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头的古董鉴定完,起身离席,随着王经理再次进入大厅。排队的人们见她突然离去,不由发出疑问之声。蔡专家上前,想趁此机会恢复万宝集门原先的鉴定进程,不想人们并不买账,一定要等顾昭允出来。
王经理又在里面唤他,蔡专家面对众人,也只得“哎”得一叹,转头进了公司去。三人共同在大厅左手边的房间内坐下。
“《袁安卧雪图》……确实不是真迹,我们一开始也被骗了。”
王经理喝了口茶,对顾昭允说着事情的起因,“大概在半个月前,一个日本人来到万宝集门,拿着一幅古画想委托我们拍卖……”
这个日本人看上去很笨,也不是熟悉古董的人。据他说,这幅画是他曾祖父流传下来的,他曾祖父是明治时代的收藏家。他只知道这幅画是一件宝物,就来到中国打算出手。
虽然早已对和山和汇远有所耳闻,但多方打听后,发现了万宝集门这个新成立且名气不小的公司,决定先来此处问问价。王经理一听这说辞,本不觉得会是什么真宝物,谁想叫了蔡专家来一看,蔡专家竟觉得这东西有点意思,连他也拿不准。
两人当时就以为是在不懂行的外国人这里捡到了宝,合计一番,将那日本人大肆忽悠,以绝不算高的一个价格将他打发走。不过话说回来,蔡专家并不擅长看古书画,万宝集门里的人除了他又都是货真价实的骗子,只好拿了那画到和山公司去鉴定。
而和山给出的鉴定结果则说,这是一幅赝品。两人不禁痛悔。买画的价格不算高,但也绝不低。再一合计,就打算借机好好利用这幅高仿品,方才弄出这样大的阵仗。
“你们知道那个日本人的身份吗?”顾昭允问。
蔡专家苦恼地点头,“当然是探查过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做服装生意的商人,缺资金周转才来卖画,不是斋藤凌久。”
他们果然也知道斋藤凌久。王经理就道:“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想到,不过就放了点消息出去,会弄出这么大的反响。我们一开始知道斋藤凌久也为这事跑过来后,心里还有点紧张。不过他也没往我们这儿跑。而且我们…也得赚钱嘛……”
和盘托出事情的原委,两人都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她,希望她能就此离开。顾昭允却依旧回到门口,人们早已久等,迫不及待举起宝贝让她给鉴定。
就这样从上午鉴定到下午。顾昭允在此的消息经人不断传播,源源不断得有人闻风前来。只要还有人排着队,顾昭允就不曾再离开。王经理看着都觉得累,不知她为何还不肯走,但也无计可施,只能劝说自己当是给万宝集门打个广告。
日头偏西,来人逐渐减少,长龙终于散去。替最后一人说完,顾昭允起身,略活动了一下腿脚,准备离开。远处却走来一人,是今日难得一见的年轻人,约莫三十来岁。那人看着怯生生的,手里也没抱东西,但目光却一直往她这边飘。
“是要鉴定吗?”顾昭允问他。
“请问…是、是顾小姐吗?”那人结巴道。
他慢慢走过来,顾昭允就得知他确实是需要她帮忙鉴定。只是东西太大,他带不过来。
“那是一尊佛像,大约三尺高,两尺宽。”那人用双手比划着,缓缓描述,“它装在石头做的盒子里,两个人也抬不动。”
“石头做的盒子?”这样的描述令顾昭允不解,向他询问,“是石棺吗?”
“不是,不是棺材。”那人道,“就是一个很大的石盒子,那是我太爷爷为了保护佛像做的。”
看这人不大能说清楚,顾昭允决定自己前去一观,这也正是这名男子的意思,希望她能到他家里去。他好像还很担心顾昭允可能误会他暗怀恶意,不停表明她如果担心,可以找人陪着或者请警察一起。
王经理和蔡专家两人在大厅里向外探头探脑,好像盼着顾昭允走后,他们能再度出去招揽客人。顾昭允确实随着那人一起去了,老董也早已回到自己的店里。待她的身影消失,二人大摇大摆地从大门里走出来,不料却见刚刚出去查看情况的鉴定师往这边跑。
鉴定师气喘吁吁,神色慌张如有狼追赶,向他们道:“关门,快关门!江行阙来了!”
