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后山山顶处的孤坟,应当是鲜有人来,野草遍生的,但奇怪的是这儿似乎常有人照看,墓碑上无甚尘埃,墓前甚至放了两盘贡品。
简含之不在意黄土脏衣,直接跪坐在了墓前,抚了抚墓碑。
沈漪目力不错,看清了碑上刻的字。
——先恩君李悠之墓。
李悠,就是村民口中那位李姨吗?这碑又是谁立的?李悠是谁的恩人?若是简含之立的,那她为何不署名立碑人?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沈漪眯着眼睛深思,第一次发觉简含之的往事她一件都不清楚。
她的父母因谁而死?她与李姨又是怎样的关系,是如何相识的?
皆是一概不知。
“这次回来,我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了,尚且算得上不错吧?”
沈漪忍不住先抛开疑虑腹诽。
何止算不错啊,这话被旁的人听见也不怕别人骂她凡尔赛。
那边的简含之垂下脑袋,前额磕在墓碑上,仿佛是在依靠着谁一样,周身树立起的冰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依恋地蹭了蹭冰冷的墓碑,嗓音温软,“李姨,我想你了。”
“我又被骗了,我倒也不怨她,她就是那样冷情的人,我本是知道的。”
沈漪:……我哪有!
“怪我自己……”简含之叹了口气,“兴许是一个人太久了,一点与平日不同的新鲜玩意儿都能叫我不自控地被吸引。”
沈漪瞪大了眼睛:谁是新鲜玩意儿?!你给我说清楚!
简含之没有说很多话,更多时间只是静静地靠在墓碑上,像是在汲取力量一样。
天边云层逐渐染上层艳丽的橘彩,山脚的炊烟弯弯绕绕着映入风景里,宛如身处山水画中。
就在沈漪开始担心简含之是不是脚麻了以至于起不来时,简含之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朝着坟堆鞠了个躬后转身进入身后的木屋里。
闲置多年的木屋不像墓那般有人打扫,甚至还时常供奉,这里的一切都无人来触碰。
小小的木屋就只有简单的两个房间,大一些的那间采光好,正对着窗边放了一张书桌,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距离书桌不远处是一排的书架,除却几本闲书外,书架上整整齐齐全是治病救人相关的医书,还有专门的一层放了一排的玻璃罐子,里面放着草药的标本。
虽说太久没有打扫导致灰尘堆积,但物件的摆放无一不整齐,叫人一看就能清楚主人大抵是个讲究人。
还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大概率是个大夫。
简含之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大房间,等到终于将房间收拾干净后,天也彻底黑了下来,正当沈漪以为她会歇在这间屋子里时,简含之离开了这间屋子,将门再次关上。
沈漪眼神游移,心中发寒,被自己的猜想惊得浑身一哆嗦。
她不会要和墓碑睡一块儿吧!
卧槽!我的前徒弟竟是病娇?!
还好是前徒弟,否则按穿越套路……我清白不保!
心有余悸的沈漪摸了摸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转头就看见简含之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随手使了个清洁术法后便躺在了床榻上。
沈漪:……误、误会了,忘了还有个房间了。
脑子里好久不见的黑衣小人突然蹦了出来,敲着沈漪的脑壳,一边敲一边骂。
黑衣小人:都叫你!不要!自我意识!过剩!自恋狂!
许久不见的白衣小人跳出来拦住黑衣小人:她也只是怕自己清白不保……
沈漪:……都给我从我的脑子里出去!
夜晚的小屋没有点灯,只有些莹莹月光照明,沈漪倒挂在窗外,影子延伸到床榻前的一步距离。
屋内的小房间床榻靠墙摆放,而床上的女人背对着窗口,和衣而寝。
听着简含之的呼吸声渐缓,沈漪从窗口跳进小房间里,站在简含之身前像个老母亲见到自家不懂事的娃一般叹了口气。
“被子都不知道盖一下,着凉了怎么办?”
她目光在四下寻找了一番,没找到什么能存放被褥的地方,犹豫片刻,小心拉起了简含之的手,打算盖在了她的肚脐眼上。
只是刚拉起来,方才还陷在沉沉睡意中的人猛然惊醒,反手一抓将沈漪的手牢牢禁锢住。
沈漪刚想用力挣脱,但灵力一起又害怕伤到简含之。
稍一犹豫,简含之翻身而起,一个擒拿将沈漪控制住双手按在床榻上,本命剑应声而起,寒光一闪便贴在了沈漪的脖颈边。
片刻间,沈漪以一个双手背在身后,脸颊按在床榻上的姿势被简含之完全控制住了。
“自从我出关之后便一直跟着我,你是谁!”
