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果然，那身后原本静静观看的人，其中几个女娘拍着胸脯——
“哎呀呀，这花神节这么多回了，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俊俏的郎君夺魁呢！”
“可不是，方才那一幕，谁见了心都得化，我的心早已化了。”
不少人手已伸进了花篮。
这是洛水得花王者的规矩，若是得花王后有人喜欢，便“掷花盈人”，满身飘香，是洛水百姓的祝福。
那少年笑道，“我不跑，不就是丢花嘛，这有什么。”
有个女娘道：“公子说的是，那你不要动，我们可扔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将花朵投与他，不过动作都又轻又慢，轻轻打在身上就落在地上，场面实在和谐。
那老板又是笑道：“嘿，果然是公子一表人才，往年呐，你们这些人恨不得用花埋了花王。”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都是祝福，可没有厚此薄彼……”
一群人投完花，终于散开，苏幕遮看着满地满身“祝福”，微微一笑。
“苏幕遮。”
云霁喊他。
“云霁？你怎么来了？”苏幕遮有些惊讶，“你竟然来花神节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他笑眯眯地，“怎么样，花神节好玩吧，”他回头看了眼那花楼，眼中划过一丝遗憾，转头又是笑“刚才有没有看到我勇夺花王？”
他将那朵紫蕊牡丹呈出，“哎呀，真好看。”
云霁一手伸出，“你方才掉落的。”
是那个馒头。
苏幕遮顺手放嘴里嚼了，“我还以为你对这种集会不感兴趣。”
云霁眼中微微一动，好像想说什么。
“云公子。”
就听人喊，“原来你在这儿，”谷素青略一拱手，“既如此，就劳云公子为我等说明了。”
“师门传讯，我等要回酩州，便不去叨扰江前辈了。”
云霁道：“可有找回令妹？”
谷素青苦笑摇头，“我与几个师弟都找了，大概不在洛水吧，只能先回去，从长计议。”
云霁也不再多说。
“这人是谁？”苏幕遮倒好奇了。
谷素青就见到一个俊秀少年将一只手半搭在云霁肩上，十分亲近的样子，心下惊讶，“在下酩州谷素青。”
“谷家？”苏幕遮奇怪，“飞云门的人？”
“正是。”
谷素青并未做多交谈，当下告别离开。
一时又只有云霁与苏幕遮。
“呐，我也要走了。”
“去哪？”云霁问。
“怎么，我还要跟着你呀，你师傅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苏幕遮笑道。
“你不是说……”
“我知道，”苏幕遮一副乖巧模样，“所以还要麻烦云大侠，我一月之内必然会联系上你。”
“若你我相隔太远，又当如何？”
“嘿嘿，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苏幕遮嘻嘻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再不济我也是可以只吃药的，效果差点罢了。”
他挥挥手往前走，又回头，想着方才有趣极了的一场游戏，看着这个无比热闹的集会，面色微微伤感，露出一个不舍的笑，不知是对谁，“我先走了。”
云霁看了眼好像还很长的街，也回了住处。
江城见他回来，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花神节。”他是洛水的武林会主，不过当年因走火入魔常年住在了伏雪山，如果不是百花园在洛水，会主是要换人的。
云霁想了想，那一瞬的光亮还在眼前似的，“很好。”
“得了你一句好不容易呀，你这样年轻，应该好好玩玩。”江城笑了一句，眼色随之变化。
“你看洛水，如今风平浪静百姓安康，可小绝谷，”他叹道，“你可知小绝谷黑气从何而来？”
他也不要云霁回答，“也是活死人干的，那小绝谷原本也有人家，一夜间全没了，武林会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将那鬼气封印了，传了讯给我。”
“这绝不是一般的鬼气作祟，我收到消息，各地各处都有类似情况。”
江城继续道：“但是洛水有活死人作祟，却不正常，百花园园主在这，洛水武林会其实只是协调一些小事，所以我才能放心在伏雪山一山不容二虎，武林盟也没派新的会主。”
“那百花园主是何身份？”云霁也略感惊讶，这天底下，能让江城讳莫如深的人不多，这人还是几次从别人嘴里出现的百花园主
江城摇头，“她的身份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你要知道，此人虽性情古怪了些，但绝对是正道人士，关于鬼气一事，或许可以去拜访一下她，她不会不清楚。”
“明日你便随我去百花园，拜访一下这百花园主。”
“是。”
