死里打！”
两人如梦初醒，心口腾起熊熊怒火，什么腌攒损招齐齐用上，几下就将人连拖带拽给扒拉踢到台下。
擂台上阵面终于变成了3对3，但实力悬殊明显，大块头那边见着又有一个同伴退场，于是两人走过来先对付夏小翼跟温昙瑞，一人一脚，就将夏小翼两人踹到台下。
“吁——”
“咦——”
夏小翼跟温昙瑞紧紧依靠着，羞得想遁地。
结局似乎已确定，陈雁归这边只剩下他一人，而且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而另一边，三个大个子如铜墙铁壁般站在那，抬手欢呼。
但这时，陈雁归却站起来了。
“轰——”的一声，场内掌声此起彼伏，泱泱不绝。
观众席上的人下意识地分成两个阵营，支持陈雁归的，支持大块头三人的，观众席上也对峙战况不输台上四人。
与此同时，贵族观区，坐在前排的一位满头灰白的老人抬起手，他身后管家上前俯身，老人在管家耳边嘀咕了几句，管家点了点后就走到右后侧第一个座位的中年男人面前，将老人的话传给他。
不一会，中年男人走到老人面前，朝老人鞠了一躬，说：“洛青山替洛樱感谢老将军厚爱。”
而这边，陈雁归正准备重新进攻时，铜锣声就响，他瞪大双眼，一脸愕然，因为铜锣声起意味着比赛结束，就意味着他们输了。
一个穿着黑裤白上衣，外头还搭着一件紧身马甲的肥胖男人走上擂台，又敲了下铜锣，发出‘哐当当’回响，观众席的人们闻声也停止打斗，纷纷望向这边。
肥胖男人睨了陈雁归惨白的脸一眼，才讲，“现在是中场休息……”话音未绝，观众席上就响起叽叽喳喳的疑惑，男人没搭理，补充道：“下半场，会给四位武器，但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四位点到即止。”
***
“喝下。”一道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陈雁归坐在擂台一角休憩，吭哧喘气，他的头被对方打到最多，导致眼压疾速飙升，一双眼望去，红得吓人，他直直盯着斜对角三位对手，多年厮杀战场养就嗜血因子早就蠢蠢欲动了。
“跟你讲话，没听到吗？”洛可遥语气恼怒，顿生一股将水瓶摔在陈雁归头上的冲动。
陈雁归闻声扭头，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对方斜背对着他，正递给他一瓶东西，说，“葡萄糖水，补充体能的。”她话音落下时，夏小翼跟温昙瑞凑上来给他加油打气。
他正要开口，夏小翼吧啦吧啦地讲起来了，“雁归，你可太厉害了，我就知道我没交错朋友。”夏小翼的马屁跟韭菜似的一撮一撮的，源源不断，旁人根本插不进去话，温昙瑞没说话，但跟着点头肯定了。
“头伸过来。”清冷女声又穿插进来，但他们没搭理，直到陈雁归感觉额头传来刺痛。
夏小翼跟温昙瑞看到他头上的碘伏棉签才反应过来，忙忙退到旁边，把位置留给女医生。
陈雁归抬眼，看清了女人全貌，对方五官非常精致，虽未施脂粉，但还是让人移不开眼，比他们公主好看许多，但女人的一双眼看不见任何波澜，像一湖死水，听到他嘶嘶呼痛，也是脸不改色，反而下手更重了。
“为什么要治疗？”夏小翼看向对面，发现大块头那边也有医疗人员在，小声发出嘀咕。
陈雁归也有同样的疑惑，但额头上的伤口滋滋冒痛，想抬手去碰，下一秒就被女人一手拍开，接着听到她说，“想死吗？都是细菌。”
她这句话被在场其他三个身为犯人的人听到了，陈雁归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夏小翼跟温昙瑞反应过来了，两人面面相觑。
一致地想到，他们入狱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人权，竟然是在擂台边。
洛可遥没搭理他们三人，撕下愈合凝胶，手握住陈雁归的下巴，让他不得不得抬起头看来，两人的目光猝然撞到一块。
