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端砚案起,昭允行阙初共事

西部小镇海岸距福伦格的私人海岛仅有六英里,这里不算发达,多是独栋住宅林立,酿酒厂与果园交错有致。顾昭允和江行阙二人按计划在福伦格办展的当天到达,展馆是在福伦格自己的住宅里,展品全部置于客厅。

这里气候宜人,远处的山脉已经显出秋色。福伦格的房子就在山的南麓脚下,有一片开阔的草场,植被皆修剪齐整。主厅正门敞开面向草场,此时正有宾客进进出出,拱形天花板下廊柱围立,连沿廊的墙壁上都挂满名家油画。

顾昭允递上邀请函。

她与江行阙这次出行,是通过蓝渃的帮助,提前制造了一个与福伦格有生意联系的假身份。顾昭允是其生意伙伴的女儿“林小姐”,江行阙则假装林小姐的助理。残刀与花夜内卫各出八人陪同,其中包括寒禅、宁木与言潼。

此时这三人并不在展会上,而是各自领着其他成员在小镇部署,同时还有政府配备的警员。这个时节的小镇是一个旅游胜地,能见到不少亚洲面孔,很易于隐匿。二人则是进入展厅,来宾并不少,展品种类丰富、数量繁多,使展厅显得不够宽敞。

“你来看这个。”

江行阙唤她。顾昭允闻言走过去,在一幅画作前停下。这是宋代马逵的《长治久安图》,被列于展厅的最醒目处,若论价值,无疑是今日之首的珍品。

马逵的传世作品很少,这幅画作的真迹此前二人仅见过图片记载。顾昭允同样望着画,没有出声。

江行阙道:“我觉得不太对。”

“不是真迹吗?”

顾昭允轻声说,并没有让周围的人听到。江行阙有些笃定道:“不是真迹。”

在标准器很少的情况下,对古画的判断往往需要很大的工程,既然说不是真迹,总要有个十分确信的理由。谈及原因,江行阙只说了两个字:感觉。

“望气”是鉴定古书画的一门学问,是在经手了无数书画中由经验而生的感觉,却不能以此作根据。江行阙走近几步,细细观察,光看纸绢墨迹、印章题跋,好像并无问题。

“古人作画,不仅讲究笔法,更重神韵。这幅画有形无神,应该是在原作的底子上一笔一笔描绘而成。”

“描绘?”

“嗯,有一种高超的造假方法,是把真迹的表层揭下,因为墨迹能渗透得很深,绢纸底层就会留有印迹。复制者照着印迹,加上自己本有的画工,就复制出一件精妙的仿品。真迹则另裱别处。我猜这幅画就是这个原理。”

福伦格意外收到件仿冒品,还信心满满地挂在最显眼处。不过目前来看,除了江行阙,还没有人有这个火眼金睛,当然也可能是为了维护主人家体面,看破但不语。回想蓝渃的调查结论,福伦格的没落使他难保不会收到这么件赝品。加上他本身急于装点门面,私下里又变卖旧藏换取资金,打眼更是有可能。

据说今年他的邀请函洒出去不少,就是前来赴会的人与往年相比又少了许多。无论是对藏友还是对生意伙伴,福伦格都要维护着自己的形象,这幅《长治久安图》作为最新的藏品对他来说无疑重要。

“你说得对。”顾昭允突然说。

江行阙就道:“你也看出这画是赝品了?”

“没有。”顾昭允如实道,“这幅赝品画是我一周前托人卖给他的。”

江行阙一愣,反应过来后正要质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一环节告诉自己,就见本在室外与宾客闲聊的福伦格面带笑容朝这边走来,看样子是准备与她们搭话了。江行阙暂且将话咽回去,沉默地与顾昭允站在原地。

福伦格有点西班牙血统,瞳色与发色都是深棕偏黑的颜色,鼻梁高挺稍显突兀。他的身边跟着一名个头不算高的亚洲男子,看不出具体来自哪个国家,应该是充当翻译。

“林小姐!听说你父亲林先生最近很忙,对吗?”

顾昭允自然而然地应和,跟他简单寒暄。福伦格看了一眼旁边的画,问:“我看你们在这幅画前停了很久,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顾昭允轻轻点头,遂问:“您这幅画是从哪得来的?”

