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大福乘地铁回家。一路她都在想，要不要跟卫俨提周雪的事。她不知道卫俨跟周雪还有没有联系。不是不信卫俨，却总有一种不踏实。
周雪从来敌视她，刚才撞见，周雪的眼神更胜以往。
“警察可以随便抓人的吗？！你再过来我就喊非礼了！”
刚出地铁站，一阵吵嚷就打断了她思绪，同时，也让她发现，前面“随便抓人”的警察正是卫俨和陈昭。
还挺巧。
离得不远，大福没去打扰卫俨的工作，目光随后落在他对面的女青年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短袖，露着半个肩，头□□成了金黄色，声音虽然高，但面貌很萎靡。
路边陆续有了围观者，而大福看着看着，渐渐并不只是“围观”了，她步步走近，皱起了眉头。
“这是例行检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执法记录仪都有记录，如果你觉得不妥，之后可以去投诉，投诉电话就是110。”
卫俨再次对女青年提出了要求，陈昭也站到了她身后，做好了盘查准备，但女青年依旧没有配合的意思，还突然开始大骂，挥舞着手臂，挑衅警察。
“你干什么？！再不配合就采取强制措施了！”
陈昭稍稍退避，口头警告，卫俨的眼睛紧紧盯着，也没有真的动手。大福都懂，男警察在这种时候是不太方便，而她也呆不住了：
“高莹！”大福认得这个女青年，喊住她的时候也把所有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又又？”卫俨既意外小姑娘的出现，更意外她认识这个女青年，“怎么回事？”他挡在了中间，又把小姑娘拉远了些。
大福却无心解释，摇了摇头还是绕到了高莹面前，“莹莹，你遇到什么事了？别害怕，我帮你！”
“齐大福？”高莹也才慢慢认出来，却是不可思议，也还是很不逊，“你算什么东西？我用不着你施舍！”
大福不生气也似乎很习惯，“莹莹，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拦你的，你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行了。”她试着去拉住高莹。
卫俨看着大福的动作，心里一紧，和陈昭眼神一碰，一起推进了两步。可就是这时，高莹猛然推了大福一把，连带后面的卫俨都猝然后退。
卫俨第一时间接住小姑娘，陈昭的反应也快，立马从身后控制住了高莹。但这个人已经明显不是正常状态，开始发狂大叫，引得周围又聚集了不少人。
卫俨不能再让事态扩大，让小姑娘退后站稳，即刻从警车里拿来了约束警械。大福万般惊讶地看着这个场景，心里反思，卫俨拦住她的原因应该是，吸D。
……
“莹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养父母呢？”
丰乐街派出所办案区的询问室，高莹蹲在角落，一只手被铐在栏杆上。虽然安静了不少，但面对大福的询问，她多是反唇相讥，不肯坦陈自己的经历。
询问室的门口，卫俨盯着不敢眨眼。人带回来后，本来还是他来负责后续，但高莹拒绝和警察说话，也只有大福能稍作沟通。小姑娘还恳求他多给点时间。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交流没有任何进展，高莹开始叫嚷着要吃饭。大福也只有满足她，拿了盒饭，打开送到她面前，筷子也分好了放在她手里。
“好了，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大福皱着眉，怜悯地看着她，“你应该会被拘留，接着就是社区戒D。但你要是想通了，我还是可以帮你。”
莹莹轻嗤了声，轻佻地大笑：“好啊，那你现在就帮我！外面那个挺帅的警察是你对象吧？手段不错啊，怎么搞到手的啊？你把他让给我啊！叫他把我放了！”
大福还是不生气，仿佛是意料之中，“吃饭吧，不够再叫我。”
……
询问室外，卫俨心疼地看着眼眶泛红的小姑娘。刚才所有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已有了事情的框架，并不急着问：
“又又，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你尽力了。”
大福对办案的程序再熟悉不过，点点头，勉力一笑，想让卫俨放心。但抬眼间一瞥，忽然入眼几道深深的血痕，“你受伤了？！你怎么不说呢！”
即使上了约束警械，但一路上人也没少折腾，够得着就乱抓，尤其是到所里松开的那一阵。而大福的关注点一直在莹莹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别的。
“不疼，几道印子而已。”卫俨着意垂下了手臂，“又又，去吃饭好不好？王露丹刚刚看见你了，正等你呢。”
大福以前就跟王露丹最要好，辞职后也没断了联系，但那一年里也没见面。直到跟卫俨重逢，两人才约见了几回，而久违的见面自然就是坦诚相告了。
至于今天突然来所里，大概所有同事都知道她和卫俨复合了。
