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小区物业中心，卫俨正在跟接警的同事描述情况，身旁揽着神色未稳的小姑娘。
其实大福已经没那么恐惧了，但一想到那个“血红”的画面，也难免寒毛卓竖。夏天闷热的夜，她身上一点汗都没有。
“小齐，你别怕啊，门上那些只是颜料，不是血。只不过电梯和楼道里都没有监控，还没确定嫌疑人。”同事林翔跟卫俨过了眼色，有些事想具体问大福：
“你想想，最近得罪过谁吗？或者你们刑警队办过什么难缠的人吗？”
大福缓缓抬眼，咬着唇，似乎含着一个名字，又看了看卫俨，却再次低下了头。卫俨察觉到了，让林翔暂时站到了一旁。
“又又，你知道是谁，对吗？”
“我，不确定。”她越发为难了，忽而紧紧抓住了卫俨的手，“我说了，你不许乱来！”
“好，”卫俨很果断，也知道她是怕自己夹杂私情，违反纪律，“如果只是恶作剧，就是普通的治安案件，所里就能管。依我们的关系，我只能回避，没机会乱来。”
大福并不是不清楚案件性质，只是更清楚卫俨会对她要说的这个人，是什么反应，“我今天在你家小区碰见周雪了。”
果然，卫俨的眼色一凛。
“你的伤也是她弄的？！她动手了是不是！”他本来就对小姑娘的理由半信半疑，这一下就不难联系起来了，“又又！不是说了以后不要瞒我的吗？！”
大福也显然料到卫俨会这么说。周雪这个人太容易引起卫俨的冲动了，况且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成这样。“我还不确定！她应该不知道我家在这里，只是猜测！”
卫俨克制着，脸色仍阴着，“你们在公安局就见过，或许她早就盯着你了，你不要小瞧她。”
不确定也不是没可能，大福承认卫俨所说的。
卫俨再没有任何犹豫，很快把周雪的线索跟同事们都交代了。但还没说完，大厅门外，赵永平匆匆而来。这几天他是值班负责人，一听到警情汇报就坐不住了。
不及先问，他把大福浑身打量了个遍，然后同卫俨一样，注意点落在了她衣袖的血迹上，“伤着了？不是没遇到作案人吗？卫俨当时没跟你一起？”
“没伤着！没有！”大福很怕这时候多事，脑子一转，“就是门上的颜料，不小心蹭的。”
“赵所，我没离开过。”卫俨一听赵永平提自己名字，连忙就转了过来，瞥过小姑娘的神色，挡在了她的右臂前，彼此心照不宣。
赵永平倒没怀疑，问起具体案情，在听见“周雪”两个字时，表情凝滞。他对周雪也算是有所了解的。“这事儿还跟你有关系？”他问卫俨，“你到底能不能处理好你的男女关系？”
很久之前，卫俨听到过类似的警告，这回也百口莫辩，“我有责任，我这回肯定处理好。”
看赵永平对卫俨耳提面命的，大福不忍心，总归觉得真相还有待考证，“大哥哥，你别怪他……”
可才劝了半句，赵永平就打断了，“案子解决之前你别住家里了，我跟你嫂子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等着。”
刚出了事就要分开？
“别啊！嫂子多忙啊，还要照顾孩子，我可以的！”他只能硬着头皮争取，“您不知道，我们今天去我家了，我爸妈本来就要留又又住下的，现在正好！”
卫俨的争取，大福一点都不意外，但后半句让赵永平惊讶的同时，也让她梗住了——太夸张了吧？
“你们……”赵永平不太方便，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虽然和卫俨爸妈很熟，两方也都摆到了明面上，但这两个人的进度总是让他摸不透。
相对静止间，卫俨突然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股脑把事情都说完了，回过神，还把电话递给了赵永平：
“赵所，我爸让把电话给您。”
……
深夜，黑色越野车又开进了和平佳苑的地库。卫俨如愿把小姑娘带回了自己家，但也不是庆幸。进了门，灯火通明，卫怀国和郑春阳都在客厅里等着。
卫怀国留儿子询问具体案情，大福就跟郑春阳进了卫俨的卧室。一通洗漱收拾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小齐，你就安心住着。卫俨上班也没关系，叔叔退休了，我学校里也放暑假了，我们陪着你，不要害怕啊。”
床前，郑春阳揽着大福细细安慰，生怕她不习惯。大福是还拘束，但更多的是愧疚：
“阿姨，实在太打扰你们了。我没事，而且休假四五天了，也快上班了。”
郑春阳对小姑娘很怜爱，觉得她小小年纪实在经历得太多了，叹了声，摇了摇头：“市局离这儿近，上班更方便，我和叔叔都想好好照顾你呢。”
