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只惨白的鱼人形象还在宗祝银脑子里狠狠驻扎着，但她现在完全想不起来那只鱼人长什么样了。
一只又一只的鱼人重叠着抱成一团，原本莹白如标本的躯体被鲜红充满，像是被注入鲜血的模型。他们交缠在一起，像一颗跳动着的巨大心脏。
杜微背包里的异变值检测器“滴滴”地响，她拿出来看了一眼，面色极为难看。数值显示为2738，超过了2500的界限，已经是可以突破异域的数值了。
情报里可没提到这一茬！
刚刚杜微抛过去的闪光弹惊醒了那颗缓慢跳动着的“心脏”，那缓慢蠕动的巨大肉瘤被突然惊醒，不断弯折的四肢群魔乱舞，无数双眼睛一齐睁开，宛如炼狱。
“我其实悄悄地将我们的队伍起名叫先锋敢死队，”宗祝银弯着膝盖向后缓慢地滑行：“但是我没想到我们其实是先锋送死队。”
杜微无语又震惊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领子往內扯：“把门关上！别让它们跑出去！”
宗祝银“啪”地一声啊把门关上，动作迅速道杜微又震了一惊。
她扭头去看宗祝银，对方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道：“我觉得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啊！”
杜微的手握住道吧，头一次在异种面前感到无力。
她闭眼，面前是铺面而来的“赤潮”，无数鱼人向两人奔涌而来，带着一往无前般的气势。杜微只是微微弯下腰，做出了一个拔刀的姿势。冷藏库的门被观赏，黑暗中最亮的惟有杜微划过的刀光。
宗祝银只听见了一道风声，很平缓，但快，几乎在一瞬间光亮就消失在了黑暗中。那赤色的潮水却因这雪白的光停止了一瞬，猩红被劈开，散落的四肢下雨般“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
“哇，喔！”宗祝银张开嘴巴，正想说点什么，恍然间看见了杜微惊讶的表情。
比意识先反应过来的是身体，宗祝银扑过去，堪堪躲过那“心脏”内的裂缝伸出来的巨手。巨手五指间连着鱼蹼，一股猛烈的鱼腥味随着巨手袭来，狠狠拍在地上，攥起一把尘土。
巨手一击不中，又带着迅猛之力，灵巧地向二人扑来，仿佛长长的五根手指上长了眼睛，精准无误地追击着宗祝银和杜微。
宗祝银瞳孔地震，肾上腺素飙升，居然能勉强跟上久经训练的杜微的脚步。她边跑边喊：“你跑慢点、我跟不上啊啊啊——”
杜微暗骂一声，左手一把把宗祝银扛在肩上，右手持刀不断挥砍着身后追上的零星几只鱼人，向着大门跑去。
“你的、你的测量仪上标注的红线，是什么？”宗祝银从杜微包里翻出仪器，上面鲜红的2601闪着不祥的光芒。
“2601，和刚刚比是不是下降了！”宗祝银的胃硌在杜威的肩上，头朝下的晕眩感让她几乎吐出来。她强撑着道：“再坚持五分钟，数值应该就会降到2500以下！”
杜微咬牙，心道哪有那么简单！
那巨手的速度和力量绝对不止检测仪上标志的数值，它恐怕是这些鱼人变异的来源的一部分，因这些鱼人聚集在此，异变值暂时超过了2500才得以出现，只要不断消耗这些鱼人，异变值降低之后巨手消失，鱼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杜微思考的瞬间，一只猩红鱼人跳到了她的背后，尖牙闪出寒芒，杜微察觉到不对，回过神间已被对方逼至身前。
宗祝银的枪响了。
消音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减去了过半声响，近在耳边的枪响依旧让杜微一瞬间耳鸣。
鱼人的头部在半空中炸成了鲜红的烟花，血淋在两人身上，一时间让巨手也失去了攻击目标。
宗祝银握着枪的手依旧在抖，这是她第一次开枪，也是第一次开枪瞄准人型生物，还成功地击杀了对方。她想大口地呼吸，却被强烈的血腥味扑了满鼻。她捂住口鼻，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过于浓郁的血腥味按住了两人的气息，巨手失去了猎物，鱼人也被消耗差不多，那只巨手逐渐缩回了裂缝当中，没有再出现的迹象。
“咳、咳咳，我没想到。”杜微道：“情报里没说这里有这么多异变鱼人......”她脱力倒下，和宗祝银一起靠在冷藏柜的角落里。
“呕——”宗祝银已经来不及忍耐了，她一边干呕一边抱怨：“我讨厌鱼腥味、呕——”
杜微顺手解决掉了剩下的异变鱼人，喘息着拖着宗怀银走出冷藏库。
长时间未接触阳光，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眯着眼睛。宗祝银的两只眼睛几乎只剩一条缝了，她依旧紧盯着杜微抗议道：“这甚至都不是送死队——你就是在玩命，还玩的是我的命！”