“是拖一位朋友的福。”紧接着,他说了句中文,“能尽天地万物之情状者,莫如画。”

“我想把这幅画买下来。”

顾昭允的直言使福伦格听得一愣神,然后哈哈大笑,道:“看来林小姐和我志趣相投。但是请原谅我不能割爱,今日展会上所有的藏品都是我的心爱之物,只是邀大家共赏,并不打算售出。”

“我了解,您的藏品无一不是珍品。只是我觉得这幅画不该在您的藏品中,它的价值还不足以在展厅的主位上。”

福伦格略有不解地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征得他的同意,顾昭允才道:“这幅画是一件高仿品。您看这画有形无神,据我判断是原先的真迹表层被揭走,画工根据底下的印迹描绘上去,因为画技高超,所以很难被发现。您可以把它送去专业的地方鉴定。”

福伦格听了这话,神色稍显凝重,立在画前久久观望。半晌后,才转过身来对她道:“多谢林小姐愿意告诉我。现在客人都在,等今天的展会结束,我再把它撤下来。”

随后,福伦格玩笑式地自嘲打眼,和她们一道观展,为她们介绍藏品。谈笑间,二人得知福伦格身边的男子是他的助理,是一名日本人。展会在下午很早就结束了,在离开之前,福伦格追上她们,问是否愿意到他的海岛上小住。

顾昭允应下。

翌日上午,福伦格的日本助理来接她们到码头,福伦格已经安排好了游艇。而他本人还有事在身,不能立即上海岛去。

不远处是一片沙滩,躺椅上有两个戴着墨镜的女生,闲散地晒着太阳,正是言潼和宁木。寒禅并不在西部小镇,而是在另一个地方调查那件康熙郎窑红釉油锤瓶。这件文物就是当时被弗雷特借去展览,而迟迟没有归还的那件。顾颂是担保人,还曾因这件事和弗雷特略起冲突。借这次外出,寒禅就去探查郎窑红的情况,残刀剩余几人皆在小镇。

福伦格不在,才发现这名助理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他离开家乡已有二十年,并且精通多国语言,那中文虽然有些口音,但也算说得流畅。他亲自把二人的行李箱搬上游艇,半人高的箱子压得他一趔趄,放下后才笑着讲了句中文。

“沉甸甸的!”

岸上的言潼和宁木目送她们离开。从码头到海岛大概三十分钟船程,这附近有不少岛屿,风景宜人。福伦格的海岛地形平坦,种着许多橡树和雪松。顺着大路驾车到主屋,是一座典型的北美风格的建筑,占地很广,里面装潢豪华。

岛上的管家引着二人到她们的小屋去,小屋的客厅宽敞开阔,廊外是花坛与喷泉。实木的屋顶与地板散发着淡淡的木制品气味。行李送到卧室,管家就关门离开。江行阙转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监控设备,就打开箱子。

行李箱里钻出一个人。

这是一名残刀成员。顾昭允二人上岛毕竟有危险性,就带了一名残刀随行以防万一。一路窝在行李箱里,那人的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帮我给寒禅报个平安。”顾昭允对他说。

随后,二人就拎着空箱,将那间卧室留给残刀,转而到隔壁的房间里。顾昭允这才从空荡荡的箱中拿出两把手枪,将其中一把娴熟地别进外套内层。

江行阙却没动,顾昭允望了望她,好像用眼神示意,她这才抓起那把枪,收进衣服里。

等了一会儿,二人才从小屋出来,来到大厅,日本助理已在那里等候。大厅四壁皆挂有古今中外的画作,每隔两幅画便置一石台,玻璃罩内安放着古董。顾昭允知道,在这座岛上除了这里,还有专门的储藏室来安置福伦格的旧藏。

日本助理俨然已经做好充当讲解员的准备,他对福伦格的这些收藏了如指掌,只要有客人到岛上,就是他来带领客人参观。

“这卷画绘于乾隆年间,由郎世宁绘就,属于现存郎世宁画作的珍品。这是六年前,福伦格先生在威宁公司拍卖会上所得。”

顾昭允安静地听他讲解,并不多言。江行阙走在她的身边,打量着屋中布置。

福伦格酷爱收藏画作,中西皆入。日本助理停下,歇了歇嗓子,道:“本来以为林小姐更熟知中国画,没想到对西方国家的画也一样熟悉。如果您想跟福伦格先生聊画,他肯定愿意奉陪个三天三夜。”

顾昭允就淡淡地玩笑道:“福伦格先生是大忙人,哪有空陪我闲聊?”

此时三人观画至一半,日本助理似是想活跃气氛,顺便稍作休整,就笑着说:“今天阳光明媚,适合作画。林小姐,你的这位助理很漂亮,你愿不愿意以她为模特,画一幅画呢?福伦格先生的朋友们来这里度假,画过不少的画,福伦格先生把它们挂在射击场外的岩石墙上,算是一种艺术。您要是愿意画一幅,那将是那面艺术墙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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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上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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