市局离卫俨家走路也不用十分钟，卫俨也说过要在附近买房子，但……不知该回什么。
“妈，您先休息吧，我陪她。”
卫俨适时地进来了，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都没心思吹。郑春阳又嘱咐了两句，起身出去了。夜很静，卫俨家的窗子更隔音，似乎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了。
“你要跟我睡在一起吗？”大福望着卫俨，不算害羞，但也不算自然。
卫俨皱眉一笑，走过去把人抱到了床上，展开凉被盖上了她的一双纤长的腿，“我睡书房，大床都是你的。”
大福抿唇暗笑，“卫俨哥哥，我们现在是共犯了。”
卫俨反应了下，“是，赵所不会知道你受伤的，但，你得再给我一个承诺作为补偿。”
“什么啊？”
卫俨似乎严肃起来了，同时却又把小姑娘拥进了怀里，“以后一定一定不可以再瞒我，也得相信我，不会做超出底线的事。”
两句话都是指“周雪”事件。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她都明白，故意一说，笑了，“那我住在这里，还是有很大概率能碰见周雪啊！”
“不会，”卫俨很确信，“刚才爸爸跟我说，周家的房子已经卖了。他前几天去交物业费的时候，看到过周雪跟物业前台交接户主信息，说是这两天来交钥匙。你也真是该买张彩票，这都能碰见！”
“那她现在能住哪儿呢？我听说她家那个案子还挺严重的，光罚金就不会少，她爸妈也已经刑拘了。”
“又又，”卫俨无奈叹气，“我是在跟你讨论她有没有地方住吗？你关心她干什么？”
大福只是一不小心跑偏了，“没有，我就是挺好奇的。”
卫俨还是一叹，抽开她背后的靠垫，扶着她的脑袋一直到枕上，“睡吧，好奇宝宝。”
“那你明天是不是很早就要走了？”大福侧过身，手牵着卫俨不放，被子挡着半张脸。
“我在家都是六点起，七点之前出门才不堵车。”卫俨蹲在床边，看着小姑娘忽闪忽闪的眼睛，不禁凑近亲了下她的额头，“没几个小时了，你快睡，我才能睡。”
大福也就是催他快休息的意思，于是立马闭上了眼，乖觉的模样又让卫俨抿唇一笑。
也没多久，小姑娘的呼吸就稳了，但卫俨并没有立即离开。陌生环境，怕她认床，也怕她梦到今晚的情节。
……
由于永安小区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建成也有十年了，内部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楼栋通道包括电梯都没有安装监控，给查案带来了很多局限。
而与大福同楼层的邻居只有上回被卫俨处理过的，1802户的那对夫妻，事发时都在上班。其他两户还是毛坯，没人住。所以，目击证人这条路也不通。
不过，就在案子陷入僵局的两天后，民警通过对小区大门监控中来往人员的排查，锁定了一个嫌疑对象。一个社会小青年，多次因盗窃进过派出所，是个熟客了。
办案民警立马到小青年经常出现的网吧把人带了出来。他一开始也油滑，却经不住监控的证据，又听说这种“恶作剧”的程度比小偷小摸严重得多，没多久就交代了。
可交代的事实有意料之中的，更有想都没想到的——意料之中是这种行为容易暴露，肯定不会是“周雪”亲力亲为，小青年是收钱办事。而没想到的就是，不是“周雪”。
“林翔拿照片让他认了，不是周雪，但也是个女人，打扮得很张扬，红唇墨镜，出手也很大方，不差钱。你想想，还会是谁？”
听完卫俨电话里的描述，大福根本想不到。除了周雪，近来跟她有过争执的女性，只能是高莹了，可高莹哪里跟“钱”沾边？
“没了，只有高莹，她还在社区戒毒呢，我跟社区负责人联系过，也不可能是她。”
卫俨沉默了会儿，“我已经请师傅把门上的颜料清理了，家里都没事了，但最近还是不要一个人乱跑，乖一点。”
“嗯……”大福也停顿了片刻，忽而声调一扬，“等一下，颜料，她用的是颜料对吗！”
颜料的事当晚就搞清了，卫俨不明白，“又又，别急，颜料怎么了？颜料也是那个女人带去的，是有备而来。”
“什么类型的颜料知道吗？水粉水彩还是丙烯，还是油画？”大福的艺术专业基础就是绘画，所以很了解，只是当晚一时吓到了，没关注这个重点。
派出所没有专业人士，也没有鉴定条件，卫俨回答不了，“证据留样了，你是被侵害人，有权来辨认的。”
又静默了片刻，“你或许，可以先让林哥去了解一个人，她叫张倩，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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