江行阙获悉顾昭允在此,就赶到万宝集门。只不过她到达后,万宝集门早已关门上锁,俨然是打烊之态。而顾昭允也不见踪影。她想了想,给顾昭允打去电话。
得知她的路线,江行阙加快脚步追赶,终于在转入一条小巷弄时,看到她的背影。在行路期间,顾昭允得知此人名叫冯大卣,据说是他出生那天,他祖父得到一件商代的提梁卣。江行阙追上她后,三人一道往冯大卣的家里去。
这条小巷弄还不短,尚能算得上宽敞。小院的屋顶组成了这波涛连天的景象,高矮颜色不一,像是杂乱的积木被儿童随意堆叠在青石板样的地毯上。两边有些似开未开的门面,只能通过厚重的帘缝瞧见里面售卖的物品,有时还会意外对上一双眼睛。
冯大卣独自住在一个小院里,进门后本该作客堂的地方被排满了货架,一面放油盐酱醋及日用物品,一面摆着一些古董瓷碗、瓷瓶、鼻烟壶等物。冯大卣带着二人穿过这地方,来到后面的东厢房前。
这厢房的壁上不合时宜地装着一扇双扇门,冯大卣也不上锁,轻轻一推就将门推开。顾昭允往里看去,见那床上、柜上、桌上都摆满古董,床上还铺着褥子和床单,可见原先是一人的房间,只是现在没人住了。
二人初来乍到,并不觉异常。可冯大卣却彻底傻眼,原先摆在屋内正中的石函,居然不见了!
三人在这屋中各坐一方,相对无言。
房内是水磨石地面,可以看见承载石函的滑托板因长期放置而留下的痕迹,大概就是比冯大卣所说佛像的宽度要大一圈。冯大卣急得团团转,一直念叨着是谁搬走了,他出门也没多长时间。
江行阙提议让他去问问左邻右舍,这石函只怕得要叉车一类的搬运工具才能移动。冯大卣好像想到什么,从东厢房出来直直跑到最后面厨房的地方,那旁边有一扇大门,算是后门,通往一条两屋相背而形成的小道,这小道是专供人们倒垃圾的地方,臭气熏天,每天会有垃圾车前来处理桶里的垃圾,因此足够车辆通过。
再一察看,后门上的锁链确实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只是地上瞧不大出有车辆驶过。结果很明显,是有人从这条无人问津的小路里驶来,将装着佛像的石函运走。
“都有什么人知道佛像的事情?”江行阙问。
冯大卣没有出声,只顾坐在椅子上,将头埋进臂弯处,说不清是懊悔还是难过。和此人的交流总是有些费力。顾昭允只好道:“到底是什么佛像,你这里有照片吗?”
冯大卣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前去翻找。找寻途中,他开始讲述起他自己的往事。
原来此人的曾祖父是清朝时期王府里的一名管事。清末民初的时候,不仅是清廷,京师的王公贵族们也在变卖家藏。这尊佛像当时被列入给斋藤商会的交货单据里,是由王府的大管事负责,而他曾祖父则是另一位二管事。
这位二管事是懂行的人,在一众宝物中独独择出这么一件看着并不起眼的佛像,当时的外商更偏爱瓷器一类。他趁夜将其窃走,藏在家中,并托人打造一口特制的石函来保存这座佛像。清货那日,大管事发现佛像不翼而飞,无处可寻,也只好作罢。
此后,佛像跟随他祖父搬迁,最终留传到他手里。冯大卣却对此不大感冒,这一屋子古董放着就放着,他不认得,也懒得去认,只觉都是些陈年旧物,没什么值钱的。
能记住佛像的来历,是因为他的祖父在他幼时总讲给他听,也反复提醒说这是最重要的一样宝物,要他守好。得用石盒子封着,可不就是最重要的,冯大卣没当回事。
是最近他缺钱,才想起这件宝物,想找人鉴定,看看它到底能卖个什么价。
顾昭允和江行阙二人也没有闲着,开始端详起他屋内的存货。顾昭允发现玻璃柜里果然摆着一件提梁卣,经过冯大卣的同意,她打开柜门将其取出,经过仔细的辨别,她确定这是一件真品无疑。
其余的古董也都是真品,其中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很不错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冯大卣手上没有被随便卖出或是被人偷走,也是纯属幸事了。
哪怕目前已经丢了一件最重要的。
经过一顿翻找,冯大卣终于找出一个记载着这些古董的笔记本来,还有对应的相册。他将笔记本和相册翻得哗啦作响,也终于在某一页停住,道:“对!就是这个!”
顾昭允和江行阙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到他身边去。往那笔记本上一看,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唐干漆夹苎坐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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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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