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坚持自己打车回家,但还是被卫俨的坚持打败了。黑色越野车抵达永安小区时,不早不晚,九点半。
“又又,我今晚能不能不回家?”卫俨提小姑娘解开安全带,试探而又刻意地问了句。
就这点心思,大福怎么不懂?“不怕传染给我了?”
“我……我反正睡沙发,隔着呢。”
“嗯,”大福作思考状,“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有求必应!”
大福伸手抬住他的下巴,像是调皮,“明天去医院看病!”
卫俨迟疑了下,做出“抉择”:“好!”
达成共识,大福也没再为难这人,两人一起回了家。进门后,卫俨听指示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等出来时,沙发床已经铺好了,小姑娘就坐在床边。
“这个床送给我吧,以后清清回来就让陈昭安排吧?”卫俨难掩兴奋,正想靠过去,又猛然克制住,戴上口罩坐到了床尾。
“你还赖上了?想天天住在这里?”
卫俨恨不得把户口牵来呢,“不天天,偶尔,一周三……四次吧?”
大福噗嗤笑出来,笑着笑着却也没说不行,转而去端了杯热水来,“少说话,多喝水。”
卫俨自然乖得很,拨开口罩一饮而尽,再把目光转向小姑娘时,却见她眼中有些凝滞,“怎么了?”
大福一手接过杯子,另一只手替他摘了口罩,“在家里就别戴了,闷着不难受啊?这个床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你想睡就睡。”
两句不相关的话无缝衔接,自然得让卫俨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清清吗?”
“清清每次来都喜欢跟我挤着睡。”接着,大福很平静地介绍了这张床的由来,脑子里也同时浮现了她与卫俨的过往种种。
“卫俨哥哥,我跟你分手,只是去找自己了。因为我觉得,我把自己弄丢了。”
卫俨意识到,小姑娘终于跟他敞开心扉了,“我可以陪着你找,一边找一边保护你。”他想的是大福从高考遇到他起,他所“缺位”的那几年,小姑娘吃了不少苦。
大福摇头,还是淡淡地说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要独立,因为没有父母没有家。但是,就算有,人也是相对孤独的,得有孤独的能力。”
“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孤独的,以前没有的,以后我都会给你。”
“你有没有想过,孤独的另一种含义?”大福其实是另有深意,“我把它理解为一种底气,像是锻造、磨砺,让我可以成为更好的人,经得起寂寞,也受得起光明。”
卫俨的心里渐渐有些明朗了,“所以,你就是这样找到自己了?”
“是,至少是阶段性的成功吧。”大福低着眼帘,双手握着玻璃杯,用了些力,“其实,我参加招警考试,就是实现这种底气的途经。我把你,当成目标了。”
“嗯?”卫俨仿佛听到了盲音。
大福料想到他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你要调去市局了,所以就研究了下招警考试,后来报名选岗,就选了市局。只不过,阴差阳错,你没去。”
卫俨继续愣怔,但目光里渐次升腾起不可描摹的光彩。原来,他始终是那个被爱的人,始终都没有变过。
“我成绩不好,高考之后就没为学习费过心。除了学历勉强够得上报名资格,一点竞争力都没有。我那个岗总共招2个,报名的就有两千多。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年的学习跟没学差不多了,肯定又给人家当分母去了。”
卫俨能体会到小姑娘的辛苦,而主要是“心”苦。那时候,一切都是未知的,一个人面对,就像大海里的孤舟。
“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只要你回头,就能发现我还在原地等你。”卫俨是心疼的,却又是胆怯的。他本也不相信小姑娘那时是放下了所有的感情,但他终究狭隘。
“不是说了吗?我想有底气,想变得更好,为你,也为自己。一开始去所里,真的就是为了你。可后来辞职的时候就舍不得了,我觉得这份职业能体现我的价值。”
卫俨皱着眉,用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
“你也知道,我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很自卑,觉得自己很多余,没人需要我。可在派出所里,我能帮同事的忙,还有机会给老百姓做事,听他们说声谢谢。”
“我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每次看到墙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字,我都觉得自己是有用的,不会被抛弃。这不是什么很高的觉悟,我也不是什么道德模范,就是一种珍贵的感受。”
卫俨都懂了,也汗颜。他的小姑娘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闪闪发光,令他惊叹,令他甘为下臣。
“又又,我爱你。”千言万语,唯此一句。
“卫俨哥哥,我也爱你。”
……
妈妈,谢谢你,又又让我跟你说的。
妈妈,我要娶她。
这晚入睡前,卫俨认认真真地给郑春阳发了两句话。而郑春阳就回了一句:
我和爸爸永远祝福你们。
……
卫俨踏踏实实睡了一夜,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喊“又又”。然而,家里没人了,再看一眼时间,七点二十。
这不是原定的闹钟时间。
同时,他看到了小姑娘发来的微信语音:“卫俨哥哥,我先上班去啦,早饭在桌上。我争取早点下班,我们人民医院门口见!”