沈漪:不敢吭声.jpg
“我是……关心你没盖被子会着凉的好妈妈,不用客气,叫我红领巾就好啦哈哈……”
简含之拧了拧眉,手上用力了几分,被按着的人瞬间爆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惨叫。
简含之一手制住她两手手腕,另一只手掰过她的下巴打算把脸扭过来看清楚。
眼见着马甲即将掉落,沈漪匆忙之下灵机一动往自己脸上丢了个易容术。
月光下,一张陌生的脸被映照出来,简含之心中涌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你是谁。”
“我……在下,寒剑宗弟子安华。”沈漪目光坚毅道。
“剑修?”简含之捏了捏这人触感柔软光滑的手心,有些狐疑。
剑修的手上怎么可能没茧子伤疤,摸着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的手。
不过寒剑宗出来的也不一定就是剑修,指不定就是法修呢,比如那位昭华尊上。
沈漪感受到自己的手心被摸了一把,从后脊梁骨蹿上来一股凉意,脸都快要吓白了。
她……她吃我豆腐!
又听见问话,还以为剑修是简含之的什么特殊xp,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法修!”
简含之心中疑虑放下一点,若是寒剑宗的人……虽说还是不太乐意接触,但一般来说不会是什么坏人。
她又伸手往沈漪的脸上摸去,重点摸索脸与脖子的交界处,搓了一通也没发现有什么人皮面具,这脸应当是原装的。
也没有在她身上嗅到什么邪修的气息,应该也不是邪修派来的。
简含之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低头一看,却发现被压在床榻上的人满脸通红,双眸里满是羞愤,像是恨不得咬死自己一样。
简含之迟钝的大脑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中是什么样子的了,当即撤身离开,面上也染上一层绯意。
“抱歉,我需要确认你是不是易容的,冒犯了。”
沈漪呵呵一笑:“哦。”
她带着怒气拉好自己在挣扎中弄乱的衣襟,上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挑衅道:“看见没!不是人工的!”
简含之撇开眼,“嗯。”
沈漪嘁一声,心想用灵力制成的易容要是能被她摸一摸就摸出把柄,那原主这几百年就白活了,还穿什么越啊,以死谢罪吧。
“那寒剑宗的令牌,安姑娘有吗?”
沈漪一愣,心虚一瞬后瞬间挺直腰杆,“有啊!”
她在自己的储物戒指中翻找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刻着寒剑宗宗门印记的金属牌子。
她拿出来放到简含之面前晃了晃,“看见了没?现在信了吧。”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安华,不过沈漪曾经也是寒剑宗的,肯定也会有证明身份的身份牌。
简含之将那令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片刻后辨出了真伪,这的确是真的。
“是吧!居然不相信我!”
“所以你跟踪我是为了什么?”简含之眯了眯眼,打断了她莫名其妙的嚣张气焰。
“这个……”沈漪左顾右盼,支支吾吾。
在简含之眼神越发危险,手已经摸到剑柄时沈漪骤然道:“还不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沈漪越说越有底气,“不然呢!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啊!就因为你长得好看吗?我像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简含之语塞,“我何时说过你跟着我是因为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沈漪用力一拍床榻,“还不是因为达城的邪修!”
简含之一愣,“达城的邪修与我何干?”
她的确是知道达城的邪修,还知道那邪修杀了个修士,不过她又不认识那两人。
“邪修是秘境里被你砍掉头又逃走的那个,他夺舍了在达城客栈中打劫你们的其中一人,又将另一人杀掉了,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貌似……还是没关系。”
沈漪恨铁不成钢,“怎么会没关系!万一他记仇要来杀你呢!”
简含之瞥她一眼,“你是何修为?”
沈漪怔了一下,回忆片刻,“元婴中期。”
“他是何修为?”
“炼虚后期。”
简含之垂首,抚着自己的本命剑,泛着寒光的剑身微震,似乎是在回应着剑主一般。
“既如此,你来又有何用?”
“你!”沈漪发现自己的怒气总能被简含之轻易挑起,她深吸一口气,别过头,低骂道,“不识好人心。”
“话糙理不糙。”
“这怎么能一样!我寒剑宗门人广布天下,就算我只有元婴,但只要有我在,遇见了邪修我直接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沈漪毫不客气地帮寒剑宗吹牛,那架势好像她真是寒剑宗的弟子一样,对自己宗门充满了信任。
不过简含之并没有因为她的言论而动容,依旧是一副“不需要你多管闲事”的冷淡表情。
“他既然已经记恨上我了,便会找准机会来杀我,就算是修为更高的人跟着,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总能叫他找到我独身一人的空子。”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简含之目光淡漠,“安姑娘不必再跟着我,在下不需要你的保护。”
沈漪直直地看着她,半晌身子一歪躺倒在床榻上,发出细细的轻鼾声。
“……安姑娘?”
“别吵,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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