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撇嘴角，细微的动作和顾昱如出一辙，他从床边翻出一张新的纸，写道：你怎么知道。
沈诺笑了笑，没有解释：“顾昱呢？”
顾A瞥了他一眼：他昨晚发病，今早太虚弱了。
沈诺慌了一瞬，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顾A将纸再次递到他的眼前：他没事了，一会睡醒就出来了。
沈诺长长嘘了口气，他打量着眼前的“顾昱”，和主人格不同，眼前的顾昱看着活泼了不少，一双瞳孔亮亮的，好像对什么都十分感兴趣。
沈诺好奇地问了句：“你叫什么？”
顾A。
沈诺停滞了几秒，强烈的宿命感压抑着，他有些难以呼吸。
沈诺想起，书中，顾昱还有两个人格，不同于顾A的活泼，顾B极为悲观，顾C铁血手腕，他们构建了顾昱，在每一个关键时刻推着他往前走。
许久，他问道：“还有其他人格吗？”
顾A握了握拳，在空中晃了一圈：当然只有我一个呀。
沈诺松了口气。
和顾昱不同，顾A是个话痨，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他奋笔疾书地在纸上飞快写着。
他诞生于那个夜晚，顾昱太害怕了，他太想有人能陪陪他，于是他出现了。
后来，顾昱知道他的存在，极度讨厌他。他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可慢慢地，顾昱虽然不怎么搭理他，但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沈诺在一旁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顾A抖了顾昱的很多料，沈诺得以在这些只言片语中窥探到些许顾昱的生活。
他说，顾昱很聪明，学习超级好，可自从生病后，他就没有再去学校了。
沈诺暗暗在心底想着：那可不是，所有穿书文男主都是又高又富又帅，随便一出手就是顶级学府，高考状元。
他家小鱼儿虽说惨了些，活在虐文里，可怎么也是实打实的大聪明蛋。
顾A还说，顾昱不喜欢香菜，不喜欢胡萝卜，钟爱各种黏糊糊的东西，比如芋泥和麻薯。
顾A挎了个脸，顾昱喜欢麻薯，可他很讨厌。
沈诺不吱声，但心思早已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巧了，他也不喜欢香菜，至于黏糊糊的东西嘛，虽然没有那么讨厌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顾A暗戳戳地吐槽着顾昱各种千奇百怪的癖好，他有强迫症有洁癖，却喜欢在雨里漫步，喜欢蹲在角落里研究各种小动物。
沈诺惊讶地呀了一声，心底开始盘算哪家大学的动物学排名比较高。
首都的农业大学？
沈诺暗暗在心底记下，顾A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捂着脸，一手指着沈诺：“你知道吗，他最喜欢各种带翅膀的，什么瓢虫啊，禅。”
“他还喜欢蜘蛛！”
顾A一脸难以接受，沈诺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慢慢笑了起来。
这个事说来话长，怪他。
七年前，顾昱不敢睡觉时，沈诺总会编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讲给他听。
沈诺根正苗红的一个红圈律所的律师，平时忙得只想在沙发上苟着，哪看过那么多故事。
于是他就胡编乱造。从前，有个蜘蛛，但却给自己取名小蝶儿，和普通的蜘蛛不同，它有七只眼睛七条腿。
因为它是星球检测使，来地球维修内核的。
可没想到啊，它落到了一只蜘蛛的蛛丝上，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成为了好朋友。
小蝶儿展开了自己的防护罩，带着那只蜘蛛深入地壳，却没想到，地球的内核发生质变，越是靠近越容易基因突变。
先变异的是藏在地层表面的根系生物，无奈之下，小碟儿将蜘蛛藏在一边，自己则掏出藏在腹下的高生子冲击炮。
可根系生物太多了，小蝶儿应对不来，就在它即将献祭自己和变异种同生共死时，那只蜘蛛来了。
它迅速跨越一切障碍，飞奔到它的面前，即便是飞蛾扑火，但它依旧来了，他努力救着这位带自己游览世界的朋友。
沈诺！顾A有些不满自己这位忠实的听众跑神，他猛地推了沈诺一下。
沈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朝顾A歉意地笑了笑，拿过顾A手中新写好的纸。
纸上的字不多，可沈诺却看了很久。
顾A说：你不要怪他不来找你。
他很想你，但是又不敢来找你。
沈诺沉默了许久：“我知道。”
顾A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直到看到沈诺一脸严肃的表情，才放心下来，继续叽叽喳喳地写着。
沈诺，你带他出去走走吧。
他很渴望有人能陪他，但他从来不说，他害怕自己连累大家。
他太敏感了。
沈诺长长叹了口气，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顾A惨兮兮地拉着沈诺的手，看了眼窗外，热烈的阳光洒在窗边，晒得慌。
顾A又看了眼沈诺，他可怜兮兮地写道：