杜微低头想要辩解，却在看到宗祝银狼狈的样子之后忍不住笑了：“噗，你——”
“你骗我也得有个限度吧。”宗祝银低头，想要揉眼睛，却碍于一手血污，只好难受地眨着眼睛：“没有组织会把加入自己的新人扔去送死。”
“......你从哪里察觉到的？”
“你递给我那把枪开始。”宗祝银道：“枪械是管控极强的高危物品，每把枪都必须持证上岗。你不知道我有，却还是放心地把它给我了，你不怕走火？”
“你和看起来不太一样。”杜微坦然道：“对，我调查过你。你的资料在局里有备份，我看过了，你是商东胡的女儿。”
“我不认为这个身份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那要是特情局最初建立就是由商东胡牵头的呢？”杜微道：“你对此毫不知情，我很难不怀疑他想把你合理地抛弃在研究院里，和鱼人一起被清除。”
“我没觉得你和他的行为导致的结果有任何不同。”宗祝银有点震撼了：“你觉得他想害我，所以带着我主动送死？要不是那只异种受限我们都得死在那吧！”
“......这是我的疏忽，抱歉。情报里没提到有这么多异变鱼人。”杜微道歉：“异变值高的地方电子通讯设备会失效，我想，这样比较安全。”
“如果是我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你的父亲想害你，我向你道歉。”杜微犹豫道，她在思考自己是否一厢情愿。她的本意是带宗祝银到一个隔绝外界的地方，告诉她真相。她对宗祝银印象很好，不希望她成为躺在地上的鱼人之一。
“没关系，我和他关系不好。”宗祝银耸耸肩：“我只是没想到他和异种有关，他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他在干什么。但我不觉得他想害我，鱼人袭击实验室应该只是意外。”
杜微敲了敲无线耳机，宗祝银耳旁跟着传来了zero的声音：“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到您？”
杜微道：“转人工。”
沉稳的机械女音一下子活泼起来，她笑盈盈道：“诶，杜队长，计划进行的还顺利吗？”
“......队员配置上出了点小状况，”杜微看了一眼宗祝银，问道：“你还可以......算了，你不会退出的。”
杜微已经看出来了，宗祝银平静的表情下隐藏的不是冷静，她只是在发呆，又或者在漫无目的地神游。她对这个人的了解随着一次又一次震惊加深，终于发现——宗祝银是个彻头彻尾冒险分子，并且关注点非常清奇。
“我正式地邀请你，宗祝银，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你是否依旧愿意加入我的队伍？”杜微道：“这是真的会死人的。”
“当然——我不是已经签合同了吗？”宗祝银道：“我想吃牛蛙。”
zero在耳机里欢快地吹了声口哨：“已为您搜索到评分最高的牛蛙火锅店，正为您规划路线~”
“我们不是在聊这个吧。”杜微无力。
......
沸腾的火锅冒着白烟，盈盈上升的水蒸气模糊了宗祝银的面孔，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火锅，蓄势待发等待着牛蛙被煮熟。
这是杜微家，碍于两人一身狼藉，还被异种血喷了满身，为不妨碍市容，杜微连轴转地忙完局里的活，联络完后勤部打扫现场，评估风险值，又在网上订好外卖，还抽空指导了宗祝银怎么用家里的智能热水器洗澡。
宗祝银换了新睡衣，坐在餐桌前翘首以盼，她无视了杜威想说点什么的欲言又止的神情，冲她笑笑：“愣着干什么，吃啊。”
这明明是我家吧，怎么你反客为主了。杜微拿起筷子之后慢半拍反应过来。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你？”宗祝银咬着筷子想了想，道：“告诉我，为什么局里有我的资料？为什么没有新人培训？情报为什么有错漏？为什么你选择的是我？”
“暂时就这几个，你慢慢回答。”宗祝银道：“或者我还有另外的问题，你想听吗？”
“还是先吃饭吧。”杜微虔诚地拿起筷子，嗯，牛蛙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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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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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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