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遥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不知所措,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抗拒,反而如此信任自己。
大概前面这段日子她是难熬到极点了,才会愿意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章聆箫不清楚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哭够时,姜翊遥的袖子早就湿得透透的了。他丝毫不介意,心里反而挺高兴的。
等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有多失态,顶着比先前更肿的双眼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咳咳,”她清清嗓子,倒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是刚才真把嗓子哭得有些哑,“你衣服湿了,我给你找件干的换上吧。”
“不用,就这么一小块,不碍事。”姜翊遥随手抽了几张纸,试图将袖子上的水吸干,“他一共赔你多少钱?”
“两千多。”
“行。”
“行什么?”
“我就在这个预算内帮你装修完,包你满意,如何?毕竟天气这么冷,你那店连扇门都没有,这么下去总不行吧。再说了,把残局收收拾完,才能有个好心情嘛。”
内里的大件小件是随时都能搞定的事儿,先把门安上才是大事儿。前几日胜在没下雨,都是大晴天,否则现在店里只会是比现在更难看的场面。
她心里很清楚该做什么,可就是不愿走进去,不愿进到赵远曾待过的地方,不愿意面对剩下的残局。
父母不清楚她是如何打算的,不敢贸然提议。潘拾七虽和她关系密切,但这种事上不可能拍板做主。
姜翊遥是第一个提出此事的人,撇去同情的成份,她感激他推着自己向前迈了一步。
“那我给你结劳务费。”她哭得口渴,猛灌了一杯水,“不过太贵我是付不起的。”
“不用多,一百一天,日结就行。”
“成交。”
姜翊遥的执行力比章聆箫想象中强得多。
第二日他就找了小时工把店面的垃圾全部清扫干净,隔天师傅就上门把订的玻璃门给装好了。后面几天就是买的各类餐具、桌椅板凳和玻璃橱柜陆续到货,不出一星期,整间店早已焕然一新。
周末潘拾七来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以为自己走错了。
她原本打算劝劝章聆箫重新振作起来,陪着她一起收拾。没想到她去上了几天学,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她兴高采烈地冲进店里,章聆箫正在清洗刚从包装里拆出来的碗碟。
“小姨,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啊。我本来还想帮你一起收拾来着……”
“你现在来帮忙也不算晚。”
潘拾七太高兴,根本没看到坐在角落里埋头拆快递的姜翊遥,被他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撞鬼了。”
“你堂堂新青年,怎么还搞封建迷信呢?”
她四周打量,“怎么鬼还会说话呢?进化啦?”
“七七。”章聆箫喊了她一声,示意她说话注意分寸。
她不悦地噘嘴,拉出还没撕去塑料纸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下,“你怎么还帮上他了?”
“新到的咖啡豆,喝不喝,我给你倒一杯?”
“好吧,勉强原谅你了。”
拿捏潘拾七只要拿捏住她的味蕾,再多的不快都会在美食面前消失殆尽。
章聆箫用的是新杯子,比起原先的素白多了几分色彩。
“新豆子就是香,不过这个味道怎么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我好像在哪儿喝过。”
“大小姐,你千万别勉强,你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我的功劳。你坐的椅子,手里拿的杯子,哦,对了,还有你喝的豆子,是我从餐厅里带过来的。”
“……”
潘拾七顿时感觉手里的咖啡不香了,连屁股上都跟长了刺一般坐立难安。
她带着怀疑看了一眼章聆箫,向她确认此事,没想到换来的是她肯定的点头。
“姜叔叔,你这么大发慈悲,是心怀不轨吧?”潘拾七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试图看出点儿什么来。
“我可不是来做慈善的,我是拿钱办事。”
“多少钱啊?”
“一天一百。”
“一百?这么点儿小钱是你能看得入眼的吗?”
“小钱就不是钱啦?”