洛可遥微眯眼，礼貌性地笑了下，没看出陈雁归因为她这个行为，脸噌地就红起来，但幸好脸上黑污太多，她没看出来。
她只看到陈雁归眼光倏地变得呆滞，于是笑容骤地收回，心里将眼前这人与大屏幕里的大将军做了个对比，想起旁边小个子男人刚才提出的问题，干脆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但眼睛却是看着陈雁归，“因为结果过于明显的比赛年年都有。”
陈雁归身体一僵，侧眼盯着洛可遥的脸，想瞧出几分真假，但只见洛可遥对他嘴皮拉动了下，这让陈雁归顿时又沉了一分。
裁判说是友谊第一，但又上了武器，意味着话是说给观众听，但武器是握在搏斗者手上的，比赛不再是表面上打倒为止，而是生死搏斗。
洛可遥目光停在那瓶只喝了一点的水上，“再喝点，补充能量，你一个人能打倒他们两人，扛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这水可是好东西，被她偷偷加了猛料。
最好是喝光，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到底如何。她看着陈雁归的脸，眸底兴奋愈发盈溢。
这世间是不可能隔了几千年，还能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还是那台机器真如洛葭一开始预想设计的那般，它真有时光溯流的功能，只是洛葭还没发现。
反正，这个……洛可遥看着陈雁归胸口上的名牌，这个时代跟以前不同，毕竟人类数量少，所以连同犯人的名牌都做了改变，现在的编码下方是有带名字的。
陈雁归，连名字都跟视频播着故事里的那个将军一模一样。
陈雁归眼珠子转了一圈，在场上被人打到半死都没怵，但竟被面前女人盯得全身发怵冒冷汗。
他眉心蹙紧，嘴巴张了张，正要开口，水瓶就被洛可遥拿回，下一秒就看到她面无表情道，“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再自刎一回。”
陈雁归一怔。
洛可遥瞅了陈雁归一眼，沉默收拾医疗器物，没再出声。
陈雁归看着她走进走道里，背影慢慢没进阴影，她让他认命，但他不这么想，他自刎后没去到地狱反而到了这里，说明老天爷觉得他还没到死的时候。
但……她为什么说自刎？而不是说输了输了，不想成为异兽的饲料就逃之类的话，但为什么偏偏是自刎。
夏小翼的声音由远及近，唤回陈雁归的思绪，他怔着眼看夏小翼，听到夏小翼说，“雁归，全靠你了，我还不想死。”
温昙瑞杵在一旁，嗫嚅着嘴唇，干巴巴地讲：“我……我也是。”
***
陈雁归端正坐在床边，距离他三米远的夏小翼跟温昙瑞没说话，温昙瑞没话很正常，他本来少话，但夏小翼没说话就稀奇了。
原因无他，他被陈雁归吓到了。下半场肉搏赛开始后，本来是一面倒的局面竟意外地反过来了。
拿到刀的陈雁归仿佛变了个人，不仅躲闪更加灵敏，连进攻动作也比上半场快了很多，更可怕的，他每招都是在下杀手，逼得对方三人毫无还架之力。
在他将刀将对方第一人的肚子划出一条血沟，那人的内脏随着鲜血哗啦啦流了一地时，全场所有人好像开水炉一般，翻滚沸腾起来。
但离奇的是，裁判没出来阻止。
这让陈雁归确认了自己没理解错那个女人的话，观众席上那些大人物们，要他们四人，只能一个人活下来。
于是在他刀刃划上大块头的脖子时，铜锣声就起，裁判姗姗来迟，跟他一起上台的还有三个大汉。
其中一个大汉举着一个玩意，朝他脖颈射出一根针，没一会他就倒下去了，意识模糊间，他听到裁判大骂道：“我都说了友谊第一，友谊第一！”
陈雁归被抬着离开，睁开的眼缝看到了那个让他多喝水帮他处理伤口的女人，她站在走道的背光通口处，对方在看到他时，嘴角那抹诡异的角度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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