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蒋令家出来后,姜翊遥还是下定决心去找章聆箫。至于见面要说什么,或者为什么要见面,他没想过。
只是想见一见她,仅此而已。
在车里远远就能看见店门口停了辆眼生的车,姜翊遥索性把车停远了些,不让章聆箫发现他来了。但他选的位置,刚好能看清店里面的情形。
他来得不算早,那几个常来的姐姐正在喝下午茶,而章聆箫不在吧台忙碌,反而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她对面是位男性,但距离过远,加上男人背对着他,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
姜翊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眯起眼睛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搞不懂自己,明明是光明正大地来,却又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弄到最后成间谍活动了。
几日不见姜翊遥,章聆箫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自从上回之后,她当真不知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情绪面对他。
她受不了他的同情与怜悯,那像是一把刀活生生地割在她好不容易修补过的伤疤上,一刀一刀,如同凌迟。
在他面前,她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若是把话说得太难听,毕竟二人之间还有买卖生意,怎么都不该驳了他的面子。可要她心平气和地只把他当甲方看,她又无法说服自己。
好在他善解人意,没给她那么多纠结的机会。放过她,算是他的功德无量了。
今日店里生意还算不错,章聆箫忙着点单结账取蛋糕,正忙到脚不沾地时忽而听到一阵汽车引擎声,她心里不由得一紧,脑海中的一根弦绷了起来。
其实小张中午早就来取过蛋糕了,理性地判断大概率不会是姜翊遥。但结合他上次的突然袭击,若真是他来,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她带着慌乱的内心和强壮镇定的表情抬头正视门口,结果并不是姜翊遥。发现不是他的时候,一瞬间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
而站在门口的,是那张她熟到不能再熟的脸,是她以为此生都不复相见的人。
“箫箫。”
赵远站在门口唤她,用她最熟悉的称呼和声音,仿佛他们之间没夹杂着那么多往事,仿佛是最平常的一日,他来接她下班回家,仿佛没那么多破碎和不堪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那是多遥远的记忆啊,远到她以为那早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个活泼幸福,对生活充满期盼的她,好像早就在同他离婚的时候从身体中被剥离出去了。
章聆箫愣了愣,没作任何反应。
几个姐姐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打断。看了看站在吧台里的人,又看了看伫立在门外的人,感受到氛围中微妙的变化,面面相觑之后默契地没再说话,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他们。
赵远的出现对章聆箫而言说不上是意料之外,毕竟他妈都亲自来这儿下跪了,他来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他为什么来,她心里没底。她唯一清楚的是,他来准没什么好事儿。
大概是有了这番心里铺垫,又或者是先前姜翊遥的话给了她底气,章聆箫不似那日的崩溃与抓狂,反而平心静气地请他进来坐。
“来坐。”
“谢谢。”赵远心下一软,没想到出了那档子事儿,她还能对自己如此客气。恐怕在她心里还是顾念旧情的吧,他这么思忖。
“不客气,你堵在门口影响我做生意。毕竟你这形象也没法给我做吉祥物揽客。”
原来是这个原因,还是他自作多情了,脸色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尴尬。
这还是赵远第一回来她店里,他好奇地四处打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知道他没钱,章聆箫也不问他要喝些什么,倒了杯凉水径直走到了门边的位置坐下。
“白开水,免费的。”言下之意是其他的东西都得收钱。
赵远局促地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水,抿了一口过后,双手放在膝盖上来回摩挲,犹豫着如何开口。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还要做生意,别浪费时间。”她没给自己准备水,摆明了是不想和他多聊。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赵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像是在表演变脸。
他清了清嗓子,“听说我妈前几天来找你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等了半天没听她回应自己,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没想到她会来找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不觉得你说这话挺假的吗?你妈来我,你事先还能不知道?”