“我没说不是钱,我的意思是,对你来说不是钱。”
“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啊。”
“……”
听着他们俩拌嘴,章聆箫却笑不出来。潘拾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其实是事实。他会来,充其量是因为他愿意,而劳务费只是他不让她过意不去的借口罢了。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
可她心里明白,和被人点破终究不是一回事。
潘拾七没想明白刚才说的话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拆快递布置摆设的时候,章聆箫始终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洗盘子的时候,手不小心一滑,新盘子便在水池内摔得粉身碎骨。
她没多想,直接用手去捡,一不留神就被划伤了。
前几天店里被砸成那副模样,满地都是碎片,她甚至都没受到一点伤。今日添置新物件,反倒是见了血,当真是不吉利。
潘拾七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跑过去,还没等她看清楚,一个人影早已在她前面来到了章聆箫身边。
“没事儿吧?”
姜翊遥丢了手里的快递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抓过她的手仔细查看伤口。
章聆箫从他的大手中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眼神四处乱飘,不自觉地躲闪他的目光,“没事儿,小伤。我去里面消毒处理一下。”
“我帮你。”
潘拾七前脚就要跟上去,后脚就被姜翊遥拦住了,“我去吧。”
“你去不合适。”她一点也不笨,相反,机灵的不得了。两人之间那点儿火花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她。可章聆箫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至少现在她现在还没准备好。
“我想和她聊聊。”
“你别后悔。”
“不后悔。”
章聆箫从头顶上方的柜子里找出急救箱,正欲伸手将它取出,一只手已经先于她将东西拿了出来,越过她的头顶,摆到她面前的桌上。
“你手受伤了,不方便。”
“我没那么娇气,这种小事我能处理。七七呢?”
“她在外面。”
潘拾七很想进来瞧瞧两人的八卦,可是偷听别人说话到底不礼貌,她的道德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只好闷头喝咖啡,消消愁了。
姜翊遥替章聆箫用碘伏消毒,毕竟划了道口子,怎么样都是疼的,她的眉头因为痛感蜷缩在一起,嘴里不住发出“斯哈”的声音。
“很疼吗?”
“还行,”缓过点儿劲来,她才有空说话,“熬过了那一下就好了。”
他从箱底找到一包创口贴,图案是各式各样可爱的小黄鸭。随手选了一张替她包上,伤口才算处理完。
创口贴是潘拾七买的。她总觉得章聆箫的生活里缺点色彩,抓住一切机会就要用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感化她。否则她真怕她有一天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她礼貌道谢,和他保持距离。
“怎么突然走神了?”
“就是不小心。”
“出什么事儿了吗?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姜翊遥,七七说的话一点儿都没错,我付你那点儿劳务费压根不够你这些天所做的一切,那只是给我良心一些可怜的安慰而已。”
“我说过了,我不是图钱才来帮你的。”
“可我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欠你人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可我不是。”
她避开受伤的手指捋了捋掉下来的发丝,“我很感激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的帮助,但那只是因为我不愿意独自面对着一切,所以我放任自己接受你的帮助。但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那不代表我接纳了你,你明白吗?”
她将话说得决绝,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没等姜翊遥开口,她又接着说道,“我承认我这么做很不道德,我向你道歉。装修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剩下的钱我今天就给你结清,你不用跟我客气。”
姜翊遥迟迟没开口,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这番话而动摇,“你不必说这么难听的话试图伤害我,更伤害你自己,我很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不要假装自己是个恶人,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是啊,她根本不是那么想的。她只是想把自己描述成令人厌恶的样子,让他以为那是她的真面目,彻底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推开。
她不想承认内心对姜翊遥早有不同于他人的情感。
她不想。
她害怕他的感情中夹杂了太多不必要的因素,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人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已经输不起了。她的心无法再承受再一次的伤害。
言辞间,双方都有些激动,嗓门不由自主地便加大了许多。潘拾七在外头听见里面有不小的动静,生怕出什么事,赶忙跑进去查看情况。
见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显而易见的沟壑,“你们刚才……打起来了?”
“打架是不可能的,最多吵几句。”姜翊遥坦然地看向潘拾七,双手环抱胸前。
“还挺文明。”
“我上回是不是还欠你一个故事?”
潘拾七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什么故事?”
“交换的故事。”
“啊,对。怎么,今天愿意说了?”
“来吧,我给你们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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