卫俨不禁懊恼。
他们昨晚明明约好了,六点半起床,一起吃早饭然后再送小姑娘上班。可他不仅睡沉了,连闹钟被“篡改”了也毫无知觉。尽管,他知道,小姑娘是想让他多睡会儿。
“小骗子,到了吗?吃没吃饭?”卫俨挠着乱糟糟的头毛也回了条语音,鼻音没那么重了,倒是好了不少。
“刚到,我吃好多!干活了,早干完早见面!”小姑娘回得又快又干脆。
卫俨不至于大白天都不放心,也没再打扰,放了手机,洗漱去了。但想来又添了几分后悔,并且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因为“阴差阳错”,导致他们上班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他家靠着市局,小姑娘家靠着派出所,以后天天在一块,岂不是天天都不能接送小姑娘?
直到整理完出门,嘴里啃着小姑娘给他买的鸡蛋饼,他的脑中已渐渐形成了一个初步方案。
早高峰时段,出地库的车不少,他排了会儿队才开上来。可正要加速上大路的时候,后面开过来一辆车,停在了他的车头。他立马开窗要问,头还没伸出去却先一惊——
那车他认识,司机更熟。
“赵所!怎…怎么是您啊?”卫俨不由地开始结巴,因为赵永平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眼见卫俨下车过来,赵永平只是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你怎么从这儿出来啊?”
赵永平知道大福和卫俨重逢的事,但之后也没听到别的动静,就以为他们并没有更多进展,谁知,这步子跨得大了点吧?
卫俨表情僵了,也知道赵永平已经看明白了。
“我妹妹呢?”赵永平瞥了眼卫俨车子的副驾位,微微皱眉,“没一起?”
卫俨立得笔直:“她上班远,走得……早。”
几个字就算是什么都交代了。
赵永平不禁清了清嗓子,像是尴尬,然后启动了车子,“病了就别加班了,忙完早点回家!”
这是来自领导的关心呢,还是娘家人的警告?
这个回家,应该不是指后面这片永安小区吧?
卫俨望着赵永平远去的车,私心惴惴。
……
“没什么大事,就是受凉受足了,空调病,夏天高发的,回去别再贪凉了,注意休息。”
人民医院的门诊室里,大福领着卫俨在听医生的嘱咐。两人赶着挂上了下午最后一个门诊号。大福这才完全放了心。
“几岁的人了,挂汗吹风又熬夜,不是自己作吗?”去药房取完药,大福一边理着各种单据,一边数落卫俨。
但,卫俨心不在焉,只想着早上的事。他决定暂时瞒住,怕小姑娘比他更紧张,也怕小姑娘赶他回家。他还是想“冒死”跟小姑娘粘在一起。
反正,他们在一起也没做什么。
“又又,我觉得你上班太远了,夏天还行,要是冬天碰上雨雪,太不方便了。想不想住得离市局近一点?”
卫俨想的是早上的另一件大事,他想先问问小姑娘的口气。可这话到了大福耳朵里,却是:“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想让我住你家吧?”
和平佳苑是离市局最近的居民区了,她很难不这么想。
虽然求之不得,也是不得去求,卫俨知道分寸:“当然不是!我是说我们自己买房子。靠得近,可以顺路送你上班。”
大福的脸红了下,“你,是在说,结婚吗?”
结婚始终是卫俨不变的目的。
卫俨抿唇一笑,牵住了小姑娘的双手,“又又,我说了不总提结婚了,只是希望你能学会依靠我。买房子不代表什么的。”
卫俨确实说过的,那天在酒店里。
大福暗暗咬唇,没说行也没说不好,“早上给你留了钥匙,收好了吧?别再还给我了。”
大福家的钥匙有很重要的意义,从前是,现在更是。卫俨早就跟自己家的钥匙串在一块了。
“我还钥匙和要衣服的目的一样,都是找借口见你。”卫俨仍握着她的手不放,“你不知道,当时发现你换锁了,我特别难过。”
“嗯?你不知道我家为什么换锁吗?你之前来找过我吗?”大福却很意外,也才发觉,卫俨来还钥匙时的态度是事出有因的。
卫俨也一愣。他那时的“心灰意冷”都是因为换锁,难道只是个乌龙?“我们分手后不久,又又,到底为什么?”
大福一瞬豁然,笑了:“你好傻啊!不是我故意换的。那次住院之前我烧得厉害,在家里晕倒了。大哥哥来接我进不了门,就叫了锁匠。破了锁就只能换新的了!”
卫俨还真不知道这个隐情,那时也没人会跟他说起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现在真相大白,他除了惭愧只有后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发誓,今后一辈子,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大福浅浅地笑着,目光细腻地看过他脸上每一寸的神情:“我知道了,也相信你,但你别乱发誓。人民警察应该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
“我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但对你,永远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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