江城早早便递了拜帖，他们清早出门，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有人出来，百花园门口清净宜人，他们就在那等在那儿，直到日上三竿，日光下移，江城原本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现下也不由得吹胡子瞪眼，“这个花下醉，未免欺人太甚！”
他来回度步，偶尔往里张望，转头一看，云霁直直站在那，半点不着急，不由得又夸一句，“云霁，不愧是老弟徒儿，真是好耐心！”他半点不脸红。
“师父，”云霁道，“恐怕要拜访这百花园主，还需一些东西。”
江城奇道：“还要什么东西？我可是早就递了拜帖，没想到这花下醉一点面子不给！”
云霁道：“我想，大概需要一些礼物，当初在京都时，我常见京中贵妇来往时，总是要备礼的。”
“我们给她带礼物？”他哈哈笑道，“这是什么人间规矩，我从来不管那套，况且，怎么带？带什么？”
关于这一点，师徒一脉相承，云霁只好摇头，又看向那高墙，一朵花枝摇曳，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或许，可以翻墙？但他没说。
“带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拜访我们姐姐，好不要脸的老头！”
大门开了一溜缝，出来两个年轻女子，正是花蕊和花瓣。
花瓣臭着脸色说完那句话，花蕊倒拉着她拱手道：“我们姐姐让你们进去。”
江城的红胡子简直要飘起来，但他深呼一口气，对云霁道：“走。”
经过二女时，花瓣看清了云霁样貌，微微瞪大眼睛，扯着花蕊的手使劲晃，“花蕊，你看，你看！”
花蕊看到了，含羞带笑，“我早就看到了。”
花瓣惊道，“所以你刚刚做足了礼数？”
二女打闹间，师徒二人已经走了进去，饶是云霁，也不免惊艳失神片刻，不怪乎那说书先生口中不知天上人间，整个洛水加起来，恐怕不能展现这里十分之一的美。
花下醉就坐在近处的花亭里，“小红毛，你难得找我，说吧，有什么事？”
“你！”江城就要吼，花下醉转过头，隔着帷幕仍然可觉她目光落到了这个方向，下意识就没了气劲“花仙姑娘，不知可知洛水鬼气一事？”
花下醉已掌花天下闻名，所以另有一“花仙”之名。
云霁也道，“此前，我亦抓到一位活死人，正关在地牢之中。”
花下醉听到个好听的声音，终于抬头了，这一下抬头，倒是叫她柔了声音，“哦，是吗？”
“你过来。”花下醉抬起手，那是一双穷尽言辞也难以形容的手，不说容色，只道气度，抬手间摄人心魄，落手时花失颜色。
云霁不为所动。
“好有意思的小公子，”花下醉轻笑道，“这百花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千顷花园中连主带客五个人……
“你说什么，鬼气？”花下醉看向花蕊花瓣，“洛水何时有了这样的腌臜东西？”
“冤枉呀姐姐，”花蕊道，“我和花瓣尽职尽责，这洛水的气息纯净，一点没有混淆，不然园中那朵佛心莲也不会开了！”
佛心莲是清心除魔的灵莲，极难培育，方圆数里气息若是不对，绝不会开。
“你听到了？”花下醉道。
“这，这鬼气是在城外小绝谷，活死人提前被封印关押……倒是……”
“我只管洛水城内，谁和你说洛水外了？”
江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小绝谷可是死了许多人。”
周围气息一下冰冷，“哦？死了很多人，又干我什么事？”花下醉语气未变，“怎么，你似乎觉得我应该管？”
江城原也不是要她管，只是来问一遭消息，这下倒是被问懵了，“这，我，我……”
云霁看过一眼今天格外奇怪的师傅，开口道，“园主，抱歉，师傅的意思是想要在此了解一番，看有没有别的消息。”
“这样，消息么，我有，只不过不想管，我看你也不必管了。”她对江城道，“你恐怕也管不了。”
“哈哈，管不了也得管，我这把老骨头，还得为年轻人铺路呀。”
江城说罢，花下醉猛地一记飞花打来直冲江城脑门，江城连忙阻挡，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花下醉已经飞身上前，乱花飞舞，片片打在向江城，江城左躲又闪，那飞花却无穷无尽似的，他双手掌根合力喷出一道火红灵气，接着又是接连几掌变幻无穷将击来的飞花片片打碎，“你这是做什么？”
云霁想要上前相助，却被花蕊花瓣拦住，二女虽不是云霁对手，但身形鬼魅，竟是将云霁拦住。
花下醉老神在在，“多年不见，你的长进不大。”
江城气得没骂出来。
花下醉继续道：“罢了罢了，你既然非要知道，我便说了。”
“合欢门，你们去那里找。”
说完这一句，她又对云霁道，“你过来。”
“过来，”她开始不耐烦了。
江城道：“云霁，她不会害你，过去吧。”
云霁走到花下醉面前，她手中光束扫过他，片刻后，“你可以走了。”
“花蕊花瓣，送客。”
“他身上千年仙灵芝渐渐压不住了，你最好想想办法。”
“两位，请走吧。”花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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