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爷爷带着顾昱离开的时候,顾昱依依不舍地攥着衣袖,密长的睫毛颤了又颤,一双桃花眼很快蓄满泪珠。
顾矜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帮顾昱拉好羽绒服的拉链,又凑过去亲了亲顾昱的脸蛋。
忽地,她笑了笑。
她蹲在顾昱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说:“等妈妈好了,就接小鱼儿回家好不好。”
顾昱直直地看了妈妈好一会,握紧拳头,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一如过去很多次一样。
他鼓起勇气,说道:“妈妈要努力治病哦。”
顾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抿着嘴,努力勾起一丝笑容,朝顾昱挥了挥手:“好,妈妈会的。”
顾矜站在二楼的阳台,泪眼朦胧地看着顾昱一步一个回头,小小的梨涡浅浅地挂在脸上。
许久,直到两人身影看不见了,顾矜握了握拳,有些难挨地闭上眼睛。
她是在顾家的宠溺中长大的,毕业后,一脚踏入爱情的坟墓中,自以为能收获浪漫的爱情,可爱的宝宝,美满的家庭,可最终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年,她看得足够清楚了,她不过是顾家攀附权贵的旗子,即便没有贺三爷,还有什么李三爷,王三爷。
如果不是妈妈帮忙,也许,也许她和她的小鱼儿会一直待在疗养院里。
可妈妈也不过是依附于豪门的菟丝花,她偷摸地救出他们,却又无力做任何事情。
她们的命运,大同小异罢了。
顾矜双手环抱住自己,干涩的脸睑让她有些不适。
这段时间,顾矜不是没有想过起诉离婚,可她的病依旧不见好转,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打官司甚至都拿不到小鱼儿的抚养权。
顾矜不知道如何消化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些胡乱编造的留言。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顾矜一次又一次的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但她知道,她们不可能永远藏在暗处。
顾矜急促地呼吸着,她有些站立不稳,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
缓了几秒,顾矜无力地拉开抽屉,拿过堆放着的药瓶,胡乱地往手中倒了几颗药片。
随后,她颤栗着拿过桌子上的水杯,却一个不小心,水杯从她手中跌落,砸在地板上,碎片和水痕溅落一地。
顾矜静静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在灯光的照耀下,玻璃反射出一圈又一圈绚烂的光辉。
顾矜看了许久。
大脑中喧嚣的噪声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她的注意力,她弯腰慢慢捡起一片,握在手中细细打量着。
她想...
想看到泛着冷光尖锐的玻璃棱角划过温润的皮肤。
顾矜微微闭上眼睛,下巴发紧。
她颤着手,挪动着手中的碎片。
“妈妈,妈妈。”
“妈妈要努力治病哦。”
“我等妈妈来接我哦。”
“妈妈,你说,我们有一天会等来骑着马的王子,他一路披荆斩棘,咻咻咻地直奔我们这儿,带我们离开吗?”
“妈妈,你说,他是不是打算在某个深夜,偷偷敲响我的窗子,说着‘哦,小鱼儿,好久不见。’’”
稚嫩的童声在顾矜耳边响起,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小顾昱趴在自己的怀中,满脸期待地等待着从天而降的英雄。
顾矜的心一颤一颤的。
她突然想起那个时候的她,强撑着微弱的意识,认真而又严肃的对小顾昱说:“傻孩子,不会有王子降临,但你要相信,你可以做自己的王子。”
“妈妈相信,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最英勇的王子。”
顾矜猛地清醒了过来,她用力扔开手中的碎片。她趴在沙发上挣扎了许久,又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顾矜偏过头,视线晦涩难懂地看着抽屉里被藏起来的小灵通。她知道,那里面有律师的联系方式。
看了好一会,顾矜偏过视线。
她支起身子,想要伸出手却又立马缩了回来。
真的可以吗?
真的能有解决的办法吗?
顾矜的视线明明灭灭的,世界好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独木桥,她作茧自缚,困在只有她自己的孤岛里,迷失了方向。
顾矜有的时候会想起在学校的那几年,站在领奖台上的她,眉宇轩昂,意气风发。她是导师最喜欢的学生,是最有潜力的设计师,是她放弃了她自己。
顾矜“啊”地尖叫了一声,紧紧抱住自己。
她是一个烂人,一个就该陷在泥里的烂人。
...