她说话一针见血,但语气却是极为冰冷的,仿佛只是在点评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仿佛她只是一位冷眼的旁观者。
“我……我知道,但我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过分……影响你做生意,实在是不好意思。你千万别跟她一个没文化的妇女计较。”
“我要是计较,早就报警了。不过这句‘不好意思’,你的确该跟我说。”
“抱歉,”他继续搓着裤子,“真的抱歉。我会看住她,以后不会再让她来了。”
瞧着赵远现在这副窝囊颓靡的样子,若是被不知情的人撞见这一幕,恐怕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以前做过的事吧。
章聆箫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翊遥仗着视力好,勉强能看到章聆箫的脸上的表情。他猜不到两人在聊些什么,能让她笑出来。
他随手拿起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觉得不过瘾,咕嘟咕嘟又猛灌了好几口。
和他在一起就总板着一张脸,和别人在一起就这么开心。他真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道歉吗?”
“我……我还想来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是希望我过得不够好,好让你心里平衡些吧。”
“不是……”他矢口否认,“我对不起你。”
“马后炮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你想在我这儿博取同情怕是找错人了。”
“其实……我今天来,还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借点钱给我?”
他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就他能说出口了,章聆箫一点儿都不惊讶。他都落魄到今日这番田地,面子还算什么东西,只要能换到钱,让他跪在地上抽自己大嘴巴子他都甘愿。
只可惜他的面子值不了几个钱,在他前妻面前可以说是一文不值。
章聆箫努努嘴,“外面那辆车,拿去卖了能换点钱吧。”
“这辆是跟朋友借的。”
“哦,那你朋友人还挺好,不怕你觊觎他的车。话说回来,你不知道我每个月吃药调理要花多少钱吗?”
赵远将头埋进水杯里,“你身体好点儿了吗?”
“拜你所赐,能有多好?”
他不是喜欢把责任都推别人头上吗,这招她也会。
赵远头一回在章聆箫面前体会到如坐针毡的感觉,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出不小的声响,旁边的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你今天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没人逼你。”
曾经最亲密的人,如今只剩下恶语相向。越是亲密,反目之后越是懂得什么样能伤对方最深。
这也是为什么,章聆箫如今不愿意轻易再同其他人建立亲密的关系。朋友也好,情人也罢,她觉得总有一天这种关系都会走到尽头。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同样的,她万分感激父母以及潘拾七的陪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他们填补了这些空白,帮助她从低谷中走了出来。
唯有家人是她此生再不能辜负的人。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不送。”
赵远几乎是灰溜溜逃走的,出门的时候他仍旧低着头,险些撞到门。若是撞坏了,章聆箫铁定是要他赔的。
见男人走出来,姜翊遥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没见过的脸此刻在他眼里却异常熟悉。
那不就是潘拾七口中所描述的赵远吗?他一定不会认错。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来给他妈讨要说法,还是来借钱的?可看场面如此平和,怎么都不像是吵架的意思。
如果真像潘拾七说的,这人坏事做尽,除非章聆箫对他还有几分旧情,否则两人怎么还能平心静气地共处一室。
想到这儿,姜翊遥不可置信地冷哼一声,转头望向车窗外的风景。也不知他是在嘲笑自己,亦或是别人。
他觉得头脑热烘烘的,开着车窗坐了半天,还是没能冷静下来,最后便驱车离开了。
除他之外,没人知道他今天来过这儿。
章聆箫将桌子收拾干净,那桌上几个熟悉的姐姐还是没控制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了问,“箫箫,那人是谁啊?”
自打她开店以来,是极少见她和异性有密切接触的。姜翊遥是一个,这回又是一个。
“我前夫。”
“啊?就是他啊?”
“嗯。”
“我说这男的长这么难看,贼眉鼠眼的,光看样貌就不是什么好人。”
“说话唧唧歪歪的,一点儿都不爽快。”
“就是。”
她们对章聆箫的事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所以平时才会对她格外照顾。
这回赵远被她们撞上了,也算是他倒霉。
接下去的一个小时里,几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把他批斗了一遍,如果话语能给人带来□□上的伤害,恐怕他现在早已被抽筋扒皮,连血都干得一滴不剩了。
原以为这件事到这儿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它才刚开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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