“反正莹莹也在吃饭，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好吗？”大福感到愧疚，也急，说着就跑走了。
她还记得，内勤组办公室里备了药箱，就是为了应对日常处警中的磕碰轻伤的。
卫俨没来得及拦住人，一笑：小姑娘辞职后第一次回派出所，倒不怕同事开她的玩笑，是真的紧张他。
然而，笑容还未淡去，走廊前头匆匆而来的身影，却不是心急的大福——“卫队！你没事吧？”
“你有事？”卫俨疑惑，因为这是个不相关的人，户政科新来不久的女警田欢。卫俨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哦，我就是听陈昭说你们带了个吸毒的回来，挺厉害的，乱抓人。”田欢缓了缓气，有点不好意思，目光一低，正瞧见了卫俨手臂上的伤痕，“你受伤了！”
“哦，没事。”卫俨不以为意，眼睛转向留置室内。
可田欢并没有离开，反而走近了，“卫队，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夏天很容易发炎的，我学过基础的护理。”
……
王露丹一见大福就想跟她八卦，其他同事也有来凑热闹的，耽误了会儿才拿了药箱出来，却又碰见了赵永平。
“没事儿吧？陈昭说你认识那个人？”赵永平也才处理完手头的案子，听说卫俨这边有状况，正要去留置室。
大福点了点头，依旧无奈：“是高莹。她吸D，卫俨看出来了，不配合检查只能强制传唤。”
赵永平很意外，因为高莹也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只不过来得晚，他不算熟悉，“怎么是她呀！她不是早就被收养了吗？我听说那家条件挺不错的。”
这也正是大福的不解之处。
带着疑问，两人一起走向了询问室。办案区域先有一道大门，刚到门口，先出来一个女孩。大福不认得，就听她喊了一声“赵所”，然后快步走了。
“她是谁呀？以前没见过。”
“户政的田欢，跟你一样，都是今年录取的新警员。”
……
大福一直等卫俨处理完高莹的案子，才跟他一起回了家。一方面为高莹忧虑，一方面看着卫俨的伤痕，又很生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件事。
归结起来就是心情复杂。
“你肯定疼，就是不说。”回到家刚坐下，大福就抬起卫俨的手臂细看，抓痕边缘都有点红肿了。
卫俨只是发笑，抬起这只手臂将小姑娘揽进了怀里，“我不疼，这也算常事了。又又，只要伤的不是你，都好。”
大福也明白卫俨作为巡警的工作环境，不可避免会有意外，只是今天多多少少有她的原因，“高莹是我福利院的朋友，跟我同岁，也是院长妈妈抚养的。”
“她以前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卫俨很直观地猜测，但大福却否认了，“她很可怜。她爸爸酗酒家暴，打死了她妈妈，判了死刑，家里亲戚不养她，就送到福利院了。那时候我们都才八岁，她不适应，脾气也不好，没人跟她玩，我就天天给她送饭，慢慢才熟悉了。”
“我听你们说，她后来是被收养了？”卫俨从没听大福说起过福利院的往事，有心听，也怕她回忆起伤心事。
“嗯，就是两年之后的事。福利院每年都有人来收养孩子，家庭条件都不差。那对夫妻都是高级白领，因为没有生育能力才来的。但，他们一开始选的是我。”
听到这里，卫俨的第一反应是庆幸，随即又心疼：“为什么后来不是你？如果是你，你应该会少吃很多苦。”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遇到你了。”大福和卫俨一样庆幸，“可能是我从来都没有父母的概念，所以觉得在福利院更好，那么多朋友一起玩，院长妈妈也很关心我。”
卫俨把小姑娘抱紧了些。
大福都感受得到，一笑，继续说道，“高莹跟我不一样，一直就想离开福利院，所以一心关注来收养的人，很爱表现。就是因为这个性格，院长妈妈并不推荐她，想好好教导，但都没用。直到她知道我被那对夫妻看中，就特别生气，胜过从前。”
虽然很无理，但那种背景下的十岁孩子，卫俨也不能主观去评判，“所以你就让给她了？”
“我本来就不愿意，想跟妈妈提的，但还没等我说，她就当着那对夫妻诬陷我偷钱。钱是妈妈放在教室的包里的，也确实是在我枕头下面找到的。所以，那对夫妻就改变主意了。”
“你唯一肯亲近她的朋友，她就这样对你？这根本不是原生家庭造成的性格偏差，她是本性就坏！”卫俨到底是有点忍不住了。
“我觉得她只是太需要爱护了。”大福始终是不忍心的，跟卫俨第三人的角度不同，“没人帮她，她就只能自己争。”
“那你呢，倒没学着点？”卫俨像是嗔怪，想着小姑娘以前遇到的事，反衬得有点软弱了。
大福抿唇一笑，靠在了卫俨肩头，“我其实挺厉害的，就是以前不知道怎么厉害。”
卫俨明白，这是个成长的问题，也是底气的问题，“又又，以后永远记住，有我在。”
“好的，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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