另一边。
顾昱心情很好地拉着沈爷爷的手,楠城早晚的温差很大,他拢了拢出门前沈诺特意围在他脖间的围巾,兴致勃勃地站在冷风中,等着出租车。
即便楠城的风带着凌冽的冷意,顾昱依旧勾着嘴角,一对梨涡浅浅地挂着,无一例外地透露出他的开心。
妈妈说等她好了会来接他回家耶。
他们可以在巷子里租一间房子,那样,他就可以像林楠枫一样,和沈诺一起上下学。
如果妈妈忙了,没有时间放学接他回家,他可以去沈爷爷家里待一会。
顾昱从未觉得世界如此明媚过,他看着角落里迎着风的小草,看着路边偶尔窜出来的小猫,看着高低错落的房屋,他第一次真实地感知到生命和自由。
远处,天空突然飘来一只断了线的氢气球,顾昱远远地望着。
他默默在心底喃喃念了一句:“嗨,气球,你好呀。”
直到坐在出租车上,顾昱的心情依旧久久无法平复,他新奇地盯着窗外的街景。
楠城天黑得早,街灯亮起,他看着暖黄色的灯光下,炒着糖浆的街边摊,大叔戴着顶毛茸茸的帽子笑着将山楂串成一串,又麻溜地将糖丝挂上。
不远处,一群小朋友围着个黑乎乎的铁炉,顾昱看着有人往里塞了什么,旁边的孩子立马紧紧捂上耳朵,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但脚下却急促地往后退了几步。
顾昱觉得奇怪,他透过车窗,也偷偷按住自己的小脑袋。
可红绿灯结束,出租车启动,摊位越离越远,顾昱遗憾地撇了撇嘴角,将双手拿下,重新揣在兜里。
可车没走多远,一声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
顾昱吓了一跳,往沈爷爷旁边凑了凑。
沈爷爷有些好笑地观察着顾昱的反应,他拍了拍顾昱的脑袋,解释道:“那是蹦玉米豆子的。”
顾昱惊讶地啊了一声,心底更好奇了。
沈爷爷继续说着:“将玉米豆塞进炉子里,等它的压强足够了,就会爆开,变成爆米花。”沈爷爷伸出手,模仿了一番,他笑着说,“等下次碰见了,我买回来些给你们尝尝。”
顾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爆米花,好厉害啊。
顾昱歪过头继续看着街边的人影,突然,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神色严肃了起来。
“爷爷,我们忘了给沈诺买礼物了。”
沈爷爷看着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心虚的顾昱,故作玄乎地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呀?”
顾昱慌了起来,他双手揣兜,视线紧紧地盯着路边的店铺,似乎想着如何补救。
沈爷爷乐呵地笑了声,往顾昱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买啦买啦,爷爷早就准备好了。”
临近巷子口的时候,顾昱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的。
他不该骗沈诺的,书上说朋友间应该互相信任。
虽然沈诺总是戏弄他叫哥哥,但他才是哥哥,他要学着坚强起来。
他要保护好妈妈,保护好他的朋友。
顾昱暗暗握紧了拳头,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那只断了线的气球。
好想长大啊。
快快长大吧。
沈爷爷带着顾昱先是去了趟林楠枫家里,接过昨天就拜托帮忙买的蛋糕和烟花。
沈诺噬甜,最喜欢吃的就是蛋糕,又临近过年,巷子里许多小朋友都备上了各式各样的仙女棒,胆子大一点的,手里则揣着盒甩炮,一到傍晚,巷子里就劈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好不热闹,沈爷爷就拜托林楠枫妈妈顺便帮忙买了些回来。
顾昱怔愣地看着沈爷爷手中的蛋糕。
每年生日的时候,他也会有蛋糕,贺三爷会专门抽出时间来陪他过生日。
但,那也是他每年最害怕的日子。
贺三爷走个过场,假模假样地叫来护工,围在他身边唱生日祝福歌。
顾昱看着夹在一堆餐盘中的生日帽,好奇极了,却又不敢伸出手去触碰,只好仓促地看着它被丢进垃圾桶中。
贺家追崇狼性文化,亲情意识淡薄。
贺三爷从未打过顾昱,也从未虐待过顾昱,但他同样,从来没有爱过顾昱。
他看似每个月支付着昂贵的薪水,将顾矜安排在疗养院中最高级的病房里,每个月高薪请着护工照顾顾昱,尽着那自以为是的父亲责任,可父爱是什么。
他不讨厌顾昱,甚至可以说是无感,他只是践行着他的过去罢了。
也许,只有对于每一个孩子而言,那些童年中的一次次的从未缺席,一次次看似不经意却花了心思的陪伴,那些从未说出口却满怀爱意的行动,才能真正定义人世间看似寻常却总是被各种理由忽视的父爱吧。
沈诺无聊地趴在沙发上胡乱地想着,对于贺三爷来说,爱是什么不重要,可顾昱才是这场以爱为名的穷笼中真正的受害者。
突然,门被打开了。
沈诺看着一大一小爷孙俩走进了客厅,顾昱的小脸蛋冻地通红,脸上却洋溢着纯净的笑意。
他猛地扑了过来,环抱住沈诺,轻轻蹭着沈诺的脑袋。
他说:“沈诺,我今天超级开心耶!”
沈诺听着他叽叽喳喳满是雀跃的声音,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想给所有的宝贝朋友说:
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要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
同样,也想给所有的女孩子说,一定要有自己生活的底气!
小说中的顾矜患有很严重的精神问题,并且受害者心态很严重。但之后,她会勇敢地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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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快快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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