我要走了，顾昱不喜欢我出现，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今天跑出来了！
他会生气的！
沈诺应了声，又轻轻道：“好，谢谢你。”
谢谢你在他苦苦等待有人能出现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沈诺看着他吃完午饭，咽下手中的一大把药片，闭上眼睛，等待困意袭来。
他就静静地坐在一边，漫无目的地遐想着。
顾A一直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很简单，顾昱也许不善言辞，可他的眼底却是满满的爱。
只要看到他，顾昱的眼中就只有他，但顾A更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他的眼中，没有他。
就像顾A不知道的是，顾昱很喜欢那个故事中的蜘蛛。
沈诺为了不伤小顾昱的心，故意给那个结局画了个浪漫的想象。他说，在小蝶儿和蜘蛛即将死亡前，蜘蛛突然异变了。它有了更为强大的异能，它救了小蝶儿，也救了自己。
之后，它们在地壳中一层层地打怪，直到找到内核中那颗神奇的魔法球。
他们是这场世界异变大灾难中不为人所知的英雄。
小顾昱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蜘蛛，甚至还为了它编了好几个奇幻的故事。
但沈诺依旧很感谢顾A。
无论是书中还是这辈子走上不同剧情线的顾昱，顾A都陪伴了他很久。
沈诺幽幽叹了口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顾昱缓慢地睁开眼睛，意识混沌间，他猛地想到沈诺。
啊！沈诺今天要来找他的。
顾昱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却看到了一旁趴着的沈诺。
顾昱屏住呼吸，微小地动着，生怕吵醒他。
和顾昱泛着冷白光的皮肤不同，沈诺偏黑一些，寸劲的头发显得整个人都格外清冽。他的五官没有那么突出，但又胜在骨相优秀，极为耐看，顾昱怔怔地看了他许久。
沈诺不知不觉地睡了一个小时，他眯开眼，和一旁瞄着他的顾昱对上。
顾昱慌了神，迅速将脸转过，脸上泛着红晕。
沈诺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又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呀了一声。
“没发烧啊。”
顾昱抿了抿嘴，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又迅速升了上去，他躲开沈诺探究的视线，往被子里一躲，心里却在疯狂地尖叫着：啊！他怎么就看入迷了！
顾昱碰了碰自己的脖子，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镇定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是不是睡太久了。”
沈诺有些疑惑，但又配合地点了点头。
沈诺总觉得今天的顾昱有些心不在焉，但又特别黏他。
就像小时候，沈诺去哪都会怯生生地跟在身后一样。
沈诺去给花瓶换水，顾昱就靠在门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诺将窗户拉开透气，顾昱就趴在一旁看着沈诺。
沈诺终于忍不住了，他将纸笔往顾昱手里一塞，有些哭笑不得：“你跟着我干嘛啊。”
顾昱瞄了他一眼，将纸和笔砸到他的怀中，不解释。
沈诺鼓着脸，磨了磨牙。
这小祖宗，长大了脾气反倒上来了。
小时候多乖啊，沈诺眨了眨眼，当时就该骗他穿小裙子！太后悔了。
一整个下午，顾昱依旧偶尔瞄着沈诺，沈诺去哪，他就跟在哪。
沈诺觉得不解但又随着他。
直到——
沈诺拽住顾昱的衣角，将他从卫生间里提留了出来，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把顾昱圈在角落，不怀好意地戳了下他的脸蛋。
“欸，小鱼儿，我要上厕所，你干嘛呢？”
顾昱低着头，他比沈诺要矮上些。
他拽着衣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嘀咕：上厕所怎么了，小的时候不也可以吗。
沈诺像是也想到了什么，他呵地笑了声，温热的呼吸打在顾昱的脸上。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你这可是耍流氓啊~”
沈诺拉长语调，顾昱猛地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却发不出声，他迅速踹了沈诺一脚，想要逃开。
沈诺冷哼了一声，躲过，揪着他的衣领站直，然后面无表情又冷漠地在顾昱眼巴巴的视线中将门闭上。
顾昱愤愤不平地踹了脚门，一只手则按压着砰砰直跳的心脏。
他在心底骂了声，又感慨地呼了口气，沈诺怎么现在好帅啊！
无死角的帅！
他都观察一下午了，怎么看怎么帅！
真是讨厌啊。
顾昱叹气，还好他不会说话。
不然就要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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